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花魁》泠玥七

146、只信他

　　袁守信摩拳擦掌：“哼，青晏，你不帮我，我自己报仇！”

　　“请便。”褚青晏摆出请的手势。

　　袁守信原地跳了跳，自讨了个没趣，只好再自己找台阶下：“青晏，她不是还有用么，我要杀她，你也不拦拦我么？”

　　“反正你也打不过她。”

　　袁守信泪流满面地怒了一下，虽然是实话，但也太伤人了。

　　“喂，这位小朋友，我能先问问你娘是谁么？”栾素冲袁守信挥了挥手，可不能平白背了这黑锅。

　　袁守信抹了抹脸上的泪，不无哀戚地答：“萧婉。”

　　栾素想了很久，在几人审视的目光下，猛地摇摇头：“不认识。”

　　对上洛玖卿不甚信任的眸光，栾素急了：“我真不认识。”

　　褚青晏泠然道：“栾门主拆散爱侣无数，想来也不会记得。”

　　栾素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再看袁守信时，目光和善不少：“你爹谁啊。”

　　“袁穆亭。”

　　栾素愣了两秒，乍然听见这个名字有些恍惚，随即她浑身松快：“天地良心，我跟你爹可真什么也没有。”

　　袁守信不信：“若非因你，我爹怎么会日日流连兰香坊？”

　　栾素在决定与千杀阁签死契之前，也是一名普通杀手，如洛玖卿一样，潜伏在千杀阁的青楼，是当时尚京名噪一时的花魁。

　　她甚少跟洛玖卿提及她在尚京的事，想来当初在尚京没少欠风流债。

　　栾素坚称她与袁父之间清清白白，对于其他事情绝口不提，只丢了一句轻飘飘的话给袁守信：“至于你父母之事，你还是回家问你父亲罢。”

　　袁守信自然不信，本还想继续闹，被褚青晏架着胳膊抬走了。

　　那二人走后，洛玖卿竖着八卦的小耳朵：“你与那袁相之间究竟如何？”

　　栾素推开她的额头：“我与他真的无事，当初我虽有笼络他的心思，可他是个清正之人，并无对他夫人的二心。”

　　栾素甩了甩手中的披帛：“他这样对妻子忠贞的男子，我向来高看几分，自然不会再对他下手，后来我们之间有些合作，却也是只谈公事，不谈风月。”

　　“那是袁夫人误会了你们？”

　　栾素摇头，那也是一笔孽缘，她见洛玖卿实在好奇，便从头与她说了。

　　萧婉与袁穆亭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亲，可萧婉对袁穆亭无意，她本有鸿鹄之志，却只能消磨于后宅。

　　她人前与袁穆亭假扮恩爱夫妻，人后却郁郁寡欢。

　　袁穆亭知晓妻子不快乐，只当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他频繁上兰香坊找栾素是不错，却并非是与她有什么奸.情。

　　听到这，洛玖卿忍不住打断：“所以他是向你询问感情问题？”

　　“是啊。”栾素十分委屈无奈，“只不过袁穆亭不知，感情这东西，来时汹涌，去时无踪，却是不能勉强的。”

　　洛玖卿托着腮：“那后来呢？”

　　“后来？袁穆亭使尽浑身解数想让萧婉欢颜，却还是抵不住她郁结在胸，因疾早亡。”栾素叹了口气，“其实当初，也不是没有……”

　　洛玖卿等着她说下去，栾素却只是惋惜地摇头。

　　“师父，没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

　　栾素笑了笑，她为了听故事，竟然主动叫自己师父：“当初，萧婉也以为袁穆亭与我有情，她来兰香坊找我了，她很高兴，说她愿意成全我们，她想跟袁穆亭和离。”

　　“然后呢？”

　　“袁穆亭回去跟她解释了呗，还非让我也再见萧婉一次，将我们之间的关系解释清楚，萧婉知道和离无望，也就死心了。”

　　洛玖卿听明白了，她唏嘘良久，才叹了一句：“若是当初袁相愿意放手，萧婉的人生会不会有另一种活法？”

　　将袁守信打发走后，去而复返的褚青晏在门外听了许久，终是放下了准备扣门的手，步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

　　洛玖卿白日刚回王府，前院下人来报，说有个自称王妃表兄的青年求见。

　　洛玖卿与夭英对望一眼，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无奈——又来？

　　王妃在前院会客堂见“表兄”，厅堂开阔，布局森严，下人们很快奉上茶盏。

　　洛玖卿抿了一口茶，抬眼瞥向迈入厅中的青年。

　　“噗！”王妃毫无预兆地将口里的茶喷了出来。

　　春枝忙上前替她换了条遮脸的面纱：“王妃，可是茶太烫了？”

　　“有、有点。”

　　春枝给一旁的小丫鬟递个眼色，很快有人送来新茶。

　　洛玖卿也趁换茶的间隙安定下心神，厅中那张满面含笑张扬的脸，竟是那位非要拉着她结拜的崔钰。

　　看来他已摆脱了马匪，洗白身份混入城中了。

　　“许久未见，表妹近来可安好？与王爷妹夫感情可顺遂？”

　　“都好，都好。”洛玖卿淡定回应。

　　“表妹，我初到尚京，人生地不熟，无处落脚，是以才来王府叨扰表妹和表妹夫，不知可否在王府住下？”

　　洛玖卿淡淡瞥他一眼，崔老三，你倒是真不客气啊。

　　“表哥远道而来，自当扫榻相迎，岂有不方便之理。”

　　王妃表哥到府的消息很快传至大理寺。

　　褚青晏剑眉压低：“表哥？”

　　“是。”陈繁偷眼瞧王爷的神情，斟酌着又多说了几句，“听闻是王妃的亲表兄，身高八尺，气度不凡，王妃与他详谈甚欢。”

　　这些日子王爷连清松堂的门都进不去，也不见王爷着急，反而成天往青玉楼跑。

　　王爷若是再没点儿危机感，与王妃岂不是更疏远了。

　　听得他此言，王爷果然坐不住了，丢下处理到一半的公务，赶回王府。

　　褚青晏回府时，洛玖卿正领着崔钰逛王府花园。

　　会客堂里服侍的人太多，二人不好说话，逛园子时可以将丫鬟们遣远一些。

　　“小妹，我演得可好？”崔钰掩着唇靠近洛玖卿低声说话。

　　在旁人看来，便如同二人凑近亲密低语。

　　“兄长有事让人传个信来便好，何必冒如此大的风险。”

　　“那怎么能成呢，小妹愿意引荐，我自然得亲自见见王爷。”

　　洛玖卿眨了眨眼，她何时答应要替他引荐了。

　　“你准备交给王爷的东西，我要先看过。”

　　崔钰散漫神态微敛，眸色瞬间警惕起来：“小妹不信我？”

　　“不是兄长不信我么？”

　　崔钰低笑：“既然彼此都不信任，不如你与王爷同看。”

　　“你便这么信任他？”

　　“这世间，我只信他。”

　　二人跨过月洞门，迎面正对上匆匆而来的玄色身影。

　　崔钰眸色一亮，几乎是朝王爷冲了过去：“王爷！”

　　他的声音难掩兴奋，双目亮晶晶地盯着王爷看，几乎热泪盈眶。

　　“夙州一别经年，王爷身体可康健？旧伤可好全了？”

　　褚青晏皱着眉，眸色困惑：“你，是谁？”

　　崔钰丝毫不介意王爷忘了他，他抹了抹眼角：“我父亲是崔汶。”

　　此名字倒是耳熟，褚青晏想起来了，崔汶是夙州镇抚司佥事，他眸光微动，此人治军严明，身先士卒，一年前任上暴毙，死讯传回尚京时，他甚感惋惜。

　　也是夙州这些清明公正的大人一个一个或死或贬，走得不明不白，更坚定了他要查清夙州积弊的决心。

　　只是此人……怎么可能是王妃的表兄？

　　崔钰见着了王爷，过于激动话密而多，洛玖卿在旁完全成了局外人。

　　“王爷，您可还记得素峰之战，那一战您领三千人对上良国三万兵马，于绝境中突围，还救下了三百俘虏，其中就有我的好兄弟……

　　“还有您提出来的偷袭尘州粮仓的计策，实在精妙，至今仍是夙州军中神话。”

　　“还有……”

　　崔钰还在滔滔不绝，褚青晏目视前方，余光却始终不离稍稍落后的王妃。

　　见她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挺直了肩背，崔钰的声音突然显得聒噪了。

　　“表兄此来尚京，所为何事？”褚青晏淡然开口。

　　崔钰的声音戛然而止，终于想起他还有正事，他先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而后拱手行礼：“殿下，我要呈上凤梧道大都督武安侯陆闻贪墨军饷、豢养私兵的证据。”

　　洛玖卿抬头望向崔钰，因而没有注意到王爷看向她的目光。

　　此事他二人都已知晓，只是若夙州也有人注意到了的话，那么知晓此事的人很可能便不止崔父一人。

　　褚青晏心底涌起一个猜测，他望向王妃的眸色有些担忧。

　　“兹事体大，若无确凿证据，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罪？”

　　崔钰俯身跪下，字字铿锵：“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他从怀中掏出两卷账册呈上：“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证据，他的死……恐怕也与此有关，求王爷替我父亲查明真凶。”

　　褚青晏郑重接过账册：“好，我定会查明真相。”

　　入夜，栾素换了身夜行装束，偷偷潜入陆侯府上。

　　白日刚受了嘉奖的季玄，正在府中与陆阔宴饮，喝到酒酣耳热，身形不稳地往卧房走。

　　季玄褪下外衫，屋中骤然刮起一阵凉风，他警惕地转身，酒意消散大半，瞳孔微缩盯着面前黑衣包裹的玲珑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