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记我》楠知夏

19、就你一个

　　　　黄昏把天空劈成两半，一半是淡粉的糖霜，一半是幽蓝的墨汁，交界线锋利得像刀口。

　　超市暖气烘得人脊背发烫，云渝把羽绒服褪到臂弯，随手丢进购物车，衣摆蹭过周临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小的静电。

　　“今晚到底要喂我什么？”她脚尖点着地面，小声追问。

　　周临回头，目光在冷白灯下像浸了温水：“炒几道菜，哄你多吃半碗饭。”说时眼里带着笑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说罢，他弯腰挑青椒。指节修长，捏住柄部轻轻一旋，像在挑礼物。

　　云渝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肩线：“单炒青椒？会辣哭我的。”尾音软，却带着真切的控诉，她也没想做作，就不由自主的变成这样了。

　　周临失笑，把两只青椒装进袋子，顺手在她额前晃了晃：“配菜而已，不欺负你。”

　　“那我点菜行不行？周大厨。”话没落地，她已小跑到番茄筐前，指尖轻点红灯笼般的果实：“我想吃这个。”

　　周临刚好挑好青椒他早就特意看了眼价格和品相，这时眼尖的注意到特价区随口应道“你挑几个，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便迈着长腿过去了。

　　云渝没买过菜，自然不会挑的，看着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西红柿，犯了愁。番茄圆润地挤在筐里，像一排排无辜的小红灯笼。云渝伸出指尖，在表皮上轻轻摁了摁——软的怕烂，硬的怕生，她来回比较了半晌，眉心越蹙越紧。

　　余光里，周临推着购物车从特价区折返。他先没出声，只把一盒剥好的青笋放进车框，然后站到她身后，微微俯身，声音擦过她耳畔：“挑番茄，要看蒂。”

　　说话间，他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指尖，带着一点蔬菜区特有的凉意。指尖在番茄顶部轻轻一旋：“蒂青、脐小、颜色沉，就甜。”

　　云渝耳根一热，被他带着挑了三只。周临顺手把袋子从她指缝里接过去，指尖相触不过半秒，却像留下了一粒细小的火星。

　　“还要别的吗？”他问。

　　云渝把袋子递给他，小声嘟囔：“再拿几个鸡蛋吧，我想吃番茄炒蛋。”

　　周临低笑一声，推车往禽蛋区走。车轮滚过地面，发出轻快的咯哒声，像替她把心跳盖得刚刚好。

　　超市离家只隔一条梧桐道，周临将装菜的袋子换到左手，空出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没什么动静。

　　半晌——

　　他的指尖溜进女孩的指缝里，周的手上温度瞬间通过掌心递给她。

　　云渝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压了雪的梧桐树，心里却冒起了芽。

　　一进门，暖气扑脸，云渝把鞋子胡乱一蹬，把自己摔进沙发，羽绒服半挂在椅背。

　　周临拎着菜进厨房，水龙头“哗”地一声，像给夜晚上了道幕布。

　　云渝窝进最软的靠垫，拨通许筱筱的电话——几乎秒接。

　　对面几乎秒接“咋了咋了？大过年的你还有闲心找我？”许筱筱嘴里似乎含着东西，说话也含糊不清的。

　　“我和周临在一起了。”她有些娇羞的说。

　　“噗——”许筱筱当时嘴里有葡萄被她这么一说，连嚼都没嚼就下气管了，整个人被呛的脸红脖子粗的，缓了好久说“咳咳——认真的？”

　　“他现在在给我做饭。”云渝的视线落到磨砂质感的窗户上，男孩模糊的背影在厨房忙忙碌碌的。

　　许筱筱好不容易顺过气，嗓音嘶哑“视频证据，口说无凭。”

　　云渝其实对周临做饭这件事并不意外，他母亲去世这么久，他总不可能一直靠外卖度日吧。

　　云渝赤脚踩在地板上，猫一样溜到厨房门口。

　　暖黄灯光下，周临系着黑色围裙，肩背挺拔，袖口挽到小臂，几颗汗珠顺着颈侧滑进领口。

　　锅铲在他手里翻飞，油花噼啪作响，烟火气衬得他眉眼愈发锋利。

　　她屏住呼吸，指尖轻触快门——咔嚓。照片发过去不到三秒，许筱筱的语音就炸了：

　　「这就被你拿下了？老天不公！！！」

　　云渝咬着唇笑，飞快敲字：

　　「我老公，帅吧(???)」

　　对面秒回：

　　「死花痴，之前谁说对他不感兴趣的？」

　　锅铲声、心跳声，一起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完了，她好像违背了季雨的约定，算了，她说不定都忘了。她连消息也不回了，就捧着个脸看周临。

　　云渝突然想起许筱筱的话，周临是表白墙的霸主，她突然认同这个点了。她对周临的了解也不少，比她大二岁，学的是文物保护与修复技术。

　　油烟机的嗡鸣忽然停了，锅铲也收了最后一记轻响。

　　周临单手关了火，侧头就撞见云渝趴在门框边的眼睛——乌亮，像两盏刚被点起的小灯。

　　“偷窥多久了？”

　　他把最后一道番茄炒蛋盛进白瓷盘，声音低却带着笑。

　　云渝被抓包也不躲，反而走进来一步，鼻尖先闻到酸甜的热气，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她伸手想去端盘子，指尖却被周临的手背挡了一下。

　　“烫。”

　　他简短提醒，顺手把盘子放到流理台，另一只手却自然而然地牵住她——掌心覆掌心，像把温度直接递过去。

　　云渝被他牵着往客厅走，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周临很快在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青笋腊肉、番茄炒蛋、清炒虾仁，外加一小锅紫菜虾皮汤，热气袅袅上升，把灯光都晕得柔软。

　　“先喝一口汤。”

　　周临替她舀了小半碗，汤匙递到她唇边，动作轻却不容拒绝。

　　云渝低头抿了一口，鲜味在舌尖炸开，她眼睛亮亮地抬头：“好喝！”

　　“那就多喝点。”他说着，拇指却悄悄擦过她嘴角的水渍。

　　云渝知道周临手艺不会差，可真把第一勺汤送入口时，还是被惊艳得睫毛颤了颤。

　　脑海里忽然闪出那条毒鸡汤——“做饭细致的男人，多半身经百战”。

　　她没忍住，一口汤呛进气管，低低地咳起来。

　　周临几乎瞬移到她身侧，掌心贴上她后背，顺着脊椎轻轻拍：“慢点，没人和你抢。”

　　那掌心的温度和节奏，让她更笃定了那套歪理。

　　她压下咳意，装作随意地拨了拨耳发：“你……谈过几个呀？”

　　“一个。”

　　他答得太快，云渝指尖在碗沿上顿住，心里冒出一点酸——自己连初恋都没交出去，他竟已有了“一任”。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汤勺碰碗壁的轻响。

　　过了几秒，他忽然抬眼，补了一句——

　　“就你一个。”

　　云渝怔住，耳根瞬间烧得比汤还烫。

　　“我……”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我初恋。”

　　话音落下，周临抓着筷子的手一滑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