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花魁》泠玥七

51、是叛徒

　　褚青晏瞥了眼地上的食盒，陆闻趁机翻手又将银筷指向八宝鸭，褚青晏闻声辨位，回手又将人挡了回去，二人斗了几个来回，眼见吃不到，陆侯爷突然将手撤回，褚青晏收力不及差点一筷子将鱼头戳穿，堪堪稳住身形，才没有将王妃的一桌心意打翻。

　　陆闻幽幽道：“殿下好生小气，我不过是想吃口王妃做的菜……”

　　夭英一双锐气的眸子，目光如炬地盯着二人过招，洛玖卿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提醒：“规矩。”

　　夭英立即垂下眸。

　　褚青晏余光扫了眼过于镇定的王妃，和她身边大胆的丫鬟，目光收回时，落在桌角边的食盒上，食盒落地时，他听见里头有脆生的响动，盒子里还有东西，且重量不轻。

　　陆闻趁他走神，手起筷落，夹了两片牛肉飞快放入嘴里，瞥见洛玖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陆闻心里犯嘀咕，这菜难道有问题，她不会往里头下毒了吧？

　　为了他谋杀亲夫？陆闻心底发笑，桃花眼中一片灿烂，只一瞬，那光迅速熄灭，被一抹沉郁的黑掩盖，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皱着脸道：“这什么啊，怎么那么咸啊……”

　　洛玖卿心虚地将目光望向别处，李纪做好后，她又多加了三大勺盐，能不咸么。

　　陆闻吐着舌头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便瞧见褚青晏十分淡定地夹牛肉，配着米饭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吃下去。

　　陆闻傻眼：“殿下吃的这么咸呢？”

　　“王妃按照本王口味做的，陆侯吃不惯，也正常。”褚青晏吃完饭，又盛了碗鲫鱼豆腐汤。

　　陆闻见他喝得香甜，拿勺也盛了一碗，刚喝入口立马吐了出来：“呸呸，这汤怎么没放盐啊？”

　　褚青晏将碗中的汤喝完，放下碗淡淡道：“汤清淡些，方是养生之道。”

　　陆闻嘶了一声：“那也不能不放葱姜啊，这是鱼汤。”

　　不嫌腥么？

　　被褚青晏一瞪，陆闻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为什么他方才要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动筷了，敢情不是想试探他，是不想叫他发现王妃做菜难吃啊，替她全一全颜面。

　　“陆侯吃不惯，一会儿自有别的膳食送来，请陆侯在此稍后。”褚青晏说着站起身，朝洛玖卿伸出手，“走。”

　　洛玖卿低着头，羞怯地走到他身前，将手递给他。

　　王爷牵着王妃出去，夭英提起食盒跟在他们身后。

　　“王爷。”洛玖卿拽了拽王爷的手。

　　褚青晏停下脚，回身看她。

　　“王爷，我、我想回画一堂看看，上回、上回我落了东西在那……”

　　洛玖卿双颊飘红，画一堂种种画面浮上褚青晏脑海，他面上也浮现一抹绯色：“什么东西？”

　　“耳环。”洛玖卿摊开掌心，上面静卧着一只光泽莹润的珍珠耳坠，“东西小，可能卡在床缝间了，所以没被发现。”

　　褚青晏略一沉吟，很快应道：“那我陪你去寻。”

　　“不用。”洛玖卿一口回绝，“……陆侯还等你谈正事呢，别因为我而耽搁了。”

　　说完，洛玖卿又羞赧地捏了捏他的手：“昨日、昨日王爷说要带我查案，可还作数？”

　　“作数。”

　　“我今日来，只是想瞧瞧王爷是怎么办案的，可不是担心王爷又在审女犯人。”洛玖卿咬了咬唇，“哪知扰了王爷跟陆侯谈正事……”

　　褚青晏心里那点儿别扭，被抚平一角：“让陈繁带你去画一堂，密狱里关了很凶的犯人，不要乱跑，等我过去。”

　　“嗯嗯。”洛玖卿乖巧地点头，终于敢抬头看他，眼睛潮湿剔透，整张脸带着淡淡粉色。

　　与夭英错身而过时，褚青晏听出了食盒内晃动的水声，猜到了王妃偷偷带入大理寺的是什么。

　　入了画一堂，洛玖卿向夭英递了个眼色，夭英“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出去，她在陈繁面前突然卧倒，满地打滚：“我肚子疼。”

　　洛玖卿捂脸，谁肚子疼吼得这般中气十足，陈繁不疑有他，紧张地蹲下问：“你怎么了？”

　　夭英滚了两圈，面朝他道：“吃坏肚子了，我要去茅房。”

　　陈繁有些为难，他俩都走了，留王妃一人在此，这要出什么岔子，谁担待得起。

　　可这王妃身边的贴身陪嫁丫鬟，却像是毫不在意，皱眉抓着他的领口，语气生硬道：“求你，带我去。”

　　知道的是她在求他，不知道的还道她是要揍他呢。

　　“可是王妃她……”

　　洛玖卿推门出来，她带着半面面纱，只露出一双皎皎含情的眼睛，柔声道：“小陈统领，你带夭英去吧，我将门紧闭，哪儿都不去，不会有事的。”

　　王妃都开口了，陈繁不好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拉拽着夭英走了。

　　洛玖卿提着食盒在密狱寻了一圈，最后在密狱最靠里的囚室见着了人。

　　“窦前辈？”

　　窦丛璋穿着一身簇新洁白的囚服，在偌大的单人囚室里正在打拳，瞧着不像是在坐牢，更像是来修养的。

　　“嘿，王妃来了？”窦丛璋瞧见她，笑得挺高兴，他停下手中打拳的动作，转身走到牢门前，“这门我可不能打开，算越狱的。”

　　“没事，我能开。”洛玖卿从头上拔下根簪子，往锁眼里戳了戳，门锁应声而开，她将缠在门柱上的铁索解开，提着食盒走进牢室，“我给你带酒来了。”

　　“想不到王妃还会开锁。”

　　洛玖卿将簪子别回乌发间，唇边的笑略一凝滞，很快恢复如常，从食盒里将酒抱出来，笑得嫣然：“我会的可多了，窦前辈可考虑好了？要不要与我合作？”

　　窦丛璋解开酒封，先牛饮一大口：“好酒，冲这样好的御酒，我也不能拒绝与王妃的合作啊。”

　　洛玖卿期待地望着他：“那最近阁里可有给你下什么任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窦丛璋咂摸着御酒清香，闭眼晃了晃脑袋：“没有，我如今的任务便是好好潜伏在大理寺。”

　　洛玖卿有些失望，将食盒里另外一壶酒也拿出来：“我不便在此久留，窦前辈若需要我帮忙……”

　　“放心，我自有法子向你递消息。”窦丛璋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

　　洛玖卿走到门口又回头：“窦前辈，我今日行事，王爷或许会生些怀疑，若是向你问起，还请替我圆一圆。”

　　窦丛璋端壶的动作一顿，他眯眼笑道：“王爷怀疑你又岂会问我？不过王妃放心，若是王爷当真问起，我定替你圆谎。”

　　洛玖卿缠好铁索将锁重新挂上，转身原路返回，在窦丛璋看不到之处，面上的笑意隐去，拧眉想了片刻。

　　褚青晏将窦丛璋单独关在此处，给他换了干净的新衣裳，还给他肉吃，她看见盛着鸡骨头的青灰瓷碗，被他藏在木板床下。

　　上回她见他，他身上虽看着遍体鳞伤，受了重刑，实则并没有伤到筋骨，否则后来他不可能在大理寺守卫重重包围之下还能杀人。

　　她眸光一黯，窦丛璋或许已经叛出千杀阁，即便他没有彻底叛出，也定与褚青晏有交易。

　　那一日，看似她将褚青晏引走，实则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给窦丛璋机会杀人。

　　洛玖卿抽一口冷气，好个大理寺卿祈王殿下，竟连他可怜委屈受了惊吓的王妃也能利用，真不是个东西。

　　洛玖卿唇角扯出抹笑意，窦丛璋既是叛徒那便好办了。

　　叛徒与叛徒更该好好合作。

　　她回到画一堂，门外很快传来陈繁嘀嘀咕咕抱怨的声音：“你上个茅房怎么这么慢啊，一会儿王妃怪罪，我可不替你担着。”

　　夭英大概是烦了，语气不耐：“王妃才不会怪罪，一个大男人，让你等会儿就啰哩叭嗦叽叽歪歪的。”

　　陈繁被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进入画一堂后，夭英压低了声音：“如何了？”

　　洛玖卿捏着两只耳环晃了晃：“找到了，我们走吧。”

　　“娘子不是有话要对陆侯讲？”

　　洛玖卿将耳环收好：“是我想太多了，他那个老狐狸，哪要我提醒什么。”

　　她关心则乱，王爷随口一问，她便担心是不是季玄身份暴露，实在是没什么道理的。

　　不论褚青晏此番将人请到大理寺是要试探什么，他对季玄的试探恰恰会引起季玄的警惕，更不需要她提醒什么了。

　　回到大理寺前衙，陆闻也正好告辞，听闻王妃要回府，殷勤道：“我与王妃正好同路，不如我替王爷送王妃回去？”

　　褚青晏睨了他一眼：“同路么？”

　　陆侯府与祈王府一南一北，鬼的同路。

　　陆闻被他一噎，顿了顿，才笑道：“谁说我是要回侯府了？我去稽查司，与王妃正是同路。”

　　“不必。”褚青晏打开陆闻准备去扶王妃的手，托着王妃小臂，将人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弯腰掀帘进了马车。

　　陆闻勾唇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里，透出一丝有些违和的冷光，转身上了自己的马。

　　洛玖卿瞧着褚青晏笑：“王爷，你不必送我回府，还是公事要紧。”

　　“本也是要与你一同回府的。”褚青晏掀起帘布吩咐陈繁，“先去悬济堂。”

　　放下帘子后，他又冲洛玖卿解释道：“顾大夫给你配的药好了，顺路拿了药再回家。”

　　马车内的座自洛玖卿第一次来大理寺后，便都铺上了软垫，二人分坐两侧，一路无话，褚青晏余光始终落在王妃身上。

　　方才他与陆闻过招，夭英审视细察的目光自然可疑，但他的王妃也过分镇定了些，还有食盒里藏着的酒，若是特意为窦丛璋所备，也不可能仅仅是夭英一人所为。

　　一直瞧着窗外的洛玖卿，像是有感于他的目光，突然回头，明净的黑眸望向他：“王爷在瞧什么？”

　　她的目光过于赤城率真，让心生疑窦的褚青晏有些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