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花魁》泠玥七

148、天上星

　　那小孩看着眼前两位都很漂亮的姐姐，一时不知该将纸条交给谁。

　　栾素推了洛玖卿一把：“这是青玉楼的当家花魁，自然最漂亮。”

　　小孩将纸条塞给洛玖卿，红着脸跑了。

　　纸条上的内容是栾素向她们报平安，她遇上了点麻烦事儿，尚京暂时待不住了，先回夙州了。

　　人没事就好，还能报信，看来是游刃有余。

　　二人皆松了口气，柳香玉背过身，在洛玖卿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攥了攥拳。

　　听了她的怀疑，柳香玉托腮慢条斯理道：“王爷若是知晓了你的身份，却不拆穿，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啊。”洛玖卿有些苦恼，“难道他是想利用我探听千杀阁的消息？”

　　柳香玉嗤笑：“千杀阁的消息你不都自愿告诉他么？而且这些日子，王爷可是帮着你做了很多任务。”

　　“也是……”洛玖卿灵光一闪，突然坐正了身体，“难道……王爷爱上我了？不想放我走？”

　　“噗——”柳香玉将口中的茶喷了出去，她轻咳两声，这姑娘还真是后知后觉。

　　洛玖卿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一边替她顺气一边道：“果然是我太自恋，想多了吧？”

　　柳香玉一本正经：“我倒觉得，你想得十分有道理。”

　　洛玖卿捂着脸，满面娇羞：“哎呀，那可怎么办……”

　　柳香玉不明白她为何纠结：“这不是好事儿么？你先前误会王爷心悦欢喜，对不住王妃，可若王爷知晓你就是欢喜，那他从始至终，心之所系皆是你，不好么？”

　　洛玖卿放下手：“王爷对不住王妃，我该骂骂，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欺骗利用他也没什么负担，可如今，他一心一意待我，我若还欺骗他，岂非成了狼心狗肺的坏女人了？”

　　柳香玉点了点她的额头：“可你们媚骨门不就是要做狼心狗肺的坏女人么？游走在不同男人之间，将他们玩弄于掌心，为你们所驱使。”

　　洛玖卿无法反驳，她也说不清心里这点气闷是因为什么。

　　她一连在青玉楼待了好几天，就算这样，王府依旧风平浪静，褚青晏连续三日上青玉楼求见她，皆被拒之门外。

　　洛玖卿从二楼小窗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王妃失踪三日他也不着急，只是日日来找欢喜，更做实了她的猜想。

　　她合上窗转身走回桌边坐下。

　　柳香玉瞥她一眼：“你这么晾着他也不是个办法。”

　　洛玖卿捂着脸：“不想面对。”

　　柳香玉笑了笑：“为什么不敢见他？”

　　为什么呢？洛玖卿趴在桌上，想想从前自己在他面前那些举动，她闭上眼睛。

　　实在是太丢人了。

　　当卸下全部伪装的她，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她便像剥去硬壳的龟，浑身上下都脆弱得一碰就要碎。

　　好在最近褚青晏实在太忙，没办法一直在青玉楼跟她耗着。

　　朝廷定下了接替陆闻前往夙州的将领。

　　章猛领兵十万驰援夙州，大将军萧简为主帅坐镇凤梧道。

　　褚青晏代裕景帝送二位将军出城，章猛回望尚京，收回目光落在二殿下身上，声音难掩激动：“殿下，此战不将良国打回他们老家，章猛誓不还朝！”

　　十万将士浩浩荡荡赴边疆，一同送行的还有袁守信，他心事重重，眉头宁成一团疙瘩。

　　褚青晏拍了拍他的肩：“别太担心，此战大将军主要是督战，章猛虽勇，却过于性急暴躁，夙州军群龙无首，怕他压不住。”

　　“舅舅身上旧伤未愈，他又不熟悉夙州军务，能不叫人担心么。”袁守信有些心不在焉。

　　褚青晏看出他并不止是担心大将军：“那件事，你就没想过去问你父亲么？”

　　袁守信苦笑：“从小到大，我无数次见父亲独酌伤心，每每问起，他就说是他对不住我娘，我还要问什么？”

　　“这世间的对不住，有千万种，未必就是你想的那种。”

　　袁守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青晏，你为何要一直帮那个坏女人说话？”

　　“栾素或许不是个好人，但此事，她没必要撒谎。”

　　袁守信别开眼：“我不管，总之她与有妇之夫勾勾搭搭就是不对，青晏，你与欢喜断了吧，别让王妃步我娘的后尘。”

　　褚青晏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欢喜是那个人的弟子，所以我往后再不会去青玉楼见她了，我与她立场不同，爱恨不相容。”他面色突然凝重，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青晏，我要跟你一起铲除千杀阁这毒瘤。”

　　听他说再也不见欢喜，褚青晏将原本想说的话收回。

　　如此，倒也不错。

　　解决了夙州战事这件头号大事儿，褚青晏终于有空去青玉楼堵人。

　　今日恰逢欢喜登台，她一改往日风格，手持宝剑，翩若惊鸿，跳的竟是一支剑舞。

　　气贯长虹，震惊四座。

　　舞毕，引得满堂喝彩，宾客们留她再舞一曲，欢喜今日似也未尽兴，挽了个剑花，在台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褚青晏蹙眉望着满堂贪婪的目光，拨开人群，大步迈上高台，将台上错愕的人拉走。

　　“王爷？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没说要见你，你这不合青玉楼规矩……”

　　“那便让柳香玉将这规矩改改，除非她不想让青玉楼在尚京继续开下去。”

　　他牵着人，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二楼，二楼皆是贵客，不少人识得这是祈王殿下，伸长了脖子好奇张望，无一人敢阻拦。

　　进入内室，洛玖卿终于挣开了他的手，说话带刺：“王爷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怎么？这是想逼欢喜就范？”

　　“你为何不肯见我？”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褚青晏连日来不安的心终于落下。

　　只是，她不见他，也不回府，这在从前从未有过，难道她任务已了，准备离开，所以不想装了？

　　“不想见。”洛玖卿莲步轻易，余光偷偷瞥着王爷。

　　他的目光强势骇人，大有今日她不给个说法，不会轻易罢休的架势。

　　洛玖卿蹙眉，知道只这三个字糊弄不过去：“欢喜本就是凉薄之人，觉得腻了，就不想见了，难不成王爷还要对欢喜死缠烂打么。”

　　“可以。”

　　“什么？”洛玖卿看他的目光有些茫然。

　　“我可以死缠烂打。”

　　洛玖卿抿了抿唇：“……死缠烂打也没用。”

　　如今季玄被千杀阁除名，阁主行踪不定，四大长老出来主事，正在陆续将散布在各地的杀手召回，她大概也要结束在尚京的任务了。

　　既然王爷已经知晓她身份，不如趁此机会了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王爷……”

　　“随我去个地方吧。”

　　话题转得太快，洛玖卿有些跟不上：“……去哪儿？”

　　褚青晏将她带出了城，当洛玖卿提着裙摆走在崎岖山道上，面前的山高不见底。

　　她暗自腹诽，正经人家谁大晚上的带人爬山啊？

　　两个时辰后，二人终于爬到山顶，山顶搭建高台，高台上视野开阔，竟是一处极佳的观星之地。

　　“此处是尚京及周边最高的一处山，离星星最近之地。”

　　洛玖卿扭头看他，他目光灼灼，似月华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比此刻漫天繁星还要闪耀。

　　洛玖卿的心弦被拨动，难以抑制地眷恋他眸中的温柔。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王妃说要天上的星星，他却带欢喜来看星星。

　　“王爷这是做什么？爬那么高的山，就为了看星星？”洛玖卿别开脸，故意说些煞风景的话。

　　褚青晏与她并肩而立，悄悄挪近二人的距离：“那下一次，你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

　　“王爷，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褚青晏眸色黯然：“你不说，怎知我给不了？”

　　“那我若说了，王爷一定会答应么？”

　　褚青晏一时沉默，他本意只是想让她开心，可这一刻，他突然担心，她想要的，会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洛玖卿轻笑：“王爷既给不起承诺，又何必夸下海口。”

　　“好，只要是你真正想要的，我一定答应。”他眸光微动，以从未有过的郑重向她许下承诺。

　　褚青晏试探着牵起她的手，见她没有要甩开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怀里。

　　漫天星光在黑缎般的夜空闪烁，藏着那些他想说却无法开口的话。

　　山风寒凉，洛玖卿不自觉往他怀里蹭了蹭。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玖卿竟在他怀中睡着了。

　　下山路长，褚青晏背着她缓慢行走，她的呼吸随着山路起伏洒在他脖颈处。

　　那样长的路，竟好似一瞬间便到了山下。

　　次日，洛玖卿在王府熟悉的床榻上醒来，屋中只她一人，她拥着衾被恍惚了好一阵子。

　　过了片刻，夭英进来伺候她洗漱，她在王府中度过了闲淡平静的一日，与夭英几人玩了会儿叶子牌，午后小憩醒来吃上一碗甜润的燕窝羹，就着初春暖阳窝在躺椅里过完剩下的白日。

　　洛玖卿捧着热茶，突然就不想离开王府了。

　　日子好似突然又步入了正轨，只是褚青宴忙着陆闻谋反案，几乎不着府，一晃数日过去，直至夭英某天神色凝重地走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