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缘县令》甦翮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开棺验尸上

　　毫不意外的，橠白与陆归舟这趟在张兴业那里吃了记闭门羹。

　　因着他二人抵达汝焉府之时已是下午，那张兴业早已经打道回府，哪里还会在县衙里干坐着了？

　　无法，橠白与陆归舟只得又去了张兴业的府邸。

　　可在府邸，仍是吃了一记闭门羹。

　　因为那张兴业并不知橠白同行，只当是陆归舟独自前来，直接一个避而不见就打发了他。

　　张家的小厮出来回复了陆归舟与橠白之后，直接关了朱门。

　　橠白望着那紧闭的朱门，心中愤然，恨不能再放把火来烧那张兴业的屁股。

　　陆归舟叹了口气，转头道：“走！我们去义庄！”

　　“去义庄？！”橠白惊讶不已，万没想到陆归舟会有此提议，因为此举于规矩上甚是不妥。

　　“也没有旁的办法了……”陆归舟无奈道：“张兴业如此，我们也只有越俎代庖，先拿到证据再说了。”

　　橠白忖了忖，应道：“好，我们去义庄。”

　　此次马车行的很快，约摸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义庄。

　　义庄，坐落于郊外那远离人烟之处，总是难掩阴森之气。

　　同竹远县的义庄一般，这汝焉府的义庄亦是由一名老者负责看守打理。

　　迎着西沉的日头，陆归舟与橠白踏进了义庄的门。

　　一股阴风穿堂而过，直吹的白幡簌簌作响。

　　橠白环顾四周，格局同那竹远县的义庄大同小异，中间一个供桌，两侧依次摆放着几口漆黑的薄棺。

　　负责守桩的老者此时正蜷缩在角落里，抽着烟袋，见桩里来了人，他也并未站起身，只问道：“二位认尸啊？”

　　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映着此情此景，让陆归舟不由得心头一颤，只觉着那阴森之感愈发的重了。

　　陆归舟转身来至了那老者的面前，说明了来意。

　　那老者听罢，吐出了一口青烟，用烟杆指了指东南角落空落落的位置，言说道：“李家昨日里就将那姑娘的尸首领走了，说是要赶在头七之前下葬。”

　　来迟了，陆归舟暗暗忖度，随即便同那老者问明了运来客栈的位置，打算前去找那李掌柜。

　　橠白来不及多问，便同陆归舟上了马车，改道又往那云来客栈行了去。

　　马车稳稳前行，橠白方才问道：“阿舟，你去云来客栈作甚？”

　　陆归舟回答道：“我想去请求那李掌柜，允许我们开棺验尸。”

　　“什么？！”橠白瞠目结舌：“开棺验尸？！”

　　橠白虽不是人，可也知晓人间的入土为安，这要将已经下葬了的尸首在挖出来检验，那可是无异于诅咒人魂魄不安了啊！

　　“这……这能成吗？”橠白心中有些打鼓。

　　陆归舟吁了口气，语气无奈却又带着坚毅：“人命关天，必须得成！”

　　“……”橠白没再言语，既然如此，那便放手一搏吧！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运来客栈门前。

　　家中出了如此事，李掌柜自然是无心生意，索性关了大门，暂且不做营生。

　　陆归舟与橠白先后自马车上下来，站在那运来客栈的门前，心中鼓了半晌的勇气，方才抬手敲门。

　　片刻后，运来客栈的门打了开来，门缝里，露出了李掌柜憔悴沧桑的面容，他上下打量了橠白与陆归舟一番，直将他们当成了前来投宿的客人，直接道：“我这今天不营业，二位到别处去吧！”

　　言罢，李掌柜的便要将门关起。

　　陆归舟一把挡住了即将关起的门，亮出腰牌道：“我们不住店，我是竹远县的县令，陆归舟……”

　　陆归舟知晓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便极尽委婉的同那李掌柜言说了。

　　可再委婉的言辞也难以掩盖事实的残酷，那李掌柜的一听其目的，当即便勃然大怒，抄起一旁的扫把便轰打着陆归舟。

　　陆归舟忙就将橠白护在怀中连连后退。

　　接连躲避了几下之后，李掌柜的没了力气，他颤抖着手直指陆归舟与橠白，气愤道：“我女儿已事惨死，你们竟然还要挖她的坟！让她入土都不得安宁！”

　　陆归舟忙解释道：“李掌柜，我们想要开棺验尸，绝非是想要饶了李姑娘的安宁，实在是想要还她一个清白！”

　　李掌柜的夫人听到了响动，随后自屋子里出来，一见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惊讶道：“这是发生甚么了？”

　　李掌柜看了一眼自家夫人，依旧颤抖着手指指着陆归舟与橠白，气愤道：“这厮自称是什么竹远县的县令，竟然要刨开我们女儿的坟来验尸！”

　　那李掌柜的夫人一听，亦是满目惊骇，直气的说不出话来。

　　陆归舟连忙再次解释道：“李掌柜、夫人，我们绝非是有意打扰小姐的安宁，实在是此案尚有出入，那袁绍卓很可能不是真凶，还请掌柜与夫人见谅，准我们开棺验尸，也好还李姑娘一个清白！”

　　李掌柜夫人眼泪簌簌而落，指着陆归舟大声道：“你是收了那袁绍卓甚么好处，张大人都已经判决了，你竟然还硬是要替他翻案！”

　　橠白见陆归舟遭人如此冤枉，忍不住挣脱了陆归舟的怀抱，挡在他前面道：“你们怎么可以如此乱说！你们怎么不想想，若是那袁绍卓不是凶手硬是被处决了，不只是冤枉了好人还会让真凶逍遥法外，李姑娘泉下有知，这样她就能得安宁了吗？”

　　橠白这一语，着实让李掌柜夫妇颇为震撼，自打案发到如今，他们一直认准了那袁绍卓就是凶手，只一心盼着他尽快被绳之以法，完全不曾想过凶手另有旁人……

　　橠白见他二人错愕，趁热打铁，结合着他们所发现的那些，又言说了一番，直说的李掌柜夫妇动摇了。

　　“好……”李掌柜艰难的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开棺验尸，但是，若查验不出旁的，你又当如何？”

　　陆归舟听了，深知李掌柜这是要他立军令状了，此事上，他是不能含糊的，于是言道：“若本官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甘愿受那连坐之罪！”

　　“好！”李掌柜一声吼，继而道：“口说无凭，你立字据！”

　　事已至此，为了能够复验尸首，陆归舟也只好应了下来。

　　立罢了那字据，陆归舟朗声道：“明日，我便会带着仵作，准时前来！”

　　如此，陆归舟的军令状也算是就此立下了，他与橠白我不做耽搁，直接打道回府。

　　方才经历了如此一遭，回去的路上，气氛难免有些沉重。

　　沉默了半晌，橠白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阿舟，你方才不觉着有些冲动了吗？若是那李婉芙的尸首一如那验状上所写，你想过你会是何等结果吗？”

　　陆归舟闻言，转过了头去，一眼便对上了橠白那张满是担忧的俏脸，沉重的心情得以舒缓，他故作轻松的微微一笑，随即抬起手来，自将橠白揽入了怀中，从容道：“大不了，丢了这顶乌纱帽。”

　　橠白未曾想到，陆归舟会如此坦然且轻松的就将此话宣之于口，当即自陆归舟的怀中抬起了头来：“那你还……”

　　陆归舟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将她抱紧，答非所问道：“橠橠，若是我当真丢了乌纱帽，你会不会弃我而去？”

　　橠白当即将她一推，怒目圆睁：“你怎得会如此问我！？我是如何你还不知吗？”

　　陆归舟不允她推拒，又将其一把抱入了怀中，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认真道：“橠橠，我如今甚么都不怕，只怕你会弃了我……”

　　橠白听言，心中动容，抬起双臂环住了陆归舟的脖颈，郑重且认真道：“不会的！阿舟！我为你而来，又如何会弃你而去呢？”

　　陆归舟不觉又将她抱紧几分：“那若是我此次当真做错了呢？”

　　“……”橠白颇有些不解，只疑惑的瞧着他。

　　陆归舟道：“方才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我若是不立字据，李掌柜自家是不会同意开棺验尸的，可是复验尸体，我们也是只有半成翻案的机会，一旦失策，我的确会乌纱不保，可是我作为一方父母官，我见不得人受冤屈，试想一下，身为父母官，连老百姓的冤屈都洗刷不得，那这个官做的还有甚的意思！所以，哪怕只有半成的机会，我也会堵上仕途奋力一搏，可若失败了，我便成了糊涂官了……”

　　橠白这方才明白了陆归舟何出此言，原来，他是怕自己一旦成了糊涂官会有损于自己在橠白心中的一贯模样，进而担忧自己会厌恶这等差劲的人，从而会弃他而去。

　　思及此，橠白不禁莞尔，她的阿舟，着实是正直的可爱，这若是换了旁的官，定是依照上级吩咐便直截了当的结案，哪里还会管一个死囚犯的喊冤？

　　橠白抬起双手，捧起了陆归舟的俊颜，“啾”的一声自他唇上落了一吻，继而道：“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会疑心我弃你而去吗？”

　　“可你又不是人！”陆归舟脱口而出，又觉着自己这话像在骂人，连忙又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是个精灵，你若是厌恶我一走了之，我哪里还能寻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