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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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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响不知道在叽里呱啦地放出什么,墙上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不同的画面。
这些沈昔桃听不进去,也看不进去。
她的心从看到魏庭贤的那一刻就悬了起来,久久无法回归平常。
“姐姐,你还好吧?”
夏朗从吃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沈昔桃的不对劲,他看出了沈昔桃一直在强撑着,而在这个半昏暗的环境里,她不再遮掩,将一切暴露了出来。
沈昔桃的鼻子瞬间发酸,眼泪随之夺眶而出。
“不好。”
她的声音在颤抖。
夏朗听到了她抽噎的声音。
“那个人是姐姐以前的恋人吗?”夏朗轻声问道。
“不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他就出国了。”说着说着沈昔桃的情绪激荡了起来,她的眼泪一下爆发了出来,她烦躁地捂住脸,“我只是……”
她的声音颤抖着,染上了很浓的哭声:“我只是没有办法接受我的软弱,为什么!”
她的手掌用力地碾过脸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她痛苦地抓起头发,“错的不是我啊?我那么那么喜欢他,我求他,我什么都做了,我那么求他……”
她转头看向夏朗。
沈昔桃红透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被泪水浸湿了,夏朗看不到她的神情,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尽管泪水不停地流出,但那里面依旧盈满。
“我求他不要离开,我甚至割腕求他不要离开我,他还是走了,是我的错吗?这是我的错吗!”
沈昔桃的声音突然拔高了,随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夏朗连忙靠近她,想要帮她顺气。
沈昔桃一把推开了他,冲进了厕所,呕吐了起来。
夏朗的视线也已经模糊,他深吸一口气,来到了厕所,温柔地顺着沈昔桃的背。
直到沈昔桃停了下来,他递过来一杯温水。
沈昔桃无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夏朗回手揽住了沈昔桃的腰。他顺势托抱起了沈昔桃,带她回到了沙发上。
他坐在沙发上,沈昔桃跨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怀里。
胸前的衣服被泪水浸湿了。
“是我的错吗?”
沈昔桃的声音又小又无力,语气不似询问,更像是在责怪,责怪她自己。
明明到处都是泪水,她的声音却像是一条干涸龟裂的河床。
夏朗的心一阵一阵揪着疼,他温柔又坚定地说道:“不是。”
沈昔桃侧着贴在他胸膛的脸,转了一下,变成了额头贴上去,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道:“那为什么痛苦的是我?”
夏朗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我都不喜欢他了,痛苦的还是我?”
夏朗顺着沈昔桃的小臂向下,在她的左手腕,手链之下,摸到了一处长长的凸起。
他摸索着那条凸起的长度,可以想象到那是一条多深多痛的伤口。
他潮//热的手掌覆盖住了沈昔桃的手腕,藏起了那一条凸起,短暂考虑后,道:“想去纹身吗?”
“嗯?”
沈昔桃没有弄明白他这没由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朗另外一只手托起了沈昔桃的头,撑着她与自己对视。
他的眼泪一览无遗地落进了沈昔桃的眼底。
“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
沈昔桃吸了吸鼻子,乖乖地点头道:“记得。”
“胡杨的根能够向下扎得很深很深,而且周围的胡杨根部都会交错在一起,互相提供水源。”
夏朗心疼又温柔地望着沈昔桃。
“所以,不会干涸的水源就是你自己。”
“可是树干也属于我啊。”
“树干是可以舍弃的,只要你想,你可以开出新的枝芽。”
沈昔桃感受到了左手腕的温热,那一股温热似乎顺着动脉,进到了她的心里。
“接受之前的自己,重新开始。”
沈昔桃蹙起了眉头,迷茫地盯着夏朗。
“你曾经那么喜欢他,不想让他离开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一点都不丢人,你非常的勇敢,你知道自己不想让他离开,所以才会用尽一切办法,甚至是那么极端的方式。你一直排斥当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你认为不值得?”
沈昔桃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没有这么想过。”
她一直在逃避,从魏庭贤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告诉自己,忘掉这一切,她才能活下去,那之后,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有关于魏庭贤的一切,尤其是后面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她拼命地做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直到后来,她真的不再想起来。
她本来以为这样就够了。
直到再一次看到魏庭贤,曾经的痛苦倾巢而出,没有一丝丝削减。她才意识到,因为她的逃避,那些痛苦只是被刻意关了起来,没有被时间削磨掉半分。
她可能从来都没有走出来,她可能很早之前开始,因为逃避,把自己都丢掉了。
沈昔桃无力地坐在夏朗的腿上。
“我想好好想一想。”
“好。”
夏朗开门离开了。
沙发还没有完全回弹,沈昔桃蜷缩在夏朗留下的印记里,暖暖的,比她的身体要暖。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多时候都会突然想一下,如果自己还在坚持画画会怎么样?会成为一个画家?服装设计师?
她没有想过特别深,可能想的时间都不到半分钟,这个念头就会被她狠狠掐灭。
为了不再想起魏庭贤,她丢掉了她最爱的事情。
她好像真的做错了。
不是对于魏庭贤,而是她自己。
她抚上了那一道伤疤,为了不看见这道伤疤,她一直带手链和手表遮掩。
她真的真的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
就算那个时候年龄小,可是她后面也一直不敢面对。
魏庭贤不会痛苦,是因为他一直都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个时候他想要出国,现在他想要她,他不会因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动摇。
他永远都把自己的想法放在第一位。
对啊,就是这样啊,所以那个时候,她会歇斯底里地骂他“自私”。
她就不一样了,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事情。
所以,她痛苦。
一直痛苦。
沈昔桃一边思考着,一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道伤疤。
——
夏朗打开了车门,拨通了江澈的电话。
“咋了?”
“在家吗?”
“在。”
“嫂子呢?”
“也在。”
“过去一趟。”
“你找我老婆干嘛?”
“我想问关于沈昔桃的事情。”
电话那边传来杜铭琪的声音:“过来吧。”
夏朗挂掉了电话,启动了车,来到了江澈和杜铭琪的家。
江澈打开了门,夏朗着急地走了进来。
江澈本来想打趣几句,他刚从杜铭琪那里听到了夏朗的事情,他心里很是高兴,他一度以为因为夏月,夏朗这辈子都会单身呢。
可当他看清了夏朗的严肃的脸,话憋了回去。
夏朗在玄关把鞋一脱,都没穿上拖鞋,径直走向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杜铭琪。
他像一阵冰冷的龙卷风窜到了杜铭琪的面前,杜铭琪笑吟吟的表情被冻在了脸上。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她本来以为是过来问一些沈昔桃的爱好什么的,可这架势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怎么了?”
江澈紧随其后,夏朗一直是个温和阳光的人,这样的表情他极少看到,只有在夏月出事的那段时间。
“有一个男人今天来找沈昔桃。”
随着这句话,夏朗的眼睛里眼泪蹦了出来。
杜铭琪和江澈震惊地望着突然哭了的夏朗。
夏朗停了下来,他仰头望着天花板,配合着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沈昔桃的状态忽然变得特别不好,他们之前认识,那个人出国了。”
杜铭琪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表情变得无比惊讶:“魏庭贤来了?”
“他叫魏庭贤?”
“他走了吗?他现在在哪里?你从桃子那里来的吗?她怎么样?”杜铭琪慌张了起来,“不行,我得过去一趟。”
江澈拦抱住情绪失控的杜铭琪,“等一下宝贝,你先听夏朗把话说完。”
“不行!”杜铭琪挣扎着想要推开江澈,“不行!我害怕!魏庭贤他!啊!不行!我得去看看桃子。你不知道,我没跟你说过,不行,我得过去。”
“她为他自杀过。”
夏朗说出这句话的事情,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紧,痛到痉挛。
杜铭琪忽然冷静了下来,江澈更是震惊地望向夏朗。
“你怎么会知道?”
“沈昔桃说的,她现在没事,我是安抚了她之后来的。”
“那就好。”
杜铭琪惊魂未定地瘫坐在了沙发上。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
沈昔桃是随着妈妈姓氏的,她的妈妈叫沈清元。
沈清元是个女强人,很能挣钱,但是她很忙,自打沈昔桃有记忆后,她大多时间都是跟她爸爸郭昊在一起的。
郭昊是个画家。
沈昔桃很喜欢和郭昊一起在画室,爸爸会给她准备一个画板,她可以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她喜欢颜色,在颜色里她能感受到很多东西。
杜铭琪和沈昔桃是住在一个小区的,是隔壁单元的,郭昊带沈昔桃出去的时候,遇到的杜铭琪,两个人总是一起玩的。
魏庭贤是后来搬来的,是沈昔桃的邻居。
杜铭琪比沈昔桃和魏庭贤大一岁。
后来上学后,因为不是一个年级,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相对变少了。
沈昔桃和魏庭贤总是形影不离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差捅破那层纸。
初中的时候,沈昔桃家里出了变故,沈昔桃的爸爸郭昊出轨了。
郭昊为了那个小三对沈清元和沈昔桃恶语相向。
沈昔桃一直都跟郭昊的关系更亲近,她想让爸爸回头,郭昊动手打了她。
沈清元气坏了,跟郭昊争执期间,郭昊摔下了楼梯。
郭昊的手再也不能画画了。
沈昔桃一直都忘不了郭昊最后看向她的眼睛,冰冷又充满了仇恨。
那之后沈昔桃拼命画画。
沈清元可能是有些愧疚,也或许是其他原因,她不想要沈昔桃画画,两个人能经常吵架。
那段时间,魏庭贤一直陪在她身边,坚定地支持她画画。
他也就在那段时间成为了沈昔桃的支柱。
就在沈昔桃快要好转的时候,魏庭贤决定出国。沈昔桃知道后一直在求他,堵他,道德绑架他,甚至用她的生命威胁。
魏庭贤还是走了。
——
曾经的记忆原来还那么鲜明。
沈昔桃摸着手腕上的伤疤,她全都想起了。
也真是好笑,明明那个时候家里出现那样的事情,她都没有放弃画画,却因为魏庭贤,放弃了。
真是太蠢了。
——
夏朗沉重地听着杜铭琪的话。
手机突然连着响了三声。
他连忙打开手机,害怕是沈昔桃的消息。
他打开界面,看清发消息的确实是沈昔桃的时候,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他很害怕。
他点开了界面。
「去吧」
「去纹身」
「我想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