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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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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
连续的震动吵醒了沈昔桃,她将眼罩推了上去,房间里非常暗,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是她知道现在的时间应该超过十点了,她昨天将手机睡眠模式的时间调到了十点。
睡得很饱,不像之前强制睁开眼睛,大脑混沌得像面糊。
清醒一些后,耳朵里有一点点痛,她将耳塞取了出来,摸到了盒子,放在了里面,将眼罩也放了进去。
睡在身边的虎妞也爬了起来,一边的毛无比顺滑,一边的毛东倒西歪。
沈昔桃摸了摸乖巧没有吵的虎妞,顺带帮它简单地捋了一下睡炸的毛。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手机,十点二十五,她打开了手机,顶在最前的是夏朗,下面依次是婷子和乔莎。
乔莎的最简单:「我走了」
婷子的消息非常多,沈昔桃打开,大概就是她很在意沈昔桃和夏朗的关系,说昨天她们的小群都炸锅了,都在问是什么情况。还说她去问了夏朗,夏朗只是说认识,打个招呼。随后又说起了沈昔桃离职的事情,怎么都没告诉她。
沈昔桃跟婷子的关系一般,只是比较好的同事关系,会分享吃的、会聊聊八卦的那种。
沈昔桃也很清楚,她离职后,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联系了。她很庆幸夏朗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但也有非常非常小地一点咯噔。
她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一个一见钟情的人,第一眼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好的话,她就会很喜欢,她不是日久生情,她是日久情淡。
她会在后面和对方的接触中,设立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考试。
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事情,达不到她的预期,她就会减分,其实很多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标准线在哪里。
就像这件事情,她既不希望夏朗将喜欢她的事情告诉别人,可是夏朗只是说认识,她也会不舒服。她想要独一份的偏爱,和认同,爱她的认同。
她就是这么矛盾讨人嫌的人,她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又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沈昔桃烦躁了起来。
她只回复了关于离职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就退出了和婷子的聊天界面。
她看着夏朗的头像,看着那只豹子,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夏朗的聊天界面。
「离职了?」
「一下就休到最后一天吗?」
「婷姐跟我说的,说你离职了」
「对了,婷姐一直在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想了想,还是告诉她认识,打个招呼」
「我怕你会困扰」
「就算你离职了,也别想着这样也挺好的,能够甩开我」
「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这是震醒她的两条消息。
沈昔桃看着聊天界面,前面的消息时间比婷子的消息时间是早的。
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在她也不知道答案的时候,夏朗给出了她会满意的答案,更早地解释,还有表达的爱意。
沈昔桃回复道:「上周五提的离职」
夏朗没有立即回,沈昔桃起来洗漱、收拾、化妆,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
收拾好后,沈昔桃看到了新的微信消息,她犹豫地看着屏幕,直到屏幕再次黑掉,映出她精致的妆容。
明明决定不要扯上关系,可她又总是管不住自己,被夏朗吸引,想要看他会怎么做。
要不直接删掉他算了?
她又不是很想,她对他也是感兴趣的。
不过,就算放任也不一定会怎么样,之前接触过的人,刚开始也觉得好,但是很快就会在她的心里变成负分。
想到这里,沈昔桃豁然开朗,她好像忘了自己是一个多么难相处的人了。夏朗只要交不上让她满意的答案,变成负分,他就可以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了。
想到这里,沈昔桃打开了手机,只是开始不一般,结果都只是那样,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躺平的第一天怎么度过啊」
「去看展」
这一次夏朗迅速回了消息:「嗯?难道是XXXX的展?」
沈昔桃看着发过来的消息,震惊地回道:「你知道?」
「嗯,我想这周末去看来着」
思忖了片刻,沈昔桃还是发送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看这个」
这是她昨天晚上偶然刷到的,说实话,她之前并不知道这名艺术家,只是碰巧看到了图,临时决定过去的。
「感觉这个会吸引你」
「掐指一算.jpg」
沈昔桃没有再继续跟夏朗掰扯,她出了门,开车过去了。
沈昔桃到达美术馆门口时,红砖的建筑一下映入了她的眼帘,复古又自然的气息一下抓住了她的眼球。
进入美术馆内部,中间是一个圆形的下沉空间,有阳光投进来,撒进去。
沈昔桃打开二维码进入内部,进入了展厅。
进入展厅后,右边的墙上是对艺术家的介绍,她走过去粗略地浏览墙上的字,想简单了解一下。
从学习油画开始,直到看到“我只懂技巧,却找不到绘画的意义。”
她的眼睛停了下来,厉害的人也会迷茫吗?
她看得认真了起来,她看着艺术家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创作行为装置,表达她的焦虑和沮丧,她仿佛也看到了一个会挣扎的人,会敏感地思考,会寻找意义,将那些勇敢地全都表达出来。
回头看到对面的墙上在播放视频,闯入眼睛的画面是一个长发的女子坐在浴缸里,背对着镜头,拿起一个盆,从头开始浇,黑色的水从头顶留下,挂在她的身上,视频是黑白的,沈昔桃一时分不清倒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女人就是艺术家,沈昔桃记得艺术家介绍里有这个作品的介绍,不过那边是一张图片,这里是完整的视频影像。
她新奇地走了过去,画面切转,正对着女人的脸,女人双手捧起黑色的物质浇了下来,黑色的物质流淌在女人的脸上,穿过她嘴唇上的纹路,有一些黑色的小颗粒留在女人的脸上。
不是血,是泥浆。
她重新回去,找到作品的介绍,上面写着“面对人造世界中充满无尽压力的生活,我选择泥土作为创造材料。每当我把泥浆倒在头上时,我都试图恢复意识,回到我真正的命运之地。”
她想起看过的一本书,那本书里的女主在经历长期的软暴力后,在一次噩梦后,不再吃肉,只吃素,她记得一句话,那句话的大概意思是,她不想做动物,她只想要阳光。
像一棵植物一样。
沈昔桃忍不住去想,植物里有生灵吗?
她听过很多投胎的故事,灵魂不仅会投胎成人,还会投胎成动物、植物,那么这样的灵魂会思考吗?还是自由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舍弃思考,只是依循天地时势,四季轮转,春天抽芽,夏天繁茂,秋天凋零,冬天蕴藏。
不需要去表达,新生、繁茂、凋敝全都一览无遗地展示在每一个经过的人的眼睛里。
电视变黑了,里面倒映出了沈昔桃模糊的脸。
又想太多。
沈昔桃向前走去,上台阶,出现了提示牌,提示展馆里灯光较暗,小心脚下。
一明一暗,清楚地分界线,“滋啦滋啦”的声响钻进了耳朵里,进入展馆里,灯光确实一下暗了很多,几条长长的长裙旋转着进入了沈昔桃的眼睛里,长裙有白色和红色,吊在房顶上,旋转着,房顶大约四五米高,或者更高。
眼前的展览让她非常震惊,她顺着台阶向下走,“哒——哒——哒——”,许是今天是工作日,展览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落下的每一个脚步声,都清晰地返回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惊奇地发现,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和一双红色的高帮帆布鞋。
她好像融入了这里。
沿着墙边的小路走,小路的另一边是水池,水池望过去很大,充满了整个展览馆,水池中间有一个挨着一个的石墩子拼成了一条S形的小路。
她走到拐角处,走到石墩子小路的面前,前面是一个半圆形的平台,她一眼望过去,另外一边是一扇门,门的另一边是另外一件展品,那边很亮,在她这个位置看去,血红一片。
因为没有人,沈昔桃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喜欢这个展馆幽暗的环境,索性坐了下来,正对着小路另外一边的门。
红色和白色的长裙分布在石墩小路的两边,她仰头望着不知疲倦旋转的衣服。
“第二层皮肤”
她记得艺术家的介绍里也有关于衣服的作品。
“在离开祖国,与不同的国籍、不同文化、说不同语言的人接触后,她开始强烈反思自己。她将文化背景和身份挫败感描述为像“皮肤”一样无法被洗去的东西。”
昏暗无人的环境里,沈昔桃的“皮肤”好像也短暂地离开了她的身体,让她偷得了半分闲。
“啪嗒啪嗒”,响起了其他的脚步声,随之出现了交谈声,沈昔桃赶忙站了起来,进来了三个男人,一个打扮得非常靓丽,另外两个男人都拿着相机。
三个男人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沈昔桃,迅速走向她这边,她赶忙踏上了石墩子,向着对面的门走去,石墩子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好走,总有那么几下,她失去平衡,想翻进水池子里。
沈昔桃刚才的想法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不想栽进水里的渴望。
这个石墩子也太危险了吧!
她好不容易穿过小路,踏上另外一边的半圆平台,回头的时候,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距离他只有几步,她钻进了“血红的门”,眼前一片明亮。
这是一个相对小一些的房间,到处都编织着红色的线,中间有一扇古门,古门上也缠绕着很多红色的线,门开着一条小缝,一条人绝对无法出去的缝,又恰巧有一条这样的缝,好像能看到门内和门外的景象。
又明亮又压抑。
“这样很帅!”
“走路,迈出去的步子大一些。”
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摄像的声音,沈昔桃火速离开了这里。
一路又看了两个展览室,沈昔桃来到了一个密密麻麻垂坠着红线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都是垂在地面的红线,留了一条小路,小路上的红线短很多,她沿着小路往前走,一艘硕大的木船出现,木船上有一棵干枯的树,船的周围砌着泥土。
她很想很想,有一艘船可以将她这棵枯树送向一个能生存下去的地方,属于她的命运之地。
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红线,还是忍住了。
在漫天盖地的千丝万缕中,不一定有一根是属于她的。
她顺着小路继续走,来到了一个短廊,短廊的一面墙上有个电视,在播放着对艺术家的采访,另外一边是可以坐下来观看的长凳,目前没有人,她走到一个比较中间的位置,看了起来。
艺术家采访比之前的介绍更加详细,艺术家缓缓述说着她的一些经历,还有她的作品。
她说长年在外有一次回家,她很期待回家,可是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变化,当她穿上一双家里的鞋,鞋子是她的,尺码是合适的,可是她觉得不舒服。
这让沈昔桃非常有共鸣。
不同的是艺术家捕捉了这一刻的感觉,将她化为作品表达了出来,而她只会觉得自己有点毛病。
失去孩子、父亲、身体折磨,艺术家始终在思考、表达。
即使自己痛苦,她也在庆幸还能做作品。
感知。
表达。
感知、思考、表达、拯救。
沈昔桃坐在这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哎呀,不会要哭了吧。”
沈昔桃被吓了一跳,她震惊地抬头,是夏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