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的各种脑洞》莫伽

3、雪中灯，问千声

　　雪。

　　万里飞雪，天空灰白，车轮碾过的地方，冰霜破碎，冷风呼啸。

　　在这样的天气，若是能在温暖的房间结伴饮酒，或是围炉煮茶，一定是件幸福的事。

　　李寻欢现在就坐在桌前。

　　他身前是一杯热茶。外面风雪漫天，室内如此温暖，温暖又平静，不像真实。

　　这似乎确实是场梦。

　　他梦到自己在这无尽的冰原中行走，直到看见尽头突兀出现的小屋。推开门，里面别有洞天，稀奇古怪的装饰，像书肆与茶馆的结合体。

　　“……应该叫沙龙？”她不确定的回答着。

　　这座小屋的主人，热情的邀请他来饮一杯热茶，因为她正苦恼着怎么写故事，急需谁的建议。

　　这岂不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李寻欢的眼角已有了皱纹，眼睛却很年轻，微笑时像漾开了碧绿的春水，轻叹着，“可惜没有酒……”

　　“抱歉。”坐在他对面的少女捂脸，“本来是有酒的，但是都被那个家伙喝完了，要明天才会刷新……”

　　李寻欢自然不知道这个“刷新”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家伙”又是谁，但没有人会忍心责备她，而他又已将这一切当成了志怪之梦。

　　“咳咳……那我就直说了。”她紧张道，“据说您考过全国第三，我觉得您一定能给出我人生建议！”

　　李寻欢微笑，他也许是没有什么足够的建议给她的，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却又充满了孤独、寂寞。但他很愿意听听她要写的故事，听听年轻人可爱的烦恼。

　　她并没有先去讲她要写的故事，而是先讲了两个别人的故事。

　　其一:《犬夜叉-白心上人》

　　“我读过这样一个故事，战国时代，一位僧侣见到饿殍遍野，众人哀哭，于是走上了苦修之路，决心拯救世人。”

　　“他给人治病不要报酬，甚至可以割下自己带有灵力的血肉，他看到有人饥饿，就会把自己仅剩的粮食给予对方，他一路苦修，连妖怪都能够在他无暇的心下度化，他毫无私心……最后他被称为‘白心上人’，被视作行走世间的圣人。”

　　“直到他大限将至，他发下宏愿，想要在死后也能庇护世人，于是选择成为‘肉身佛’——在活着的时候不吃不喝，死后立地成佛。人们把他放置进了一个洞中，他开始等待死亡到来。”

　　“他无怨无悔的做着这一切，忍受饥饿、痛苦，直到将死未死时，听到洞外的人在说话。人们问——他死了没有？他成佛了没有？他什么时候可以接着庇护他们？”

　　“他死了没有？——人们在期盼着他的死。”

　　“没有人在乎他的生命与意志，没有人把他当人，他在他们眼里不是人，当一个人变成标签、变成一种概念的时候，作为人的本质就被异化了。”

　　“白心上人产生了恐惧。”

　　“明明最初他是无怨无悔的做着这一切的，可直到最后在被所有人期盼着死亡的时刻，他产生了恐惧，恐惧死亡，恐惧众人。”

　　“他害怕了。”

　　“因为这一念之差，他无法成佛，于是死后灵魂也留在那个洞中，忍受着死前的饥饿、痛苦、恐惧，无法解脱……”

　　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而说者娓娓道来，听者似乎已有画面，已观看了谁人的一生。

　　其二:《燕子与快乐王子》

　　她又开始讲第二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王子，他生前几乎拥有一切，什么也不缺，富有、俊美、善良，无忧无虑，快乐。”

　　“直到他死后，他变成了石像，身上镶满了金叶子，眼睛是名贵的宝石。但他并没有以前那样快乐，因为变成石像后他就要看见他以前看不见的所有丑恶与肮脏。”

　　“他只有一颗铅心，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泪水打湿了停在他身上歇息的燕子。”

　　“燕子问，王子，你为什么哭啊？你不是快乐王子吗？”

　　“王子说，他看见了沧桑的妇人与生病的孩子，他们穷的什么都没有，燕子，我的脚不能行走，我只是一尊石像，请你帮帮我，把我的宝石给她。”

　　“燕子虽然很着急，着急去温暖的河流那边，去永远是春天、没有冬天的地方。但听了王子的恳求，燕子留下来，把王子刀柄上的宝石啄下来衔给了那位妇人。”

　　“‘好奇怪’，燕子说，‘快要冬天了，但是我还是感觉很温暖’。”

　　“冬天快来了，燕子很着急去温暖的南方，否则它会冻死在冬日。”

　　“它要去永恒的春天。但它还是没有走，因为王子恳求着让燕子再来啄下来他的宝石眼睛。”

　　“他恳求着燕子啄下来他的眼睛，他只剩一双眼睛是宝石，可以分给受冻挨饿的人。”

　　“燕子哭了起来，‘我的朋友，我不能这么做啊’。王子恳求着，于是燕子还是啄下了他一只眼睛。燕子想，等来年的春天，它一定会给王子补偿新的、最美的宝石。”

　　“冬天要来了，燕子还是没有走。因为王子让它把他的另一只眼睛也啄下来，给可怜的小女孩。”

　　“‘燕子，你走吧，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快乐王子说。但燕子还是没有走，王子已经瞎了，它要当他的眼睛，一直陪着他，永远和他在一起。”

　　“寒冬要来了，燕子给王子讲述各种各样的见闻。王子说，这些奇闻异事都太美好了，只有人世间的苦难才最真实，燕子，你去城里看一看，看到了什么再来告诉我吧。”

　　“燕子看到了富人玩乐，乞丐饿死，瑟瑟发抖的孩子们睡在桥洞下，被城市的管理者赶到大街上。燕子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快乐王子。”

　　“快乐王子让燕子把他身上的金叶子都撕下来，拿去给穷人。”

　　“最后，英俊的王子已经变成又丑又瞎，黯淡无光的石像了。”

　　“冬天来了，燕子没有了食物，它马上就要死了。它落到了王子的身边，告诉王子它要离开了。”

　　“王子问它，它要去哪？去没有冬天的地方吗？不，它要迎来死亡与永恒的安眠了……”

　　“第二天人们看到这又丑又灰暗的石像，把它推倒后，决定在这里建立新的石像。”

　　“原地只剩下已经僵硬的燕子，还有一颗熔化不了的、碎了的铅心，全都被当成垃圾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