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轨》十朋西瓜皮

8、第8章

　　沈昔桃驱车来到了夏朗所住的小区门口。

　　车已停稳，夏朗却没有立马下车的意思，他看向沈昔桃，“还记得我给你留的作业吧？”

　　“嗯，记得。”

　　夏朗还是没有下车的意思，他的头转向了前方，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人。

　　意识到夏朗可能还有话要说，沈昔桃熄了火。她的手离开了方向盘，也看向外面的景色，天将黑未黑，很多人步履匆匆，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小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我有个妹妹，叫夏月。”

　　夏朗大一的时候，夏月高一。
　　夏月的性格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她爱笑爱吃爱打扮，总是无忧无虑。
　　高一的时候，夏月遭到了一个男生疯狂地追求，男生是大她一届的学长，帅气多金，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
　　他说自己对夏月一见钟情，疯狂追求。追求的时候对夏月非常照顾，几乎将夏月捧到天上去了，人也非常浪漫，夏月挡不住这种攻势，大概四个月，她就跟那个人交往了。
　　刚开始的时候，学长对夏月更好了。
　　只是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学长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找夏月，夏月联系的消息也不再回，夏月忍不住去找他的时候，就看到他在跟另一个女生很亲密地打闹。看到夏月的出现，也只是觉得碍事，说她管得宽，甚至羞辱夏月，说之前她一直端着，现在怎么不端着了。
　　夏月当时立即提了分手，她以为会有用，结果学长轻飘飘地就同意了。

　　天变得更黑了，夏朗的表情隐匿在黑暗里。

　　“我们当时知道这些事情，一直在安慰她，告诉她不是她的错，小月当时表现得很豁达，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直到有一天晚上妈妈起床，听到她在哭……”

　　学长可能一直以为夏月会回去找他，可是夏月没有。夏月变得像之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学长可能不甘心，后面去找过夏月两次，都得到了夏月决绝地拒绝，两个人爆发了激烈地争吵。
　　直到夏月的妈妈在一次起夜，听到了夏月的哭声，他们才意识到夏月根本没有走出来。
　　也就是一瞬间，夏月两级反转，她浑身无力，没有办法起床，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吃，她总感觉冷，身体在下坠，她没有办法好好走路。
　　夏朗从学校回来了，他们的爸妈带着夏月去看了精神科，医生说是抑郁和焦虑的状态，夏月开始吃药了。
　　在吃了一段药后，夏月能从床上起来了。

　　“我们都很开心，看到她起床，走到客厅，走到饭桌前，喝了一小碗的粥。”

　　夏朗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到好像在讲的故事与他无关。

　　“她那天吃完饭，还自己走回到了床上，我们都以为那是好的征兆，可是在那天夜深，我们都去休息的时候，她打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跳了下去。”

　　沈昔桃的心像是被关进了一个装满水的罐子里，水和罐子的壁都在挤压她的心脏。

　　“还好我们那天还是轮流晚上去看她，还好我家的楼层并不高。”

　　沈昔桃的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她失去了一条小腿。”

　　沈昔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敢发出哭声。

　　“到那个时候为止，不过才半年的时间。”

　　沈昔桃的心闷得难受极了，车里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她的心沉重地无法跳动，她的鼻子也无法呼吸。

　　“我本来就打算一直偷偷喜欢你，直到哪天不喜欢了就到此为止了。”

　　夏朗转向了沈昔桃。

　　沈昔桃注意到了他亮晶晶的眼睛，是因为眼底有泪。她不争气地又流下了眼泪。

　　“可是那天在电梯上遇到你的时候，你的表情很像夏月，我很担心你。”

　　沈昔桃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如果能够拉你一把，我愿意什么都给你。”

　　夏朗的眼泪还是没有从眼睛里流出来，尽管沈昔桃能看到那里面积蓄得越来越多。

　　沈昔桃的眼前逐渐模糊，她想忍着的，可身体地反应带动着她抽泣了起来。

　　温柔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擦掉了她的眼泪。

　　“你一定要找到真正属于你的水源，就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就算我爱你，我也不会是那个水源。”

　　沈昔桃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点头。

　　“沈昔桃，我爱你。”

　　夏朗伸出手臂将沈昔桃揽进了怀里，轻柔地安慰着她。

　　“干什么要这样！”沈昔桃抽抽嗒嗒地说着，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愠怒，更多地是委屈和心疼，“我还没同意跟你在一起啊！哇啊……”

　　沈昔桃从一开始克制地哭，变成了号啕大哭。

　　夏朗抱得更紧了。

　　“因为我爱你，我愿意把心剖给你看。”

　　回应夏朗的是沈昔桃更大的哭声，和路过车旁边的人惊疑望向窗内的目光。

　　——

　　沈昔桃疲惫地打开大门，虎妞照例跑到门口来迎接她。

　　她放下包，抱起虎妞，一路跑到卧室，倒在了床上。

　　眼睛及周围还在燃烧着，心脏像是被许多线紧紧缠绕着，就像那扇在盘丝洞的门一样。

　　像是点了重播键，在车里夏朗说的话，清晰地一遍一遍重播着。

　　手机传出歌声，沈昔桃打开手机，按下了接听，是微信语音。

　　“你下班了吗？”

　　是杜铭琪。

　　沈昔桃这才想起来，她离职的事情还没跟她说。可是她也知道如果现在说了离职，一定会有很多问题过来。她好累，不想回答。

　　“嗯。”

　　“那我二十分钟后到你家，我的天，我快累死了，让我休息一下。”

　　沈昔桃想拒绝，她此时此刻心里特别乱，她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的腿要断了，太疼了，我陪客户转了一天，我快要不行了。”

　　沈昔桃没办法拒绝，只能道：“好。”

　　“你随便点点吃的吧，我好饿。”

　　“好。”

　　通话挂断后，沈昔桃强制重启，点开外卖，她心不在焉地滑动着手机，她也不知道吃什么，就点了家附近的一个湘菜，她压力很大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辣得眼泪都能出来的时候，心里好像就舒服了一些。

　　点完后，沈昔桃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叮咚叮咚”，门禁电话响了，沈昔桃麻溜地爬了起来，打开了门禁。

　　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沈昔桃打开了门，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杜铭琪。

　　“啊，”杜铭琪仰天长啸，“累死我了，我不行了。”

　　她脱下鞋，换好拖鞋后，径直走向了沙发，扑了上去。

　　“我的腿好疼啊。”

　　“你没开车？”沈昔桃注意到她没拿着车钥匙。

　　“没有，我今天限号。早上辙哥送我过去的，他晚上有点事，得晚点才能来，正好离你这里近，我就来了。”

　　杜铭琪翻了个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点饭了吗？”

　　“嗯，湘菜。”

　　“哇，他家好吃的，正好适合我。你都不知道，我昨天在老家贴了半天的瓷砖，因为今天有工作，连夜回来，结果就是今早起来，我这腿要酸疼死了。”

　　“我就拖着我这酸疼的腿陪客户逛了一天。”

　　“啊！虎妞！”杜铭琪看到虎妞从卧室出来，立马忍着痛坐了起来，“过来让我摸摸！”

　　“叮咚”，门禁又响了，外卖到了。

　　窝在沙发上拆外卖盒的时候，杜铭琪问道：“你怎么了？兴致不高啊，上班累得？”

　　“我离职了。”

　　“啊？”杜铭琪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沈昔桃。

　　“现在还不是最后一天，这个月底最后一天是，目前在休假。”

　　“啊？”杜铭琪似乎还在消化这个事情，“那你之后什么打算啊？”

　　“不知道，还没想好。”

　　“你是不打算做这个了吗？不是挣得挺多的吗？”

　　“本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不是很想做了。”

　　沈昔桃的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夏朗的话还是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里播放。她的离职提得很随意，她还没来得及想以后，提完之后就遇到了夏朗，夏朗超脱的行为也让她一直没顾得上思考将来到底何去何从。

　　可能她本来就想的是在找一份工作，就算是跳进去的是另一个坑，也算是换了个坑。

　　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了。

　　“也是，你之前就说过不喜欢这个。那你要做什么啊？”

　　“慢慢想。”

　　电视上随便播放着综艺，两个人吃着饭，聊着天。

　　沈昔桃一点都看不进去，她也没什么聊天的欲望，她的心太乱了，她主要是听杜铭琪讲。

　　“你认识夏朗吗？”

　　在一个话题的空档，沈昔桃还是没忍住。

　　“啊！认识啊，江辙有个弟弟叫夏朗，是他小姨家的。你说得是这个夏朗吗？”

　　“嗯。”

　　“还是我们两个的学弟呢，你怎么会提起他啊，你认识他？”

　　“嗯，认识。”

　　蔡丹妮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他啊？”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之前好像听说他去找了个班上，诶，我当时没问是哪个公司，难道和你一个公司？”

　　“对。”

　　“那是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蔡丹妮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凑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沈昔桃，“你喜欢他？你表白了？你离职难道因为他？”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沈昔桃问懵了，“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蔡丹妮还是盯着沈昔桃，仿佛想将她看穿，“真的没有？”

　　“没有啊。”

　　杜铭琪这才罢休，重新靠上了沙发靠背，“那就好，不要喜欢他。”

　　“为什么？”

　　杜铭琪狐疑地盯着沈昔桃，但还是回答道：“他家出过事，就是因为谈恋爱这一类的事情，辙哥跟我说，那之后夏朗避爱情如蛇蝎。大学的时候有人跟他表白，从未成功过，当时我们宿舍就有个女生跟他表白，被冰冷地拒绝了。”

　　杜铭琪的表情变成了担心，“夏朗是帅，但是帅的有很多，不要喜欢他。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他？”

　　看来杜铭琪是知道的。

　　“他妹妹现在怎么样，你知道吗？”

　　“理论上来说是很好，画画特别好，出国进修了。”

　　说完这番话，杜铭琪直起了身子，她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提夏朗的妹妹，她讶异地看向沈昔桃，“你怎么知道？”

　　“夏朗跟我说的。”

　　“夏朗？夏朗跟你说的？”

　　“嗯，但是他没有跟我说结局。”

　　“他为什么跟你说？”杜铭琪的大脑宕机了，她感觉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浮出水面了。

　　沈昔桃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她刚要开口，杜铭琪伸出手叫停了，“停，等一下。”

　　“难道……”

　　杜铭琪直灼灼地看着沈昔桃，“难道是他喜欢你？”

　　沈昔桃本想说是朋友敷衍过去的。

　　杜铭琪忍住剧痛的腿，凑到了沈昔桃的面前，“是不是啊？他喜欢你？”

　　“嗯。”

　　沈昔桃只能应了。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怎么就爱上了？”

　　沈昔桃赶忙捂住了杜铭琪的嘴，“别这么说，只是……”

　　杜铭琪拽开了沈昔桃的手，“只是什么啊！你赶紧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沈昔桃就将最近的事情讲给了杜铭琪听，还有今天的事。

　　“我靠，这小子真没恋爱过吗？江辙不会骗我吧？”

　　杜铭琪拿出手机，“我得问问江辙。”

　　“别，”沈昔桃赶忙拉住了杜铭琪的手，“别。”

　　“也是，我见过他几面，印象还是挺好的，不过你们两个倒是挺配的，都是第一次恋爱。”

　　“这也不是这么说的。”

　　“也是，那你怎么想？”

　　“我……”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沈昔桃的话被打断了，她拿起手机，是她的妈妈。

　　“喂，咋啦？”
　　“小桃啊，你周末有事吗？要不要回个家？”
　　“怎么了吗？”
　　“庭贤回来了，还有你喜欢的君君姨也回来了，一起回来吃个饭吧？”

　　沈昔桃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喂，小桃？”
　　“阿姨，是在给桃桃的电话吗？”

　　低沉的男音从电话筒里传来。

　　“啊，小贤，是啊，我叫小桃回来吃饭。”
　　“能把电话给我吗？我想和桃桃聊两句。”
　　“小桃，庭贤……”

　　没等到沈昔桃的妈妈说完话，沈昔桃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杜铭琪发现了异样。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是一个没有保存的陌生号码。沈昔桃没有接，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谁啊这是？”杜铭琪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这是干嘛呢？”

　　“魏庭贤。”

　　“什么？”杜铭琪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他个不要脸的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他回来了。”

　　“我靠，这个狗玩意，回来就回来！为什么还要找你！”

　　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颇有沈昔桃不接，就绝对不罢休的意思。

　　微信响了起来，沈昔桃打开了微信，联系人那里多了一个红点，沈昔桃点进去，果然是魏庭贤。

　　备注那里写着「接电话，同意申请，你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