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花魁》泠玥七

117、僭越了

　　洛玖卿匆匆往宴厅走，廊外树影里突然蹿出一条人影，将一根长拐拦在她身前。

　　洛玖卿偏头，陆阔一脸狞笑看着她。

　　他啐了一口：“臭娘儿们，耍了我还敢来陆府！？”

　　洛玖卿默默退后一步，手藏在身后，余光四处张望，前面宴席热闹，这里却空无一人。

　　不知是陆阔将守在此处的下人都支走了，还是她倒霉选中了这么条无人的路。

　　无法呼救，没有外援。

　　洛玖卿暗忖，若是她出手，有几分把握不叫他瞧出端倪。

　　陆阔拽住她的手腕，如钢筋铁爪一般，洛玖卿一时挣脱不开，刚要提气给他一掌，才想起来她体内毒虽清，但内力尚未恢复。

　　她自小被各种药草泡过的柔软身体，根本没几分力气应对如今的窘境

　　陆阔以康健的左腿站立，将右腿跨过围栏，跨坐在围栏上再将左腿迈过。

　　今日欢喜终于落在他的手中，他自是不可能将她放过。

　　陆阔山丘一般的身躯横在洛玖卿身前，堵死她的前路。

　　“你放开我。”洛玖卿死命挣扎，换来的却是对方手上越来越重的力度。

　　她情急之下只能呼救：“救命……”

　　声音刚出口却被陆阔大手捂住。

　　洛玖卿眼色陡然一变，藏在身后的手中握着把匕首，她正要出手，余光瞥见了一角月白衣袍。

　　她垂下眼遮住狠厉的眸色，将匕首收回，再抬眸时，眼中蓄着泪水，目光凄楚可怜。

　　陆阔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三两下解开她身上的披风，翠色披风落地，露出她单薄削瘦的肩头。

　　堪堪遮住她挺傲胸脯的坷子撞入陆阔眼中，他呼吸一窒，眸子里透出贪婪之色，扑上前就要抱她。

　　洛玖卿慌乱地挣扎，看似毫无章法，葱尖似手指却将陆阔挠成了大花脸。

　　陆阔忍着脸上的疼，张牙舞爪要朝欢喜扑过去，肩膀却突然被人扣住。

　　他抬头还来不及惊诧，人已经被强大的气劲掀飞。

　　他明明将下人全都支走了……

　　“啊！”陆阔重摔在地，打着滚呼痛。

　　褚青晏看着被自己摔下的人，正想俯身将人扣住，怀里突然撞进一副娇软身躯。

　　欢喜将他死死抱住，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

　　他想将人推开，可她身上衣裙单薄，他根本无处下手。

　　只能望着她的发顶与她商量：“你先……松手。”

　　“不松。”怀里的人摇头，连带着身体在他怀里拧动。

　　褚青晏更不敢有所动作，她刚受了惊吓，此刻抱他太紧，他强行拉开她若不能一次成功，拉拉扯扯的只会更加难看。

　　陆阔爬起来，只看见欢喜跟个男人抱在一起，那人还不是他哥。

　　他狞笑：“好你个欢喜，你不仅敢耍我？还敢耍我弟弟！？我弟他知道你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

　　陆阔站起身对上褚青晏投下的森冷目光，后面几个字抖了抖：“男人么……”

　　“滚。”褚青晏懒得同他解释。

　　陆阔连滚带爬地跑了，血凉了一半，欢喜新攀上的高枝居然是祈王爷，他弟弟就算再能耐，也比不上亲王的权势，何况他只是个仗势的人。

　　褚青晏双臂僵直地垂在身侧，声音平静而冷淡：“好了，他已经走了。”

　　洛玖卿将脸上的眼泪胡乱蹭在他身上，仰头抬着楚楚动人的含泪双目：“王爷，刚才可吓死我了。”

　　褚青晏别开脸，不去看她那双与王妃过分相像的眼睛：“你是千杀阁杀手，岂会怕区区一个陆阔。”

　　跟他动手时，也不见她有示弱。

　　“王爷知道我不怕还来救我，原来王爷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绝情。”洛玖卿追着他的眼睛看，想从他眼神中看出些慌乱。

　　褚青晏强行掰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转身离远几步。

　　他出手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有一瞬间，他只觉得看见王妃被欺辱时无助的样子。

　　“哎哟……”身后的人假惺惺呼了声痛。

　　褚青晏下意识回头，欢喜蹲坐在地，抱着自己的脚。

　　受伤了？褚青晏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他不记得方才陆阔有伤到她。

　　洛玖卿拧着眉可怜巴巴望着他：“脚扭了。”

　　她向他伸出双臂：“王爷抱我回去吧。”

　　洛玖卿眼看着他面色越来越沉，在他翻脸前，收回了手，垂眸小声道：“是欢喜僭越了，那王爷走吧，别管我了……”

　　她话还没说完，身前落下大片阴影，褚青晏走到了她面前。

　　他矮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捡起地上的披风将她裹严实了，架起她的一条手臂，扶着她往宴厅走。

　　她收起调笑神色，自怨自艾的样子，让他有些烦躁。

　　就算知道她是假装，他却总不能控制想起王妃。

　　随着洛玖卿的走动，脚下铃铛声脆。

　　褚青晏低头瞥了眼她橘色的裙摆，她只给他看了一只脚上的铃铛，并不能证明他手中的铃铛串与她无关。

　　褚青晏脑子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洛玖卿为了便于行走，已经稍稍提起裙摆。

　　她朱红绣鞋上金线绣着盛放的牡丹，鞋口上垂着金铃，两只脚上各有一串。

　　褚青晏松了一口气，是他多虑了。

　　他扶着洛玖卿重新入席。

　　陆阔坐在陆闻身侧，看似自顾自地饮酒，余光却始终未离开祈王和欢喜。

　　途中甚至对上过祈王爷不善的目光，陆阔抖了抖肩将目光收回。

　　祈王爷对欢喜如此关怀，他彻底死了再找欢喜麻烦的心思。

　　入席后，褚青晏除了偶尔递一碟菜到洛玖卿面前，与她再无多余交流。

　　洛玖卿却看清了他与陆阔的一番交锋。

　　宴席吃到后半程，满场的人都半醉，席上谈笑之声更甚，因着褚青晏话不多，他们这一桌渐渐不被关注。

　　洛玖卿小声道谢：“多谢王爷。”

　　“不必。”

　　“王爷都不知道我在谢你什么吧？”洛玖卿右手支颐，一双眼亮盈盈地看着他。

　　“不必便是不必，无论何因。”

　　侯府宾客散尽后，洛玖卿终于有机会与季玄单独见上一面。

　　“王爷可回府了，你还不走？”季玄的身影隐在侯府花园层层叠叠的桂花之后。

　　夜风袭来，泠然风声中带着些许桂香的暖意。

　　洛玖卿不绕弯子：“我想见红鸢。”

　　季玄没有马上回应她，只是盯着她方才入席时一瘸一拐的右脚。

　　洛玖卿垂眸，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后，轻声解释：“我没事，没受伤，是装的。”

　　季玄轻笑，他就知道他的阿玖很会。

　　很会将一个男人抓在掌心，就算是素来不近女色的祈王爷也不在话下。

　　季玄满意自己的眼光，回应了她最初的问题：“你见她做什么？”

　　“季左使既然想我接手她在京中的情报网，我自然要向她多多请教。”

　　季玄嗤笑：“阿玖啊，你还是不会说谎。”

　　他刚刚好了一点的心情，又因为她疏离淡然的态度，而冷了几分。

　　洛玖卿别开眼，自认为自己寻的借口不错：“……在你面前而已。”

　　季玄很轻易地又被她这句话所取悦：“你到底想问她什么？”

　　洛玖卿犹疑片刻，目光落在黑暗中他模糊的身影上：“我想知道她为什么……”

　　她半天说不出后半句话，因为她也没搞清楚，红鸢对她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讨厌你？”季玄替她将话补完，“她已经离京了。”

　　站在明处的洛玖卿，面上显然可见的失望。

　　季玄笑了笑：“不过，你的问题，我可以给你答案。”

　　看她终于抬起头，眸中有了些光亮，季玄轻飘道：“她是酉酉的姐姐。”

　　*

　　洛玖卿一路恍惚地回了万华园，在郡主的马车上始终一言不发。

　　秦蓁只当她是喝了酒难受，心里有些自责，下次再不能让二表嫂喝酒了。

　　马车行至祈王府大门外，秦蓁掀开帘子护着王妃的头顶，让夭英扶着王妃下马车。

　　秦蓁一眼便看见了王府石狮子前玉树临风的二表哥。

　　她心虚地低下了头，说好要早些送二表嫂回来，她这个点才将人送回，还让二表嫂喝了酒。

　　二表哥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

　　王妃下马车后，秦蓁飞快跟二表哥打了个招呼，然后催促车夫赶紧走。

　　褚青晏走到洛玖卿面前，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在等他。

　　“王爷……”

　　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褚青晏看着她露在袖口外的手，犹豫一瞬后，将她的手握入自己掌中：“手这么凉，怎么不用手炉？”

　　洛玖卿将自己的手收回：“没觉得凉。”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裙摆遮住，只露出一角的浅碧绣鞋，身上突然一暖，抬头时，便见王爷正将他的鸦青大氅往她身上披。

　　“王爷，我不冷。”洛玖卿握住他系带的手。

　　褚青晏顺势再次将她的手握入掌中：“进去吧。”

　　进入清松堂后院卧房，褚青晏才松开她的手：“今日出去玩得不开心？”

　　“没有。”洛玖卿赶紧摇头，“玩得很开心的。”

　　屋内没有开窗，地龙烧得室内暖如阳春，淡淡酒香自王妃身上发散。

　　褚青晏低下头凑近了些：“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王妃的脸被屋内暖气蒸腾，泛起绯红，黑润的眸子更显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