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情书》亍椿

16、狗尾巴草

　　“怎么了？”

　　经过没有路灯的地段，附近光线昏暗，寥寥几颗明星闪烁在天边。

　　冬日的夜晚过于寂静，没有虫鸣，偶尔有车子呼啸而过，转瞬之间则会恢复超然的宁静。

　　蔺尧心不在焉摇头，眉头拧在一起，整个人状态都不在线。

　　太安静了。

　　蔺姜试探靠近他，压低声线：“你被他发现了？”

　　蔺尧整个人噎住，瞬间变脸，嗓门掩饰般拉大。

　　“没！”

　　“那你今晚怎么这么——”

　　蔺姜细眉轻挑，认真困惑质疑。

　　“多愁善感？”

　　蔺尧在家里年龄最小，自小心大，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事没少做。

　　以前姜婉君甚至被气到以为他有多动症。

　　总之他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蔺尧深呼吸，双手掌心自上往下压，做好心理准备后，表情凝重转向蔺姜。

　　脸上浮现她说不出的认真。

　　“姐，你和那小子关系很好吗？”

　　荀周？

　　蔺姜闻言稍怔，她脚步放慢，表情颇有些不明所以。

　　“好应该说不上，我和他其实也刚认识没多久。”

　　蔺尧眼睛紧紧盯着她，眼底意味不明，似乎想从蔺姜脸上探寻出什么。

　　“硬要说的话，”

　　蔺姜垂睫，抬手随意将风吹散的碎发拂至耳后，侧脸模糊小巧。

　　蔺尧咽口水，呼吸放慢一瞬。

　　他听到她轻声说。

　　“最多是校友的关系。”

　　蔺姜高中很普通，成绩不太好，朋友也不多，是放在人群中大概找都找不到的学生类型。

　　现在如果不是因为老师，如果没有这些天的偶然，她可能会和以前一样，永远也不会有和这么优秀的人认识的机会。

　　就像同一栋教学楼中单独隔开的楼层，永远相对张望的教学楼。

　　人们总习惯在心中用一条无形分界线来划分天才和普通人。

　　年少的她大概也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居然能和传说中没见过几面的天才学霸一起出来吃饭。

　　蔺姜语气寻常。

　　她说完后，蔺尧神情出现短暂的怔愣。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嗫嚅半天选择继续保持沉默。

　　路上没人再开口。

　　两人搭乘电梯上楼，进门前，蔺姜拦住旁边一脚准备踏进去的少年。

　　“你先等一下。”

　　蔺尧满眼不可置信，“你又不让我进去？”

　　蔺姜无奈解释。

　　“房子大部分地方重新装修了，带你出去住，我回去拿点东西，你在这等我。”

　　“哦。”

　　蔺尧无所谓，也没多问，对他来说只要今晚不回家住，在哪儿其实都无所谓。

　　他乖乖站在门口，眼看蔺姜进去，他无意间瞥见她身后的屋子内景，瞬间目瞪狗呆张嘴。

　　我靠？!

　　这地方，还是他姐家吗？

　　-

　　“滴——”

　　指纹解锁成功。

　　荀周抬手按揉酸痛的脖颈，简单收拾后走向书房。

　　房间没开灯，他没管，径直迈入黑暗。

　　书桌旁的窗户打开，寒意大肆侵袭，黑发被吹散，露出整张清俊面孔。

　　荀周大脑中的昏胀慢慢消失退散。

　　静静站立片刻，他从口袋中拿出画纸，低头将画纸沿着折痕展开。

　　苍白指尖捏着薄如蝉翼的纸片，蝉翼不时在风中抖动。

　　借着月光，

　　他看清画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被鲜花拥抱的自己。

　　圣洁、美好，

　　是他，又不是他。

　　荀周长久静默，面色没有变化，垂首时脖颈更显脆弱。

　　茭白月色越过窗台倾洒入房间一个小角。

　　也许某一刻，他也会成为那个被月亮眷顾的幸运之子。

　　“嗡嗡——”

　　“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

　　他置若罔闻，修长的指尖沿着折痕将画纸仔细恢复原样。接着转身走到书架边，熟稔拿出一本书，把它细细夹在某页。

　　“嗡——嗡嗡——”

　　对方锲而不舍，一个接着一个打进来。

　　荀周适才敛眸，拿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他瞳孔逐渐呈现深沉墨色。

　　接通放在耳边。

　　另一边，KTV包间。

　　“我艹我艹！他接了接了！”

　　五颜六色炫彩灯光来回摇晃，整个房间充斥烟酒气味，地上躺着乱七八糟的酒瓶。

　　男人一脸激动，手机稍稍远离自己，兴奋对沙发边两个喝酒的男人喊：“接了！我，我怎么说？”

　　蒋和正不耐烦起身，作势想抢过电话。

　　旁边张大奕及时变脸拽住他，“你喝傻了吧你，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蒋和正眼珠转了转，反应过来重新坐回去，不忘给前面站着的男人做手势催促他快说。

　　男人忙不迭点头，谄媚而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是荀周不？”

　　蒋和正眼珠瞪大，握拳对他。

　　说的什么蠢话？

　　男人被吓得猛然一哆嗦，退后几步拉开距离着急开口：“我是张原啊，你还记得我吗？咱们高三一个班的，我是班长——”

　　对方沉默，不发一言。

　　张原害怕舔唇，表情彷徨无措看向两人。

　　蒋和正则和张大奕默契对视。

　　好小子，没挂，说不定有戏。

　　“你小子赶紧的！别给老子在这磨磨蹭蹭！”

　　蒋和正压低嗓门冲他喊。

　　张原见状，声音止不住发颤，呼吸因害怕短促狭长，

　　“那个......腊八那天你有空吗？我们打算在那天办场同学聚会......”

　　“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们，时间都能改，大家好久没见都——”

　　“嘟嘟——嘟嘟——”

　　“嘟嘟——”

　　张原面色灰暗，把手机放下，结结巴巴说：“他......挂了。”

　　“妈的！没用的东西！！”

　　-

　　荀周熟练把号码拉入黑名单。

　　指腹停留几秒，他点开通讯录，在寥寥无几的联系人中找到一个备注拨通。

　　许成褚看到来电显示莫名默了默，定了几秒，他眯眼将手机递给旁边的朋友。

　　“哎，你帮我看看，这谁打来的？”

　　朋友无语指着屏幕，“你瞎了吗哥，这字不在这吗？”

　　“哎呀，你赶紧的，别管这么多，给我念一遍。”

　　“不是吧你，”

　　朋友嫌弃说：“荀周啊，这俩大字那么明显，你都认不出来。”

　　许成褚满意了，收手嘿嘿笑个不停，边起身边接电话。

　　“喂——”

　　“臭小子，今天这么懂事？”

　　说完他自己乐呵呵给对方找了个理由。

　　“难不成是专门来感谢我让小姜妹妹送你回去的？”

　　他就知道，看今晚这小子的异常举动，绝对和小姜妹妹有关。

　　荀周原本要说的话停在嘴边。

　　黑暗中，他半靠在书架边，手里随意把玩一支钢笔。

　　“你和她说什么了？”

　　许成褚耸肩，立马心虚摇头否认，“没什么没什么，你俩不是住一块吗，一起回去多正常。”

　　荀周微默，没有和他闲聊的意思，直奔主题。

　　“我要换个号码。”

　　许成褚：“？？？”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时间又放回耳畔。

　　“说什么梦话呢，大半夜的你来这一出？”

　　对面一直没挂断。

　　许成褚眼神迟疑，慢吞吞把手机换到另一边：“啧，你认真的？”

　　荀周手中钢笔灵活转一圈，他声音很低：“嗯。”

　　“你这也......太突然了，我能知道，你是为什么突然想通改变主意吗？”

　　当初他回国接这小祖宗出国，以荀周的情况，经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正常人都不会想继续留着这边生活的痕迹。

　　荀周就不一样了，宁愿不厌其烦地拉黑源源不断的骚扰短信和电话，也要留着这边的联系方式。

　　不过鉴于这人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的习惯，许成褚调侃完后便没在多问。

　　“换是可以，反正工作上面留的联式方式都在我这边......行吧，哥这几天有空帮你去办。”

　　他听到对面一声不含任何感情的“嗯。”

　　许成褚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有事？”

　　荀周：“没有。”

　　说完。

　　电话被他毫不留情挂断。

　　许成褚气笑了。

　　他连连摇头。

　　这小子的性子，以后别说追姑娘，和姑娘正常说话都够呛。

　　“许哥，这里有个地方需要你看一下！”

　　身后有人喊道。

　　许成褚打了个哈欠，“来了来了——”

　　-

　　深夜，蔺姜在酒店的房间熬夜画画。

　　这次稿子的各种细节已经和单主确认完毕，还差最后一点尾巴就能顺利交稿。

　　蔺尧住她隔壁，明天周末，不用管他上学迟到的事。

　　她按揉困倦不堪的双眼，疲惫放下画笔。

　　稿子明天能继续肝，肖禾夏今晚提醒她的那个比赛倒是能提前看看。

　　这几年，蔺姜对于参加这类大型插画比赛也算小有经验。

　　比赛可以以团队的名义参加，也可以作为个人参赛选手在比赛截止日期前提交符合要求的插画作品。

　　比赛限制条件很少，重点在于新意和寓意。

　　蔺姜千选万选，最终选择了一个自己有些眉目的主题。

　　【希望】

　　[渺小而盛大的，冰冷但温暖的，如向阳花般逐日绽放。]

　　去年是......

　　说起去年，死去的回忆刹那间涌现心头。

　　当时她还没辞职，在工作室矜矜业业画稿，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

　　蔺姜连忙摇头，企图把它甩出去。

　　选定主题后，蔺姜决定暂时暂停平台接单。

　　近一个月来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忙着画画赚钱，自己放松休息的时间少之又有。

　　按照许书满说的，人的大脑是有限的，她总该给它以呼吸新鲜空气的时间。

　　正好最近有场她一直想去的画展，她一拍桌，心动不如行动，马上预约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