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圣母的救世法则》偶开冷眼

55、梦中海

　　休息的环境堪称恶劣，但柯善还是获得了一段平静安稳的睡眠。最后是感受到脖子上一阵冰凉的滑动而醒来的，掀开眼皮，就和一双近在咫尺的小黑豆眼对上。

　　还在犯迷糊，脖子酸痛仿佛要折断的感觉率先传来，柯善哀嚎了一声，往后一摸，手臂那么粗的黑蛇沉甸甸地缠绕在她脖子上，缠了好几圈，嵌着一片紫水晶般鳞片的蛇脑袋正支楞起来对着她的脸，近在咫尺。

　　柯善头皮一炸，手忙脚乱地抓住蛇脖子，把那条蛇狠狠甩开。

　　蛇身飞到十几米远外的杂草堆里，还在扑腾卷动，她脑海里残存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站起身，朝那堆卷动的杂草打过去一道光魔法，黑蛇被击中，散成几道黑雾消失在夜色中。

　　柯善放了心，靠在石壁上，喘着粗气，下意识去闻自己的手心。

　　不论什么蛇身上都有一种气味，她特别不喜欢，但此刻鼻尖萦绕的却是一股浓烈的麝香——应该说她整个上半身都沾满了这种味道。

　　“醒了？”一道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柯善抬头，艾登正盘腿坐在巨石上，身后的月亮升得又高又小，天色发青。

　　“不要拿蛇吓我可以吗。”她气闷地整理自己被弄得凌乱的领口。

　　艾登轻笑了两声，气息没了先前的虚弱，脸色也恢复不少，身上甚至多了一件完好干净的外套：“我是怕你睡不好，那条蛇的气味可以帮你入睡。”

　　“是吗，你不做这种多余的事我也能睡着。”柯善整理衣物的动作变得迟缓，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一个忽然从头顶砸下的纸袋打断了她的思考，她用双手接住，面包香甜的气味从开口飘散出来。艾登懒懒地对她说道：“赶紧吃吧，我们要在天亮前赶路。”

　　“……我睡了多久？”她拿出面包，咬了一口，问石头上的少年。

　　“不到两个小时。”艾登在石头上侧身躺下，马上嫌膈得慌，很快爬起来，小臂上多了一条小黑蛇。

　　那条蛇简直是刚刚柯善杀死的黑蛇缩小版，或许她没杀死，蛇脑袋顶部颜色浓郁的紫色鳞片划出一道光芒轨迹。总之它再次回到了艾登手上。

　　蛇的嘴部被手指撬开，几缕温暖的光芒从里面飞出来，快速没入艾登的额头。

　　“那是什么？”柯善看到，咀嚼的动作停了停。

　　艾登仿若未闻，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眼睛又像猫眯起，神态几乎是瞬间变得愉悦。

　　黑蛇的紫水晶鳞片变得黯淡，预示着已经失去了生命力，艾登将半死不活的小蛇抛到身后。

　　他的目光转而锁定她，声音轻飘飘的，透露出一种看破真相的兴味盎然：“我明白了。”

　　将要咽下去的面包块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柯善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她看不懂他，但这句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她卖力将面包吞下，虽然莫名其妙，但脑子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明白什么，和我有关？”

　　艾登保持着笑容，却突兀地转移起了话题：“你刚刚睡着的时候做梦了没有？”

　　柯善愣了一下，做梦吗，好像是有，但又完全记不起梦的内容，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然多了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她摇头说道：“没有。”

　　艾登摩挲着下巴，古怪地继续问：“是吗，一点都想不起来？比如有没有梦见海，或者沙滩之类的？”

　　柯善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重新靠回石壁下吃面包恢复体力。

　　但海和沙滩，她确实从小看惯。现在仍旧是她脑海里最司空见惯的景物。

　　艾登为什么要问她有没有梦见海？

　　柯善有些崩溃，这就好像你一直掩藏身份，但某天忽然从周围人口中冒出了你的家庭住址，这种惊悚感让她冷汗直流，心跳加快，食欲没了大半。

　　艾登好像一直在观察她，看她一停下来就开口催促：“吃啊，天快亮了。”

　　柯善手一抖，吃了半截的面包顺势掉到地上，试着捡起，发现已经脏得吃不了了。

　　“没滋没味的，吃不下了。”她把剩下的面包连同纸袋卷起塞进身侧口袋里，站起来扶住石壁，膝盖有些发软。

　　艾登居高临下，语气里夹带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笑，饶有兴致地问她：“你还挺娇气的，那你平时爱吃什么？”

　　柯善一愣，抬头看向他：“哈？”

　　干嘛忽然用这种恶心的态度和她说话。

　　月色隐匿，晨光熹微，艾登的脸处于阴影之中，模糊不清，但柯善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她，从他一动不动的影子来看，视线堪称专注，使她的皮肤也染上了一点热度。

　　柯善皱了皱鼻子，厌恶的情绪比直觉要先来到：“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万籁俱寂，空旷黑暗的平原上浮游着一团团灰色冷雾，她心中再次感到闷重的恐惧，甚至是几丝隐隐的恼怒。

　　艾登利落地从石上跳下来，拍掉手上的灰，然后过来捏她的肩膀，轻轻推着她：“没什么，我们往前走吧，前面有我安排好的马车。”

　　他的拇指在她肩胛骨上蹭了蹭，这个细微的动作令柯善肩膀一颤，仿佛肩膀上趴了一只鼻涕虫。

　　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后，她甩掉他的手，大步往前走，牙齿却紧紧咬着。

　　这个人精……艾登应该知道她的真实性别了，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用了什么手段。但他态度的转变尤其明显，并且不是矫饰。

　　以往他就算装得友善，眼底也会横亘着一层赤裸裸的睥睨感，但这会儿，那种睥睨感消失了，他完全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毛茸茸的小猫小狗，天真灼热，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

　　也是这种目光让柯善害怕，他随时会把她捏起来，像恶劣的孩童不知轻重地把玩手里脆弱的宠物。

　　柯善已经彻底没招了，她垂头丧气地往前走，或许她本来就不该隐藏身份来到索美特之塔。

　　往前走了一段，艾登才追上来，两人像在演什么缠绵的爱情剧目，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左手边拖去：“你走错了，我说的前面是这边。”

　　夏季的日出尤其迅速，柯善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远处的天空已经明亮了一角，在道路边，停着一个渺小的影子。

　　他拉着她，向那个小小的黑影走去，柯善视力不错，逐渐看得出那是一辆马车的轮廓。

　　“你去前面的驿站街租的？”她问道，顺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我让亡灵伪装成人类弄来的。”

　　“哦。”柯善扭了扭自己的手腕，直白地问道：“前面的驿站街没有来抓你的追兵吗？”

　　艾登耸肩，回头看了她一眼，“貌似没有。”

　　他步伐较大，走在她前面一两步，晨风将他的衣摆扬起，显得他无比潇洒从容，身上的血腥味已经消失，还多了一种令柯善闻了鼻尖瘙痒的香气。

　　她觉得都很臭就是了。

　　艾登回忆起通过傀儡传到脑海里的场景。

　　实际上那群人根本没有出山，这一批进山追捕他的人是布鲁克斯家的，没有一个近神种，实力不济，在山脚才终于抓住那具由诺丁伪装成的傀儡，发现是诺丁后，他们意识到艾登可能躲在山里，再次回到山里进行搜查，然而这山那么大，要进行地毯式搜索，估计没个三天出不来了。

　　而驿站周围，经过派去亡灵的勘察，似乎也没什么追兵。

　　他们很快来到马车前，柯善发现这辆马车规格相当高，车厢外涂绘着一大一小两个金色齿轮，这是马车经过机械魔法的加持的标志。

　　艾登打开车门，做了个请她上车的手势。与此同时，位于车前的两只高大的半兽形亡灵慢悠悠地漂浮到她身后，组成一道将她退路封闭的屏障。

　　柯善直直地站着，心中挣扎万分。

　　亚米盖尔只是她在地图上看到的一个小村落，她所计划只是艾登将她带出洞穴，不管去哪里都行，她可以途中寻找逃跑的机会，但这会儿，伴随着前两次失败以及她低落的心情，这个计划正在一点点地崩溃。

　　道路两旁的树木还笼罩在疏暗的阴影中，车厢宽大，透不进晨光，她仿佛被逼着要步入一个黑色的棺椁中。

　　见她磨蹭许久，艾登走了上来，弯腰露出一个暗含着压迫感的笑容：“我们快点吧，没多少时间了。”说完，他用身体轻轻撞了撞她。

　　就是这个动作，让柯善没忍住应激了，抬起手将他狠狠推开，语气很急躁：“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现在帮你把特里德残留的力量逼出来，你放我走行不行，我不会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的。”

　　她一口气说完，艾登承接了她的怒火，等了一会儿后，眨着眼睛无辜道：“不是说好去亚米盖尔吗？”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目的！”柯善直直地指着他的鼻子问，不容他有任何欺瞒。

　　“哦……我自己的目的。”仿佛真的被她的态度唬住，艾登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失神。

　　伴随着四周光线越来越明亮，高大的树木枝头闪现几声清脆鸟鸣。

　　少年回过神，冰冷打量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像在找什么，柯善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很快看到他垂下了眼眸，一缕明显的怒意滑过眼底。

　　下一刻，她就被拖住了手腕往那人怀里拽，柯善的肩膀被他用两只手紧紧圈住：“不好意思，这可是你问我的，我要反悔了，我们不去亚米盖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