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述棠

8、侍寝

　　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骤然被一个素未相识的女子念起，记忆中最后一次有人这么喊他还是冷宫中的那个女人。

　　看着这滴泪，他穆然想起幼时偷溜出冷宫时在御花园遇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和其他女眷跟在七皇子身后，也是这样极其爱哭。

　　但是这个爱哭鬼竟也意外救了他一命，后来听说那次进宫是为了给公主选伴读，能入宫的都是嫡女，眼前的人自然是没资格，定然不会是她。

　　至于那个女孩至今为止他还没找到。

　　“罢了。”陆孤夭收了匕首。

　　就冲这份莫名的熟稔感放她一命，下次可就不会再心软了。

　　目光落在被晕染的宣纸上，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陆孤夭弯腰捡起一张，上面正是各大家族错综复杂关系图。

　　景国屹立百年不倒，这京城中各权贵姻亲不断盘根错节，往上数几代多少都带点远房关系。

　　陆孤夭看着仍然沉睡的女子，眼底凝着些深究。

　　倒也难为她如此深算，只是这朝廷中人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内里指不定做着什么腌臜勾当，不如亡国算了。

　　他如是想着，但却觉得她有趣极了。

　　“晚些时候见。”

　　撂下这句话他就又翻窗而出，还顺手将没关严实的窗彻底关上。

　　他走后 ，温岁安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也不知他最后这话是对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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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温岁安才慢悠悠的醒来，感觉身上有些重，坐直身体，一床衾被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她懵了一瞬，只以为是乐竹在她睡着的时候进来了。

　　温岁安一边收拢纸张，一边唤醒自己的意识，方才睡着时她好似做了一个梦，很真实但是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还有些恍惚。

　　还未等她彻底清醒，外面就传来不小的动静，出去一瞧原是张德来传侍寝旨意。

　　见到温岁安，张德忙不迭的凑上来：“恭喜贵妃娘娘，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您可是这 后宫头一份呢。”

　　温岁安撇了一眼隐在角落中的青松，低着头搅动手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能坐稳太监总管的位置，张德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递了个话头给她。

　　“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不不，”温岁安摆手反驳但很快又点点头，“德公公您可否告诉皇上说今夜选嫡姐侍寝啊，就说…”

　　她佯装苦恼的想，突然灵光一现：“就说我来了癸水，对，我来了癸水。”

　　张德不傻，自然能听出来她的意思，连忙告饶：“贵妃娘娘，这小日子在入宫之时都会记录在册的，况且这欺君之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您就饶了奴才吧。”

　　听到诛九族，她被吓了一跳。

　　张德看着温岁安的行迹，他怎么感觉这新晋的贵妃娘娘是个缺心眼呢，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跟着他一同前来的小太监们也是想笑又不敢笑。

　　他耐着性子说：“娘娘，晚些会派舆辇接您，您只管梳洗打扮，讨得皇上欢心定然能荣宠不断。”

　　听了他的话温岁安稳定了几许，可仍有些后怕。

　　“多谢公公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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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祖宗法治，新人入宫第一日晚就必须要择选一人侍寝，但这陆孤夭偏生就是以公务繁忙推脱了，太后也由着他去。

　　以为还会在多推脱几天，谁成想这才第二日他就主动提及，翻的还是温岁安。

　　自打得了侍寝的旨意后，乐竹就开始为温岁安梳洗打扮，沐浴更衣时看到脖子上的干涸的血迹，惊呼道：“娘娘，您这里怎么了，怎的伤着了。”

　　说着用湿布一点点将血迹擦拭干净，随后从药箱中拿出伤药抹上。

　　“是吗？”温岁安听闻轻触伤口。

　　没发觉时浑然不觉，这会儿摸到了的确觉得伤处在隐隐作痛，痛嘶一声。

　　“不打紧，先沐浴吧。”

　　乐竹面对温岁安的、时嘴闲不住，只消停了片刻又叽里呱啦的说起来：“娘娘，要我说啊这皇上定然是被您的美貌和才华给迷住了，而且是迷晕的那种。”

　　“何出此言？”

　　“娘娘您想啊，您在大殿内就因为您的去留问题引得皇上驳了太后的面子，而且还是这么高的位份，侍寝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您，况且这侍寝的通传按理说应该是敬事房派人，而今日却是德公公来告知，这还不能看出皇上对您的看重吗？”

　　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引的温岁安想要辩上三分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

　　莫非真的被她说中了？

　　为何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若他真是如此，那日在医馆遇见的又是哪一面？

　　但愿不是自己多想了。

　　她这样想着也就没来得及说话，乐竹又自顾自的说了许多。

　　“也是，奴婢要是个男人看见娘娘自然也是要迷的神魂颠倒的。”等温岁安回过神来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好啊你个乐竹，竟然也会学打趣我了。”这般说着用手捧起一捧水象征性的撒在乐竹身上。

　　平日在府中二人也没少这样打闹，一来一回梳洗也用了好些时间，以至于舆轿来时还没来的急上妆，匆匆忙忙的整理仪表。

　　临走时温岁安还偷摸藏了个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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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孤夭从百花宫回来后就心绪不宁，甚至于在养心殿批奏折。

　　好不容易将久没处理而堆成山的奏折批完，全程眉头紧锁。

　　前朝这群老匹夫真是一群闲的没事干的废物点心，什么都做不好，整日就知道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知情不报，小事上奏不停，这个国家迟早完。

　　大抵是被气糊涂了，以至于他都忘了今晚传了人侍寝，直到他走进寝殿看到被子里长出一颗头他才想起来这一茬。

　　被褥里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面对着自己，双眼惺忪显然是快要睡着了，看到她这么悠闲自得，陆孤夭直接气笑了。

　　这人上辈子莫不是个瞌睡虫，下午睡了两个时辰，眼下居然还睡得着。

　　温岁安原本是有些困意，但看到陆孤夭的那一刻整个人已经彻底清醒了，她没忘记还要演一出戏，她掀开被子下床，然后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

　　因着要侍寝，浅粉色薄衫里头只穿了件淡蓝色鸳鸯肚兜，大片肌肤随着温岁安的动作若隐若现，白皙的刺眼，未施粉黛的脸上是心智未开的娇憨。

　　“听闻你这些年闭门不出的原因是生病，生的什么病？”陆孤夭明明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想试探她的态度。

　　温岁安在内心权衡了一下，选择继续装下去。

　　她双手不安的捏着薄衫一角，上面的褶皱无不彰显着她的紧张和犹豫，可眼底的狡黠却藏不住，暗示着她在盘算着如何骗人。

　　“我…我自幼体弱多病，也是温养了许多年才渐好。”

　　她结巴的把温柏松事先为她想好的说辞讲出来，说这话时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就像是第一次骗人而心虚，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她是装的，恐怕真的回被骗过去。

　　‘小骗子。’

　　陆孤夭在心里为她安上了称号，目光落在了雪白的脖颈处的那一抹红色上，不自觉的想到下午批奏折时莫名的烦躁。

　　‘回头让张德送只药膏过去，省的碍眼。’

　　心思千回百转，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原来是这样，就寝吧。”

　　温岁安呆在原地想：‘这样拙劣的撒谎手段，他竟然一点都不过问，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陆孤夭张开双臂背对着她，始终没有等到她的下一步动作，语气也冷了下来：“怎的不动？”

　　温岁安连忙回神，连忙走到陆孤夭的的正面，仰头踮起脚去解领口的盘扣，指尖微微颤抖，明明是很常见的盘扣，却费尽力气才解开，双颊也因此染上了红晕。

　　这次真的不是装的，因为垫脚导致身形有些不稳，再加上两人几乎是面对面贴着，依稀感觉到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有些痒。

　　从小到大还从未离一个男人这样近的距离，更不用说是侍寝，虽然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第一次难免会有些慌乱。

　　陆孤夭深邃而幽长的目光盯着她，温岁安越发的不自在，精致的龙袍外衣被一寸寸拨下，露出里头简约大方的里衣，她垂下眸不敢多看，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好不容易彻底完成，赶忙退后几步隔出距离，那红晕早已从脸颊蔓延至耳尖，泛着诱人的红。

　　陆孤夭好整以暇的看着害羞的温岁安，调侃道：“教习嬷嬷没有教过你嘛？”

　　温岁安声若蚊蝇的回答：“学过。”

　　内心却在感叹他的变脸速度之快。

　　陆孤夭眼神示意她先上床，温岁安只好顺从来到床里侧，然后掀开被褥一角，颇有种邀请的感觉，他紧随其后进去。

　　但他却意料之外的只是躺下闭眼，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于没有多分给她一个眼神，两人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

　　想法落空温岁安不是失落而是忐忑，计划的东西没有用上，但是已经实践了怎么办，只能祈祷陆孤夭不要察觉到。

　　陆孤夭合上双眼但那雪白的两团却始终挥散不去，更烦躁了。

　　两人同榻而眠，却心思各异。

　　温岁安见他始终没有反应，舒了一口气刚准备放下心来，下一瞬身侧人就张开双眼，侧着头目光正对着她。

　　这下，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她自己也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