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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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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霁一拳砸在那道人的脸颊上,直将那道人砸倒在地。
那道人的气还没喘匀,又被一把揪住衣领拎了起来,然后他就对上了沈怀霁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事到如今了,那道人如何还敢再隐瞒。
“去岁侯府冲喜之言,小人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不等沈怀霁追问,那道人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将去岁有人找上他,要他去安平侯府,以冲喜之言游说侯夫人之事全都说了。
末了,那道人又道:“至于那个冲喜之人的八字,也是找我之人给我的。”
“那人长什么样子?”沈怀霁逼问。
“那人找我时是夜里,且他戴着斗笠,我没看见他容貌。”
沈怀霁闻言,立刻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那道人下意识护住头脸的同时,飞快描补:“那人说的是官话,是个男子,应该是哪家的下人,他是个左撇子,身上还有股薄荷膏的味道。”
赵四郎惊呆了。
他一直以为去岁那事,纯粹就是坑蒙拐骗的道人胡言乱语,却不想,这背后竟然是有人指使。
沈怀霁又威逼利诱了一番,确定这道人吐干净了之后,他又招来晁家小厮,让他们将这道人捆起来,然后同赵四郎道:“此刻晁侍郎忙着家事,应该无暇顾及这妖道,你代替晁侍郎将这妖道送去京兆尹。”
赵四郎和沈怀霁相识多年,沈怀霁这话刚说出口,赵四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打算,当即便道:“成,此事包在我身上。”
他今日帮了晁侍郎这样一个大忙,想必他以晁侍郎的名义将这妖道送去京兆尹,晁侍郎也不会怪他。
“不过你是不是早就在怀疑这事了?”赵四郎问。
沈怀霁只丢下一句,“我从不信巧合”后,就面色冷冽的走了。
先前沈怀霁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的找寻这老道,就是怕他被人灭口,如今若这老道被送去了京兆尹,幕后之人担心这老道泄露了他的秘密定然会现身的,到时他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了。
离开晁家,沈怀霁远远看着赵四郎将这妖道送去京兆尹府衙后,沈怀霁招揽来一帮小乞儿,将一袋碎银分给他们之后,让他们在崇仁坊和归义坊散播清风观道人坑蒙拐骗,已被人扭送至京兆尹府衙这个消息。
这天午后,沈怀章的小厮松隐外出买东西时,正好听见了这个消息。
松隐顿时东西也不买了,当即火急火燎的回来找沈怀章:“郎君,不好了,那道人被抓了。”
彼时沈怀章正在书房里找书,闻言动作一顿,扭头看过来。
松隐便将从小乞儿口中打听到的事情说了。末了,他又一脸紧张道:“那道人被抓,若是他供出小人可如何是好?要不小人找机会去灭了他的口?”
松隐询问沈怀章的意思。
他虽是沈怀章的小厮,但对沈怀霁这位二郎君的秉性也是十分了解的。
若让沈怀霁知道,冲喜背后是人为策划的,且此事与他有关,到时以沈怀霁的脾气,只怕会将他大卸八块。
但沈怀章听完此事后,却没急着下定论,而是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小人出去买东西时,听一群乞儿说的。”
沈怀章垂眸,指腹摩擦着掌心的书页,漫不经心道:“天子脚下每日新鲜事那么多,一个道人被抓而已,如何能称得上是事,值得被一群乞儿讨论?”
松隐被沈怀章问住了。
沈怀章又轻笑一声:“旁人都说二郎行事冲动,没想到在军中待了两年之后,他行事倒是有长进。如今竟然知道会引蛇出洞了。”
松隐几乎是须臾间就明白沈怀章话中的意思了,他背上的寒毛蹭的一下就竖了起来。
是啊,冲喜之事是他找的那道人不假。可当时他戴着斗笠,也没暴露身份,那道人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就算如今沈怀霁已经从那道人口中得知,冲喜这事背后是有人设计的,那沈怀霁现在也不知道设计的人是谁。可若他听闻此事后沉不住气去灭那道人的口,不就相当于不打自招吗?
“郎君,那您的意思是?”松隐问。
沈怀章将注意力又放回了书上,淡淡道:“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昔年沈怀章张扬恣意,在上京得罪了不少人。此番即便他知道冲喜之事背后有人设计,也决计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沈怀章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如今他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自从那日纪舒意去孙家贺喜归来后,纪舒意对他的态度重新又回到了从前的不即不离。
沈怀章猜,她应当在孙家见到了沈怀霁。
原本先前养病期间,他们一直相谈甚欢的。可自从纪舒意从孙家回来后,即便他提到游记史集时,纪舒意也时常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沈怀章思来想去,便又想从书籍上来改善他们此刻的关系。
松隐见状,忍不住道:“郎君,小人觉得,您若当真想讨少夫人欢心,倒不如陪她回去瞧瞧亲家老爷。”
毕竟如今纪舒意就只剩下纪文昌一个亲人了,纪舒意虽然人在沈家,但心里却一直记挂着纪文昌。
沈怀章觉得松隐说的有道理。
他当即合上书去找纪舒意,同她说:“这几日我觉得我身上爽利了些,正好端午快到了,明日我陪你一道回纪家去探望岳父吧?”
纪舒意确实打算在节前回一趟纪家看完纪文昌的,但她没想到,沈怀章会先提出想与她同去。
“况且我与你成婚这么久了,因着身体的缘故,一直没能去拜访岳父,我心中一直有愧。”
沈怀章言至于此,纪舒意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只能应好。
只是沈怀章还没来得及同小宋氏说此事,小宋氏却又病了。
小宋氏这段时间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
自从上次沈怀霁离家后就再没回来过,这段时间,小宋氏正极力在他们父子之间周旋。
她但凡开口,沈铎要么叱骂她,要么就是冷冷看着她,一副“你若再提那个逆子就给我出去”的表情。
小宋氏无奈,只得去劝儿子。可这时她才发现,沈怀霁离家后,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连他住在哪儿她都不知道。
派底下人打听了一圈没打听到,小宋氏只得问与沈怀霁感情好的沈春楹。
沈春楹却道:“阿娘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小宋氏气得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这个家散了不成?”
“不是我要眼睁睁看着咱们这个家散,而是阿娘你和爹爹身为长辈,在我们兄妹三人身上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过。阿娘,你扪心自问,若这次离家出走的是大哥,你会连他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吗?”
小宋氏被沈春楹问得哑口无言。
而昨日,刘妈妈同采买婆子闲聊时,听她们说起了晁家的事。
刘妈妈听完觉得不对劲儿,便又将此事同小宋氏说了。起先小宋氏没反应过来,还在笑话晁侍郎。
“那晁侍郎就是个拎不清的,他宠妾灭妻那事,全上京谁不背地里笑话他。如今他那妾室为了图谋晁大姑娘的嫁妆给她那个好儿子填窟窿,竟然敢买通道人诬陷晁大姑娘克亲,这心思可真够歹毒的。”
刘妈妈被小宋氏话的噎住了。
顿了顿,见小宋氏仍没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后,刘妈妈不得不提醒小宋氏:“夫人,晁家柳姨娘买通的那个道人,似乎就是去岁来咱们府上,同您说冲喜之言的道人。”
“什么?!”原本还在嘲讽晁侍郎识人不清的小宋氏脸色顿时变了,她急切问,“你确定吗?”
“老奴只隐隐听说似乎是的,但不敢确定。”
“不敢确定那就去确定。”小宋氏急了,“让你家男人去。”
刘妈妈夫妇都是小宋氏的陪房,刘妈妈在小宋氏身边伺候,她男人则在外院做管事,他们两口子都颇得小宋氏看重。
去岁那道人来侯府时,刘妈妈的男人也见过,所以十分好确认。
小宋氏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刘妈妈的男人就回来禀,说此番被柳姨娘买通诬陷晁大姑娘的道人就是去岁来侯府的那个道人。
“而且小人问过那个道人了,那道人已亲口承认,所谓找个八字特殊的女娘给大郎君冲喜一事,纯粹是无稽之谈。”
小宋氏听见这个消息后,霎时就昏死过去了。
一时上房忙得人仰马翻。很快,积霜院这边就得到消息了。
沈怀章和纪舒意过去时,沈春楹已经到了。
大夫正在为小宋氏施针,而沈春楹则在问刘妈妈:“好端端的,阿娘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刘妈妈正要答话时,看见沈怀章与纪舒意一道进来了,原本要说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儿,最终又被刘妈妈咽了下去。
“待夫人醒来,小娘子问夫人吧。”
刘妈妈此番不肯说实话是出于两方面的考量。一则,当着纪舒意的面她说不出来。二则这会儿小宋氏昏迷未醒,她不知道小宋氏的打算,因而也不敢贸然说话。
沈春楹皱眉,正要说话时,里间却响起了小宋氏的呻吟声。
沈春楹只得暂且打住了再问的念头,与沈怀章和纪舒意一道进里间去看小宋氏。
小宋氏已经醒了,此刻正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不住的落泪。
沈春楹快步上前,问:“阿娘,怎么了?”
小宋氏不答,只一个劲儿的哭。
见沈春楹和沈怀章都凑到床边了,纪舒意便没过去,只低声的嘱咐侍女们:“好生送大夫出去。”
原本正兀自哭泣的小宋氏听见纪舒意的声音后,当即便挣扎着起来,踉跄着下床,然后膝盖一弯,对着纪舒意就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舒意,是我对不起你。”
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舒意愣了愣,当即侧过身欲避开小宋氏的行礼时,就听小宋氏又哭着道:“是我糊涂听信了妖道谗言,强行拆散了你和二郎,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纪舒意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
闻讯赶回来的沈铎和沈怀霁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沈铎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当即便张口叱喝:“都愣着做什么?夫人病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不成?还不快把夫人搀起来。”
有侍女当即上前去搀小宋氏,但小宋氏却不肯起,她只不住向纪舒意道歉。
沈铎见状,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叱骂:“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你若还想跪,那就去祠堂跪列祖列宗去!”
小宋氏向来怕沈铎发脾气,此番见沈铎动怒了之后,小宋氏才泪水涟涟的由侍女们扶起来。
纪舒意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积霜院的,等她回过神时,她人已经在积霜院了。
沈怀章坐在她对面,正忧心忡忡的望着他。见纪舒意看过来,沈怀章忐忑不安的唤了声:“舒意。”
纪舒意却侧过身子,避开了沈怀章的目光,声色沙哑而疲惫道:“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沈怀章似是有话要说,但听她这么说了之后,他却轻轻应了声好,然后掩唇低咳着出去了。
待到房门被关上之后,纪舒意才开始认真回想今日在上房的事情。
她向来不信冲喜之说,当初她也曾劝过小宋氏,所谓的冲喜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但当时小宋氏却深信不疑。
可今日瞧小宋氏那般模样,显然她知道了所谓的冲喜之言是假的。
蓦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了两下。
纪舒意猛地转头,警觉问:“谁?”
“娘子,是婢子。”门外响起云绯的声音。
纪舒意正好有事要找云绯,她唤云绯进来后,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今日夫人晕倒前,上房出了什么事。”
云绯性子活泼嘴巴又甜,她同府中各处侍女和妈妈都相处的很好,让她去打听事情再方便不过了。
约莫两刻钟,云绯就回来复命了。
云绯带来的消息只是个大概,但各种拼凑出来之后,纪舒意便也逐渐拼凑出了小宋氏今日骤然晕厥的真相。
小宋氏虽然偏心沈怀章不假,但她心里也并非全无沈怀霁这个二儿子。
去岁小宋氏说纪舒意是那个八字特殊的女娘时,纪舒意曾试图用她和沈怀霁之间的嫁娶之言让小宋氏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当时小宋氏都已经开始动摇了。
只是那时沈怀章骤然陷入昏迷后,小宋氏才又改变了主意。
如今她得知,所谓的冲喜之言不过是道人为骗银钱胡诌的,而她却因为这个胡诌之言硬生生拆散了她亲生儿子的姻缘,此刻她只怕肠子都该悔青了吧。
可现在事已成定局,她哭着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纪舒意既不同情小宋氏,也绝不会原谅她。
沉思片刻后,纪舒意同云绯道:“你把晁家的事再同我说一遍。”
云绯便又复述了一遍。
晁家的事情说起来十分简单,晁侍郎妾室所出的儿子需要银钱填补窟窿,那妾室便将主意打到了晁大姑娘的嫁妆上,她买通道人欲陷害晁大姑娘是克亲命格,却不知怎么的被晁侍郎识破了。
晁侍郎大怒,不但处置了妾室,还将那道人也送官了。
云绯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复述完此事后,她还在愤然念叨:“那个叶姨娘心肠可真够歹毒的,不过那个道人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不好好修他的道,竟然还助纣为虐……”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
晁家是叶姨娘买通那道人诬陷晁大姑娘,那去岁那道人来侯府胡诌的冲喜之言,背后可有人指使?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那个命格特殊的女娘偏偏是她呢!
纪舒意猛地站了起来,她的袖角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有大半泼到了纪舒意的袖子上。
云绯吓了一跳,她正要说话时,就听纪舒意突然道:“云绯,你再去替我打听一件事。”
云绯听完纪舒意要她去打听的事情之后眼睛瞬间瞪的老大但在对上纪舒意的目光后,云绯立刻点点头:“好,婢子这就去。”
但这次云绯却很快就去而复返了,并且她还带回来了个消息。
“娘子,二郎君想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