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留芳》薄荷又绿柠檬茶

124、成交

　　陆凝指着羊皮卷上工整清晰的字迹，条分缕析，“漠上青独家承包梁云商会所有出关对外的货运业务。我们收取每单货物总价值的百分之三十作为镖利；如果是长期合作的固定客户，一年内的合约，我们优惠至百分之二十五；一年到五年，百分之二十；五年以上，百分之十五。此外，但凡由我们漠上青承运的货物，若出现遗失或损毁，我们按照货物价值的十倍进行赔付。张会长，您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张会长听着，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掏出丝绸手帕擦了擦，“百、百分之三十？陆当家，这……这未免太高了！从这邶鸣关到京城镖局抽成也不过百分之三十啊！”

　　“可邶鸣关到京城，走的是官道，安全基本无忧啊。”陆凝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逼人，“可出了关，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蛮族各部如今内乱不休，马匪沙盗多如牛毛，更何况沙漠变幻莫测本身就是要人命的险地。”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而且，一般的镖局，赔付比例通常只有货物价值的两到三倍。我给出了十倍，很有诚意了呢。”

　　张会长的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样，陆当家，您看……再降一点，降五个点，百分之二十五！然后我们直接签五年以上的长期合同！您也知道，我只是邶鸣关的分号总理，像这样重大的决策，尤其是如此高的抽成比例，最终还是需要总部那边拍板。”

　　陆凝作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张会长做不了主，那就不必勉强了。正好，我近期也打算去京城开拓一下市场，顺便拜访一下贵商会总部的老板，亲自跟他谈一谈这笔生意。想必，总部的大老板，眼光会更长远一些。”

　　“等等！陆当家！请留步！”张会长见状，急忙起身拦住她，脸上挤满了笑容，之前的倨傲和算计一扫而空，“方才……方才都是玩笑话，是张某考虑不周。就按您说的办！就按您说的方案办！您的方案合情合理，特别公道！我这就叫人立刻拟写契约字据！”

　　“不用麻烦了。”陆凝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袖中取出另一卷羊皮纸，轻轻放在桌上，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契约嘛，我这边已经提前草拟好了，一式两份。张会长过过目，看看条款有无问题，若是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字画押，即刻生效。”

　　张会长看着那卷显然是早有准备的羊皮纸，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接过契约，仔细看了起来，嘴里连连说着，“好，好，陆当家真是……思虑周全。”

　　签字画押，交换契约。一笔涉及巨大利益的合作，就在这间飘着檀香的会客室里尘埃落定。

　　事情办妥，陆凝心情颇佳。她目光随意地扫过商会大厅的柜台，突然被玻璃柜中陈列的一件物品吸引。那是一个皮质护腕，做工精致，样式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吸引陆凝注意的，并非护腕本身，而是护腕内侧一个几乎与皮质颜色融为一体的花纹，精巧、如同藤蔓缠绕的仙草，而仙草的形态，呈现出一种近乎凋零枯萎的状态。

　　陆凝心中一动，伸手指向那个护腕，“对了，张会长，我看中你们柜台里那个旧护腕了，样式挺别致的，可否割爱卖给我？价钱好商量。”

　　“陆当家这是说哪里的话！”张会长此刻心情复杂，既有达成合作的放松，又有被拿捏的不快，见状连忙摆手，示意伙计将护腕取来，“既然是合作伙伴了，区区一个小物件，送给陆当家把玩便是，谈什么买不买的，太见外了！”

　　“不用不用，”陆凝坚持着，从腰间绣花钱袋里掏出一小锭分量十足的银子，不由分说地放在柜台上，“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这护腕我看着喜欢，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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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邶鸣关的集市总是喧嚣而混乱，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的膻气和香料的刺鼻味道。

　　陆凝刚与梁云商会完成一笔重要交易，心情颇佳，正带着几名护卫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盘算着给部落里添置些新的药材和布匹。

　　“哎呀！”

　　一个慌不择路的身影猛地从旁边一条狭窄的巷道里冲出，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陆凝的怀里。冲击力让她踉跄了一下，幸好身后的护卫及时扶住。

　　撞她的是个少年，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破烂的衣衫难以蔽体，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鞭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脚踝，粗糙的铁镣磨破了皮肉，渗着血脓，只剩半截断裂的铁链拖在身后，随着他的奔跑发出哗啦的刺耳声响。

　　少年满脸惊恐，如同受惊的幼兽，一双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充满了绝望，他死死抓住陆凝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对、对不起！贵人，求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陆凝稳住身形，扶住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年，眉头微蹙，声音却尽量放得平和，“别怕。”

　　话音未落，一个满脸横肉的商贩挥舞着一根浸过油的粗皮鞭，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唾沫星子横飞，“小杂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跑！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条狗腿了！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皮鞭带着呼啸的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少年瘦弱的脊背抽来。

　　陆凝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将少年往自己身后一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鞭。

　　“啪！”鞭梢擦过陆凝的手臂，虽然隔着一层衣料，依旧火辣辣地疼。她闷哼一声，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等等！”陆凝清冷的声音不大，让那商贩挥鞭的动作一顿，“这个奴隶，我买了。”

　　商贩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陆凝和她身后几名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语气虽然有所收敛，但仍带着蛮横，“你算什么东西？你说买就买？不卖！”

　　陆凝不急不恼，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轻轻抬了抬手，身后随行的护卫队成员立刻上前一步，“锵啷”一声，腰间的弯刀齐齐出鞘半寸，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寒光，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护卫队长眼神冰冷地盯着商贩，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集市上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好奇与畏惧。

　　陆凝依旧微笑着，“现在，卖不卖？”

　　商贩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看看陆凝，又看看那些明显是精锐战士的护卫，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连忙点头哈腰，声音也带上了谄媚，“卖、卖！贵人您看上了，是小人的福气！卖，当然卖！”

　　「果然，在这种地方，有时候“真理”确实需要一点武力来支撑。」

　　陆凝心中掠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不显，伸手从腰间解下绣花钱袋，语气淡然：“多少钱？”

　　商贩哆嗦着伸出两根手指，试探着说：“一、一两银子……贵人，您看……”

　　陆凝看也没看，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随手抛给他，“给，不用找了。”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也能有有“钞能力”的一天啊！」

　　然后，她转向身后依旧惊魂未定的少年，语气缓和了许多，“你，跟我走吧。以后不用再怕他了。”

　　少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垢，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要磕头。

　　陆凝伸手拦住了他，“不必如此。站起来，跟我走。”

　　回部落的路上，陆凝骑在马上，不时打量着默默跟在马队旁边的少年。他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显得格外瘦小，但骨架却不弱，走路时虽然因为脚伤有些蹒跚，但步伐间依稀能看出曾经的敏捷。

　　「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个念头如同火花般在陆凝脑海中闪现。

　　「部落里现在收容了不少战争留下的奴隶，他们大多年轻，能在那般非人的折磨中存活下来，身体的基本素质和意志力必然远超常人。只要加以引导和训练，未必不能成为一股力量……或许，可以从中挑选合适的，加入漠上青？」

　　「漠上青现在业务扩张得快，可靠的人手总是紧缺。这些奴隶，若能给他们一个希望，一个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们的忠诚度和拼搏精神，或许会比寻常招募的人更强。对，没错，越想越觉得可行，回去得好好跟莫苏勒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