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很听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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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感知到孟扶光身上那道属于殷无暝的气息，也许夷康的刀尖早就扎进了孟扶光的胸膛。
甚至在那一刻他想的也不是单单只杀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乃至这个上仙界、妖界……
所以才不是什么爱屋及乌。
最后看一眼这让他恨透了的上仙界，晏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传送阵法，不过眨眼的瞬间便再也不见碧海蓝天，只有独属于绝灭泛海的死寂灰白。
望着晏笙义无反顾踏入绝灭泛海，连那袭绯色狐尾也渐渐被染成灰白，夷康深深叹息，主动开口为他指引。
所谓绝灭泛海，其实并不真的是一片海，曾几何时这里是妖界通向鬼界的界门，就像凡间通向魔界的界门——不周山一样。
而所谓的[绝灭]便是妖气与鬼界相融相交而成的一种灰色物质，其具有极强侵蚀同化的能力，能剥夺所有进入此域的事物的颜色，并渐渐将生灵同化消磨，直到最后不知不觉消散在天地间，成为灰质汇聚而成的[海]的其中一个部分。
这听起来似乎杀伤力并不强，也不如青天悬镜台的獬豸雷霆惩戒性强。
但若是同化后意识不散呢？
“试想，一个人死后却有意识，却被迫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也分不开，只能在这片[海]里飘荡。因为没了身躯也不能魂归地脉再入轮回，故而想死死不了、想活也活不成，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魔刃在死寂的苍白中轻轻震颤，夷康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以前生灵人死后，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从鬼门关将魂灵带回鬼界再入六道轮回，但现在没人开鬼门关，死魂只可从地脉轮回。而这地方和鬼界靠得太近，几乎算得上是鬼界的的地盘…”
他顿了顿，毫不意外地说：“啧，果然是一点地脉的支流都没有。”
说着说着，他回头看去，却见晏笙垂着头跟在自己身后，方才还在青天悬镜台嚣张得不行的人此刻就如快要枯萎的小草，脑袋一点一点，根本没有半分精神。
夷康当然知道晏笙在想什么，他晃着刀尖，十分抱歉般凑近晏笙蹭了蹭：“对不起啊，之前关于殷无暝替罪死祭的事我没来得及提前告诉你。”
一听到[死祭]二字晏笙的眉头猛地一抖，他闭了闭眼，终于有了反应道：“错不在前辈。”
但夷康却激动起来：“不行，主人说过我们魔族对朋友向来都要说一不二绝不隐瞒，这样，从今往后，但凡你有所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身为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古董，夷康的确是一本行走的天地宝典，真要讲起来能从开天辟地讲到今时今刻。比起三千引和白泽，夷康倒还真是从来都不绕弯子。
可晏笙却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有些茫然：“我不知道要问您什么……”
他垂首掐着自己的指尖，声音渐低，“对不起…但我现在有点乱。”
夷康当然不介意，他十分理解晏笙此刻的心情，于是努力调动情绪主动说起未完的话：“你以前还是石头的时候住在不周山，我猜你一定不知道为什么鬼界没有地脉吧？”
不等晏笙接话，他就继续向下说：“地脉这东西其实在天地初开时只是装天地灵气的罐子而已，源头是神界天池，其分成无数支流穿越山川河流最后于魔界地心汇集，而生灵依附于地脉支流滋养而来的福地洞天修炼，这才有了妖族和修士。”
“但鬼不需要修炼，或者说除了鬼王和鬼官，其他的鬼是不被允许修炼的。毕竟死就是死，若是进了鬼界的鬼也能修炼、长长久久地生活下来，那生死的界限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所以鬼界的尊主命令他座下的十殿阎罗在鬼界之外修筑了结界，这结界就如同城墙，挡住了要流进鬼界的地脉支流，而鬼界之主则亲自出手拔除了鬼界中已经存在的地脉支流，更是建立了一套鬼官修炼的功法。”
“所以鬼界不需要地脉，鬼界也不会有地脉，而这里与鬼界一门之隔，也没有地脉。或许也是因为这里没有地脉，来到这里的妖族无法将灵气转化为妖气，更是无法存活下去，于是这里才被妖界视为天生的囚牢吧。”
那为什么弄云和奉阳为其效力的那个人在这样的地方是如何活下去的？
晏笙脑中蹦出这个疑问，可他却依旧提不起精神，只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见晏笙实在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夷康终于放弃了，
有的时候逃避没有用，总需要一个说破现实的话茬，至少如今对面没有敌人，在这里的晏笙有余地也有机会绝望。
深知晏笙不能一直这么憋着，夷康于是语气终于低沉下来，提起晏笙此刻的禁忌：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要在这里…等殷无暝？”
刀在四周转了一圈，带不回半分生机，甚至就连刀身的魔气也淡了几分。
夷康犹豫着又问：“或者我应该换一种问法，你真的相信殷无暝还活着吗？”
真的相信吗？
晏笙咬着唇，如今面对的不是仇敌，一直硬挺着的背脊终于弯了下来。
此后沉默很久很久，他也终于承认自己再做不到如在不灭天时那般笃定地说：“对！我相信师兄一定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把师兄关起来，再也不让师兄跑走了！”
所以真的相信吗？还能相信吗？
因为什么而相信呢？
殷无暝的确有很多秘密，不死之身、来处成谜、身份很多还一心向死……
但这一次殷无暝不是离开，也不是短暂地闭上了双眼，而是魂飞魄散、肉身成灰，那自己还能凭借什么相信殷无暝会回来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在这片无人的绝灭泛海中，晏笙终于彻底崩溃。他双膝跪地，十指深深插入灰白的沙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四周的灰质仿佛感知到他的痛苦，开始缓缓流动，他低着头任由泪水划过脸颊，在灰白的世界里留下转瞬即逝的湿痕。
“为什么？他甚至宁愿相信孟扶光长大之后能替他复仇也不相信我能带他走！？难道就因为孟扶光修的是苍生道！？是天道选中的那个人？！”
“可就算对上獬豸雷霆我也有十条尾巴，一条一条割下我也能换十次机会，比起他那个师弟，明明我才是那个有机会带他走的人，凭什么他不相信我！？”
夷康惊讶地看着晏笙指缝间的眼眸，憋了太久的情绪此刻犹如地心的烈焰，爆发瞬间便烧的晏笙全盘崩溃。
“他还逼我，威胁我，把他用自己炼出来的法器送给孟扶光和常香见护体！什么苍生道什么三界生灵，如果不是因为他，如果不是那件法器——！！！”
说到这里，晏笙绝望地捂住了脸。
“他知道我最在乎他，就是因为他知道我很听话，他用命想保护的人我一定不会伤，他想让孟扶光救的这个世界我也一定不会毁。可他既然明知道我听他的话，为什么我就该被留下，为什么有话不能直接和我说！他知道的，只要他说我一定相信，只要他要、只要我有，要什么我都会给他！”
“不想替姜昭容做事，那我就杀了姜昭容；不想被带上青天悬镜台，那我就杀光青天悬镜台上的所有人！他只需要给我一点点时间，我能做到的！”
“为什么不相信我！”
“……”
身为一把刀，夷康莫名感到动容，大抵是因为明明说着咒骂怨恨的话，可晏笙的每一滴眼泪都在说着相反的思念和情意：
为什么你一定要是天上的云？
为什么你总是送我点什么就走，以前是知微花、桃花，现在是法器和一条命……
为什么我总是留不住你……？
夷康抬头看了看绝灭泛海下灰白一片的天，此刻终于明白。
在青天悬镜台时，晏笙并不是真的相信殷无暝没有死，他只是给自己一个理由罢了。
相信殷无暝会回来给他一个解释，更是相信殷无暝会回来，然后把所有的温暖都只送给他一个人。
否则他重活一世到头来却一场空，凭什么不索性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难道真的要相信，是他喜欢的人说走就走甚至到死都要算计他吗？！
可他那么喜欢殷无暝，如何能相信呢？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很听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