《蝴蝶的轻舟》燕雁代回

27、姜汁撞奶

　　酒足饭饱，临到出发去KTV，胡潼又肉眼可见地犹豫起来。

　　“你们先去，我肚子有点痛，想上个厕所。”胡潼捂着肚子对同学们摆手，“马上就来。”

　　何秋盈了然，给胡潼发去KTV定位，就带着几个面露忧色的女同学先走了。

　　胡潼真去上了个厕所，又在餐馆旁边的店里买了杯奶茶，白雾在眼前徐徐升起，带着醇厚的奶香和略微辛辣的姜味。
　　她没来由地很紧张，走进奶茶店随便一指，付了钱，拿到手才知道买的是姜汁撞奶。

　　“哇……”胡潼喝了一小口奶茶，简短地评价，“难喝。”

　　胡潼从来没喝过姜汁撞奶，在她的认知中，奶茶就是要喝甜的，别的任何味道都是对她的快乐水的一种玷污。
　　如果她想吃酸的、吃辣的，为什么不去吃米粉、吃火锅呢？

　　胡潼捧着热气腾腾的奶茶，往KTV的方向挪，思绪飘飞。

　　那么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想谈恋爱，为什么不去找对她告过白的人试试呢？

　　从小到大，胡潼也是略有过几个“追求者”的，虽然成绩不如她的她看不上，成绩比她好的只会给她带去危机感……

　　上了京大，偶尔也会有些学哥示好，但发点备考资料、说点教授八卦，见胡潼无动于衷，就往她身上贴“难追”的标签，纯属有病。
　　那点信息搜索能力，还比不上她在搜索引擎输入框里按的一个回车键。

　　也不怪胡潼一直对年龄相近的异性抱有很大的敌意。

　　似乎……只有程舟不一样。

　　不一样吗？
　　胡潼想起程舟小时候被她忽悠得呆呆愣愣的模样，噗地一笑。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也许只是她更“习惯”程舟而已。

　　胡潼就这样把自己说服，猛吸一大口姜汁撞奶，登时感觉胸膛火热，结束挪三步撤两步的纠结姿态，抬头挺胸地走进KTV，找到包间，推门而入。

　　灯球在昏暗包厢里投下彩色的圆形光斑，果盘上剖开的脐橙红得发黑，像一团团瘀血。
　　几个同学挤在一个麦克风前鬼哭狼嚎，别的人随音乐兴奋地摆着手，像一群很久没吃上肉的丧尸。

　　诡异的灯光、音乐和动作，胡潼还以为自己打开了异世界的大门。

　　程舟坐在包厢角落，身体缓慢地左右摇晃，之前染的白发已经褪成灰棕色，撇开身上那件藏蓝色的毛衣，看起来真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何秋盈抽走胡潼手中的奶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去吧，说清楚！”何秋盈鼓励她，“解开误会，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破镜重——咳，反正，加油！”

　　胡潼朝好友郑重地点头，拍了拍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程舟故作冷淡地抬眼看着她，没有开口或者起身相迎的倾向。

　　嗯，挺傲。胡潼点评。
　　她挤开程舟身边的男同学，在旁人的抱怨声中坐下。程舟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音乐嘈杂，光线昏暗，胡潼仰起脸，用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启多日来的第一段对话。

　　她说，

　　“哟，小帅哥，一个人吗？”

　　程舟那张隐约有笑意的俊脸再度僵住了。
　　他现在的确挺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人的。

　　程舟想变成鬼，一个能逼着胡潼还情债的厉鬼。

　　但最终，他只是别开脸，用沉默表示不满。

　　胡潼瘪了瘪嘴，作势就要起身，去找何秋盈玩，反被何秋盈一计凌厉的眼刀瞪了回来。
　　胡潼刚抬起的屁股又重重地坐下去。

　　她拽了拽程舟的衣袖说：“我们各退一步，和好行不行？”

　　胡潼竖起四根手指发誓：“我再也不强吻你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没有刻意地压低。

　　身后立刻响起了几个男同学低微的咳嗽声。

　　程舟猛地转过头来，瓷白的面容上有讶异，也有羞恼，“谁让你直接这样说的？”

　　胡潼指了指自己：“胡潼让的，怎么，害羞啊？”
　　她扭过身去，挨个问那些看好戏的同学，“你谈恋爱有没有亲过嘴、你呢、还有你。”

　　和程舟相熟的男同学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嘻嘻哈哈地跑开，抢麦去了。

　　片刻后，胡潼转回来，双手抱胸，“大家都亲过嘴，有什么好害羞的。”

　　程舟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垂眼看着胡潼，视线不自知地就飘到了她的嘴唇上，停了一瞬，他惊慌地把脸转向前方。
　　羞色染上耳根，把他想要遮掩的心事抖落在斑斓迷离的灯光下。

　　“不是害羞，是生气。”程舟用一种不指望胡潼听见的音量说。

　　同学们在卖力地合唱一首经典老歌，胡潼不得不靠近他，胳膊紧贴着他的，大声问，“你说什么？”

　　程舟鼓起勇气重新看向她，金属质感的灯光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柔和，“我是说，你知道错——”

　　见胡潼有拧眉的趋势，程舟紧急改口，“你知道我不喜欢焦余红了吧？”

　　胡潼用力点头，面露得意。
　　程舟不喜欢焦余红，那会喜欢谁呢？谁让他舍得挣五百花一千八呢？

　　当然是她啦！
　　胡潼美滋滋地想着，感概自己真是有魅力。

　　“我知道了。”胡潼眉飞色舞地说，又往程舟那边靠了靠，几乎就在他的怀抱中。
　　她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他，连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喜欢的不是焦余红嘛。”

　　她欢喜的目光抚过他故作平静的面容，从微颤的睫毛到紧抿的唇线，一寸一寸，耐心十足，就像她也全心全意地喜欢着他。

　　程舟的心漏跳了一拍，僵坐着，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说你也喜欢我，他在心中祈求。

　　谁知胡潼一把揪住他毛衣的圆领，眨巴着眼说，“那我们现在就可以亲嘴了吧？”

　　得，色令智昏。

　　荒谬到极致，程舟反而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扣住胡潼的手，反问，“你很想和我接吻吗？”

　　“嗯！”胡潼坦诚地回答，心潮澎湃。
　　太好了，她马上就能给程舟盖个章，让他搞搞清楚，谁是他的主人！

　　程舟轻声笑了。
　　指尖顺着胡潼的手臂，一路滑至她的后颈，就像要主动亲吻她一样。

　　程舟向前倾身，语气近乎诱哄，呼吸交缠，“你真的只想和我接吻吗，胡潼？”

　　胡潼翻了个白眼，这有啥好问的？其他男人的硬件水平也激发不了她亲嘴的欲望啊！

　　算了，处/男需要的仪式感嘛，她就宠他一回。

　　胡潼又“嗯”了一声，随即期待地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触感并未出现，搭在后颈的那只手也不过移到耳际帮她顺了顺碎发，胡潼有些不耐烦了。

　　啧了一声，胡潼就要睁开眼，程舟的手又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唉，接个吻搞这么麻烦。胡潼把脸仰得更高了。

　　温热的触感终于到来，不过不是一小点，而是一大片。
　　程舟用手，盖住了胡潼的脸，将人推开了。

　　“程舟！”
　　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胡潼恼火地睁圆眼睛，看着程舟站起来，神情冷淡地整理他被抓皱的领口。

　　“你还是不明白。”程舟说，抓起搭在一旁的黑色大衣，转身往外走，顺便对搭话的、邀请唱一首的同学温柔而抱歉地摆了摆手。

　　“什么嘛，我明白的东西多了去了！”
　　胡潼接过何秋盈递来的奶茶，猛吸一口，感觉冰冷的胸膛再度变得温暖，没头没脑地说，“我宣布，姜汁撞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奶茶！”

　　何秋盈无奈一笑：“什么跟什么啊，要不要给你点首歌？”

　　“点！把所有骂负心汉的歌都给我点上！”
　　胡潼瞪着远去的程舟，直到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回过神来，惊呼，
　　“等等，他这算不算钓鱼执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