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拾欢joy

34、隔壁搬来了一对泰国女人①-③

　　隔壁新搬来了一对泰国女人。
　　更准确地来说，是新搬来了一位泰国女人，捎带着她那位经常见不着人的另一半。

　　第一次见到她们是傍晚。
　　难得晴天，楼道里还算亮堂。从电梯里刚迈出半步，迎面是四只硕大的行李箱和几个半人高的纸箱拦住去路。
　　拎在手中的购物袋塞满了酸奶杯和面包零食，远不如我反应灵敏，只能顺着惯性直直往前晃去。

　　一梯两户，和邻居的屋门在电梯旁面对面立着。
　　对面的上一任租户刚搬走，空了小半个月。过道并不宽敞，被对方原先的鞋架又占了位置，好在如今都已经撤走。

　　此时对面屋门正敞开着，隐约有动静。
　　我尚犹豫着从何下脚，贸然推开对方的物件会不会冒昧，以及……我能不能挪得动。
　　一高一矮的两位女人刚巧出来。高个女人袖口卷起，看架势是要搬剩下的几件行李。两人看见我，齐齐行了个合十礼，默契地连眼睛弯起的弧度都近乎相同。
　　“萨瓦迪卡——”
　　是风格截然不同，却又意外相衬的两张漂亮面孔。

　　余晖从走廊尽头的窗外洒进来。
　　两道影子投落在地面和墙壁上，融成一处。

　　原来是泰国人。
　　出于对国际友人的尊重，以及维护中国人友好待人的形象，我手忙脚乱地学着她们低头合十回礼。
　　购物袋滑落在手腕上勒了一道，有点痛，胳膊抬高时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人温和地笑起来。那位矮一些的女生开了口：“你好，我叫yoko，是泰中越混血，来A大读研究生。”

　　在脑海里紧急搜寻口语的思绪一顿。
　　庆幸着对方中文还算标准，甚至手指还在比划音调，语气认真。
　　嗯，声音也很好听。
　　“她是我的姐姐，陪我过来住一段时间。”

　　yoko指了指高个女人。
　　仰头看向对方的眼神，却不像是在看姐姐。

　　女人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开口，“你好，我是faye。”
　　礼尚往来，我同样朝她们笑，“好巧，我也是A大的学生，中文系，开学大四。”
　　这个小区离A大近，租户多是搬出来独居的学生。
　　因着平时写小说，时差经常与旁人颠倒的缘故，我怕吵到室友，大二就搬了过来。

　　简单寒暄几句，她们意识到我是被行李挡了路，连声道着歉，忙要将它们挪开。
　　“我来帮忙吧？”
　　见两人合力将一只纸箱抬过门槛，有些吃力的模样，我顺手将购物袋挂在门把上，转身搭了把手。
　　确实很重，压得我手腕一沉。

　　那高个女人仿佛力气不小，一人抬了半边。

　　客厅里还堆着另外三只行李箱，以及大大小小的层叠纸盒。
　　唯一拆出来的家具是茶几上的两人合照，背景是环球影城的地标，搂得相当亲昵。
　　我目光顿了顿，转身去搬另一只。

　　等最后一只纸箱搬过门槛，推到客厅中央，三个人都累得有些脱力。
　　faye让我稍等，从背包里拿了印着泰文的饮料来。
　　“谢谢你。”
　　我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刚在靠椅上缓了十几秒，见两人一并窝回对面的沙发里。
　　yoko熟稔地握过faye的手腕，替对方揉起来。
　　我瞥开视线，很识趣地告辞离开，家里还有猫等着喂。

　　“改天有空一定要来做客。”
　　两人送我到门口，两双亮晶晶的眸子一并看过来。
　　yoko邀请我，语气并非是中国人的惯常客套。
　　我应下来，“好。”

　　许是出于写文的敏锐，又或者两人间的氛围太过不一样，再或者…我姬眼看人姬，觉得美人就该配美人。
　　仅仅是和她们打了个照面，心底已经有些揣测。
　　她们或许是一对伴侣。

　　当然，这种实在冒犯的问题只能搁在心里。
　　以后或许会知道答案。

　　-
　　不曾料想到的是。
　　这个“以后”，来得比我以为的要快许多。

　　隔天中午，去楼下拿了快递。
　　我倚在电梯里的侧边镜上，怀里抱着新到的猫粮，另有几件快递堆在上面。
　　电梯门开，刚迈出一步，好巧不巧地，又撞见对门的两位邻居。
　　或者说…一团邻居。

　　毕竟还是头一回在现实里见到，手和腿都扒拉着勾在对方身上，黏着不肯松开的景象。
　　氛围比我写小说时，想象出的女主们热恋期还要黏糊。

　　我一怔，下意识要退回电梯，两人的视线已经看过来。
　　平时慢悠悠吱呀的电梯门，今天偏灵敏得很，机械声轻嗡着已经往一楼下沉。
　　想退回去也不成。

　　非礼勿视。
　　我自觉视线下扫，瞥向怀里又大又沉的纸箱。
　　一目十行，从快递单上的厂家地址读到尾号后四位。
　　嗯…这地址还真挺地址的。

　　“下午好呀。”
　　yoko依旧抱在那位身上，笑吟吟地朝我打招呼。faye右手环着她的腰，左手朝我示意似地挥了挥。
　　“你好，吃饭了吗？”
　　两人丝毫没有被撞见的尴尬，我也不好再比当事人更拘束。
　　于是扯开笑点点头，“吃过了。”

　　又忍不住在心里纳闷了句。
　　原来泰国人的打招呼方式也是问，“吃饭了吗”。

　　“你们是要出去？”
　　我礼尚往来地顺口关心，话音落下，才注意到只有yoko换了外出的常服，faye似乎穿的还是睡衣。
　　yoko颔首，“我待会要去找Professor。”
　　她又扯了扯faye的衣角，“姐姐要在家处理工作。”
　　语气里是显然的依依不舍。

　　faye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腰，笑得宠溺。
　　我再度偏开视线，忙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转身打算开门。
　　实在是……有些多余。

　　简单道了再见。
　　临关门前，又记起昨晚两人送来的泰式沙拉。
　　我想了想小区旁新开的生鲜超市，以及家里刚寄来的火锅底料，开口邀请：“晚上有空过来吃火锅吗？”

　　小九一大早就送去了宠物店洗澡。
　　好友去接她家的布偶时，顺道先斩后奏，把小九一并掳回自己家，发来的语音张牙舞爪，要挟着让我明天带两包火锅底料去赎猫。
　　备菜时旁边少了只闹我的小家伙，还怪无聊的。

　　不过等faye和yoko进门后，屋内顿时又热闹起来。
　　“你养的猫是在房间里吗？”
　　上次听我说要回家喂猫，yoko看到角落的爬架，但没见着小家伙，好奇道。
　　“在朋友家，下次来应该能见到它。”

　　火锅咕噜噜地飘开蒸汽。
　　辣意不算呛人。提前问过她们的忌口，知道yoko不太能吃辣，准备的是鸳鸯锅，微辣和番茄。
　　备好的菜品摆了整桌，牛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倒进玻璃杯里，杯壁很快附上凝结的水雾。
　　锅开下了两盘肉，热气腾腾地吃起来，顺道聊起来。

　　faye能听懂常用中文，yoko又时时替她翻译。
　　加上我连比划带英文的问话，三人聊得也算有来有往。我与对面两位碰了碰牛奶，“你们之前来过中国吗？”
　　“来过很多次了，南宁、青岛、北京……”
　　yoko数了数，faye笑着替她补充，“还有港澳，也去过几次。”

　　“这么多。”我感叹，“是来旅游吗？”
　　那几座内地的城市在国外并不出名，如果是特意过来旅游，或许对中国也了解不少。
　　“是来工作，开见面会。”
　　faye夹了块肥牛到yoko的蘸料碟里，语气云淡风轻。

　　我愣了愣。
　　见面会，好小众的词。

　　刚巧虾滑煮开了，在汤汁里飘着打转。
　　我拎着漏勺舀起来，将裹着汤汁的虾滑盛进公碟里，又将丸滑汁指给她们，“可以蘸这个吃，不辣。”
　　于是看faye熟稔地拿过yoko的碗，蘸了蘸汁，喂到她嘴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虽然还饿着，但又有点饱。

　　菜过三巡，辣得进食速度也放缓不少。
　　“P'faye也多吃点，不然你下周就吃不到了。”
　　yoko面前的碗总不见空，催着faye也顾些自己。
　　我好奇，“P'faye要回泰国了吗？”

　　“嗯，要进组拍戏。”
　　faye点头，又看向她身旁的女孩，语气有些不舍，“得等到年底才能再过来。”
　　“原来是演员呀，好厉害。”
　　想起刚刚提及的见面会，我又记起yoko念的是传媒专业，“yoko也是吗？”
　　“嗯，我们都是演员，P'faye是最棒的演员。”
　　yoko笑得眼睛弯弯，语气很认真地往faye身上靠去。

　　我倒不太惊讶。
　　毕竟依着两人的相貌气度，像是生来就该在聚光灯下的。
　　因着写小说的缘故，虽然确实宅了些，但少不了要搜集各类日常素材。
　　读者一多，线上线下，各行各业的朋友也就都有了。

　　“yo也是最棒的。”
　　faye笑着回应她。

　　很会互相夸奖的一对姐妹。
　　两人夸对方夸得真心实意，对视间冒出的爱心泡泡比锅底咕噜的动静还大。
　　我闷头吃菜。

　　只是…在娱乐圈工作，这种关系不用收敛一些吗？
　　还是只有中国内地弥漫着中药？
　　到底对旁国文化了解不多，又刚认识没几天，不好僭越。不过我也已经打定主意，当个锯嘴葫芦。
　　新邻居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姐妹，嗯。

　　将人送出门之前，我瞥见yoko包上的亚克力挂件，图案是faye抱着一只博美。
　　应该是博美。虽然体型不像，但长得像。

　　“它很可爱，是你们养的小狗吗？”
　　我指了指挂件。
　　“是的，它叫sunny。”yoko还没说完，faye紧跟着接了句，“是一只小狗，很小。”
　　她着重强调“小”这个字。

　　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看向比我还高上一些的女人。
　　尽管本人的画技差得有些离谱，但依照图片里的正常比例，想象出个大概还是不成问题。
　　占了她整个怀抱，还多出一团的小狗。
　　确实很小。

　　“所以，你有狗吗？”
　　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突然齐声问我。紧跟着互相对视一眼，笑得欢畅。
　　faye将yoko抱进怀里，顺毛似的揉了揉。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家里的消食健胃片在哪来着？
　　很急。

　　-

　　邻居们对中餐很感兴趣。

　　刚巧我在厨艺方面还算拿得出手。
　　连载的小说上周五完结，打算给自己放一个月假，下厨的兴致也很高涨。
　　几顿饭来来往往，和两人逐渐熟络起来。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都养了小家伙。虽然博美和布偶是两类物种，可天下家长的操心都是相似的。

　　邻居们第三次来蹭饭时，我在视频里见到了sunny。
　　很可爱的一只…小狗。
　　就是屏幕小了点，不太放得下。

　　faye和yoko都自称妈咪，热情邀请我和小九跟它打招呼。
　　小九倒是胆子大，跳进faye的怀里，前爪还搭在yoko膝头。对，明明有旁的椅子，两人偏挤在同一张单人沙发上。
　　我已经看习惯了。
　　老天奶在上，她们对面就是空着的长沙发。
　　是真的没有要苛待国际友人的意思。

　　那边的sunny叫的更委屈了些，带着点呜咽的意味。
　　我好笑地将小九拉回怀里，和sunny招了招手。
　　打了招呼，才注意到通话的另一方，昵称显示正是“sunny”。
　　于是略带好奇地看向faye，指了指屏幕的头像。
　　faye和yoko齐齐点头。

　　好有意思。
　　她们竟然还给sunny建了一个LINE账号。

　　挂了通话，faye兴冲冲地朝我展示。
　　刚刚通话的是群聊，她们和sunny两人一狗的小群。
　　群名是看不懂的一短串泰文，后面跟着三个emoji符号：???。
　　女人语气炫耀着开口，“这是yo想的主意，是不是很棒。”
　　边说边点进sunny的动态，翻译了几条帖子内容。
　　都是以它的视角发的，很可爱。

　　“ginma！”
　　新学的泰语派上了用场。
　　我连连竖起大拇指，盘算着回头也给小九建个微信。

　　说起微信。
　　yoko的微信注册是我帮忙的。
　　她学得很快，替faye也建了一个。

　　原本faye没打算建，只是靠在沙发上抱着另一位，看我一步步操作，手机里正播着很有泰国特色的曲子。
　　我们撺掇时，她连连摆手，说自己用不来新软件。
　　只是下一秒，听yoko说自己可能会在微信上发动态，这女人的态度立刻拐弯。
　　“yo，我也想建一个。”
　　faye将手机推到yoko身旁，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挪开眼，差点没忍住笑。
　　太会拿捏了这对情侣，不是，姐妹。

　　几天后faye回了国，yoko也忙碌起来。
　　大四基本已经没什么课。我一时不急着存新书的稿，照旧去学校旁的咖啡馆帮忙。
　　咖啡馆是朋友开的。我倒也不是缺钱，只是习惯多接触新鲜的活人气息，听听故事，写起书来更有灵感。

　　yoko有时候会过来，点一杯培茶拿铁。
　　我捧着热可可坐在她对面，聊最近发生的事情，或者聊她那位远在泰兰德的“姐姐”。
　　女孩指尖搭在杯壁上摩挲，低下眸没精打采的，“我想念p'mali了。”

　　先前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我还愣了一下。
　　yoko解释，是她对faye的昵称。
　　我点点头，很是理解小姐妹间的彼此特殊对待。

　　“前几天不是说快来了？”
　　我想起前几天聊天时提到的，安慰她。
　　那次刚好遇上faye打来视频，顺口聊了几句。说等下次有空，可以去试试一家据说还算正宗的羊肉泡馍。
　　faye似乎还在片场，化的妆偏浓一些，笑着应好。

　　但这顿羊肉泡馍暂时是吃不上了。
　　艺人总是要飞来飞去的。
　　当初开学十多天时，faye抽空来了一次。
　　来得匆匆，去也匆匆，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这回同样匆匆。
　　几乎是昨天晚上刚到，第二天傍晚出门拿快递时，就撞上两人拖着行李箱离开，朝我道别。
　　是两人之前拍的新剧要上映了，回国开发布会。

　　yoko朝我眨眼，“周五晚正式播出哦。”
　　我点头记下，“一定准时观看。”

　　这是我第一次看熟人演戏。
　　瞥了眼左下角的实时观看人数，还没来得及惊讶，屏幕一闪，已经开始放片头曲。
　　我屏息凝神。平日看惯了的两张面孔出现在投影屏上，属实是有些奇妙的体验。

　　不得不说，她们的演技很好。

　　许多年不看电视剧了。仅仅是第一集，就已经让我被剧情和角色吸引得彻底，五十分钟几乎转瞬似的。
　　有些意犹未尽地点开微信，准备大夸特夸一番。
　　不太会用油管，系统自动连播到下一条视频。似乎是她们之前演过的电视剧，服道化有些区别。
　　我起了好奇心思，也就没点暂停。

　　下一秒，被画面吓得一滞。
　　甚至没反应过来捂眼和捂屏幕哪个更快一点。
　　遥控器掉在地上惊得小九一跳。我拎过来将它的眼睛也捂上，手忙脚乱地退回关闭。

　　老天奶。
　　我还是不看了的好。

　　真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