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海》禾风厘

21、荔枝海

　　沈溪柠没再说话。
　　许清霖也沉默了。
　　时间变得模糊起来，每分每秒都失去了真实的存在感。
　　眼前的一切仿佛皆褪了色，只留下苍茫的白。

　　寒潮沿着海平面翻腾而过。
　　阴湿的凉意隔着外套都好似能渗透进每一处毛孔。
　　沈溪柠不禁缩了缩脖子。

　　“不如今天先回去？”许清霖提议，“这里挺冷的。”
　　沈溪柠点了点头。
　　“我送沈老师。”
　　“不用。”
　　“让相亲对象自己回去好像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许清霖玩笑道，“沈老师就当是让我表现表现？”

　　沈溪柠还是想拒绝，然而看到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再对向这张脸，唇瓣动了动，终究是默许了。

　　“要送沈老师去哪里？”
　　“学校。”
　　前不久科考船出现意外的事情还有许多后续事宜需要处理，她想回办公室整理一下思路。

　　许清霖没有多问，引着她上了车。
　　返程的路上，安安静静，两个人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

　　“能继续讲讲吗？”路途行驶到一半，许清霖说，“后面你们隔了多久才再次见面的？”
　　沈溪柠垂了垂眸。
　　将近，一年。

　　*****
　　高三结束后，沈溪柠成功考上了海大。
　　凭着之前的经验和获得的荣誉，刚进入大学校园没多久，她就开始跟着学长学姐参与起海洋生物的研究，很快成了本院的教授看重的学生，参加了不少课题组和科考活动。
　　大一一年下来，她的生活格外充实。
　　只是偶尔闲下来，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他怎么了？
　　去了哪里？
　　还会再见吗？
　　什么时候能再见？
　　她在心底问了许许多多次。
　　直到他真的再次出现。

　　那是一个晴天。

　　*****
　　临近暑假。
　　沈溪柠和同课题组的成员一起筹划“瞭望号”科考船科考项目的报名活动。
　　“我们在海洋馆门口也安排了宣传活动，溪柠你对海洋馆比较熟，你去跟进一下。”学长顾云峥安排。
　　沈溪柠点了点头。
　　海洋馆她的确比较熟悉。

　　她早早的到了现场，做好了准备工作，喝水的间隙查看手机，许诗甜给她发来语音：“况嘢有消息了吗？”
　　沈溪柠抿了抿唇，回了句没。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林之境，搞什么鬼啊！”许诗甜气愤道，“让我再看见他们俩，我非要剥了他们的皮！”

　　到底怎么回事？
　　谁清楚呢。
　　能不能也告诉告诉她。
　　沈溪柠出神了半分钟，调整好思绪，开始投入正事。

　　*
　　“瞭望号科考船的到来，预示着一场神秘与冒险的海洋探索之旅正式开启。本次科考之旅共计5天4晚，是向极少数公民开放的海洋科学项目，至臻科考舱位仅限30席/航次，走近真实的科学家的工作现场，成为海洋科学考察队的一员，你准备好了吗？”
　　有关瞭望号海洋科考之旅的宣传片在入口处的广播大屏上循环播放着，没过多久，沈溪柠被人围拥了起来。

　　“听说你是这次科考项目的科学家助理对不咯？我想知道这个科考项目小朋友能不能参加哦？”
　　“科考项目主要会安排什么活动呢？”
　　“每个航次只有30个席位呀？航期是多久呢？”
　　……

　　那么多声音同时袭来，沈溪柠往后退了退，一个一个回答问题——
　　“是，七岁以上可以。”
　　“主要活动宣传片里有介绍。”
　　“航期大概是整个7月。”

　　忽地，听到包围圈外传来什么动静。

　　“让一让，让一让。”
　　来人凭着身高优势，灵活地从围堵的人群中破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窜上了前。
　　沈溪柠脚下的动作徒然一僵，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寂静下来，耳畔的声音显得愈发得近。

　　是他。

　　“哎，这人干嘛呢？”
　　“就是就是，怎么还插队呢？”
　　人群里流淌过来不满的抗议：“你干什么呢？”

　　“我？”况嘢扯起唇角，卖了个关子，顿了半秒钟，才道，“报名呀。”
　　“各位。”趁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哥哥姐姐们，我这追人呢，让让我呗。”
　　他人长得好看，一双标志的瑞风眼潋滟生情，极其具有迷惑性，先前还大为不满的人脾气一下就消散下去，年龄较小一点的女生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又是这副没个正形的样子。
　　沈溪柠就那么盯着他，他好像瘦了不少，笔挺的身姿更加单薄，较之以前，侧脸的轮廓也更为分明。她不是没留意到他的迟疑，他那么高调地闯进她的视线，却连看都没敢往她这边看。

　　况嘢唇角微扬，面朝着围拥起来的人群，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堪堪偏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上：“沈溪柠……”
　　他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挤出一个原本应该属于他的、恣意洒脱的笑来：“我……”

　　沈溪柠唇瓣抿得更紧，扭头就走，握紧了手腕上戴着的荔枝栋水晶手串。
　　况嘢终于出现了。
　　在这么平静无波的一天。

　　*
　　沈溪柠忘记是怎么回到的家，恍恍惚惚的。
　　她望着书桌上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的糖果盒，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装得满满的，全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她看一眼。
　　又看一眼。
　　许诗甜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也知道了。
　　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沈溪柠点击接通，果然，对面的人开口就是急切的：“溪溪！你是不是见到况嘢了？！林之境来找我了！我一看到他就感觉况嘢肯定会去找你。”
　　沈溪柠“嗯”了一声。
　　“那你们说上话了吗？”

　　说上了吗？沈溪柠想。
　　他是向她开了口的。
　　那算是说话吗？
　　“他怎么跟你讲的，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你有没有质问他呀！”许诗甜急哄哄又愤懑地嗷嗷叫，“不对，就应该晾着他，绝对不能轻易原谅这家伙，让他玩什么不告而别！”

　　是应该的。
　　怎么没质问呢。

　　沈溪柠从糖果盒里拿出一颗。
　　晾着他。
　　扣一颗。
　　不能轻易原谅。
　　再扣一颗。

　　手机响起，是顾云铮，后者声音温柔：“溪柠，明天现场报名你记得过来啊。”
　　报名。
　　不久前看到的身影钻入思绪，沈溪柠轻轻应了应。

　　*
　　“沈溪柠没理你？”林之境甩着脑袋推测，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明显是肯定的，“该！”
　　况嘢没理他。
　　林之境说完就不吱声了：“许诗甜也不理我了，我告诉你况嘢，你丫的得赔我。”
　　说着说着他声音又渐渐小了下去，活脱脱像是被放了气的轮胎，一副欲言又止，表情复杂的样子。
　　“行了。”况嘢一嗤，“别拿那种眼神看我。”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再等等。”

　　*
　　一整晚过去，沈溪柠毫无睡意。
　　隔日下午，准时到了现场报名处。
　　这次航程舱位有限，其实并不需要号召多少人，但负责统筹科考活动的老师希望能挑选出一波真的对海洋以及海洋生物感兴趣的报名者，所以流程就搞得复杂了一些。

　　“酸奶加核桃包。”刚一在位置上坐下，顾云铮就把早餐递了过来，这段时间来他总是这样。
　　其实不用的。
　　沈溪柠心里想着，嘴上道谢，拿起包子慢慢往嘴边送。

　　“沈老师。”
　　眼前突然闪现一片阴影，她抬眸，看到一张笑得招摇的脸，小脸绷紧，没说话。
　　况嘢。

　　他的微信就停留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头像和昵称都没变，然而昨晚她盯着手机屏幕几乎盯了一个晚上，也没等来他的消息。

　　“沈老师？”
　　没得到回应，况嘢又叫了一遍：“沈溪柠小朋友？”
　　他故意俯下身去探向沈溪柠的眼睛：“生我气呢？”

　　沈溪柠抬头睨向他。
　　况嘢唇角一扬。
　　无声的对峙了片刻。
　　沈溪柠开口：“干什么？”
　　况嘢笑：“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沈溪柠抿唇。
　　不说了。

　　“报名啊。”况嘢接她上句话，晃了晃手中的报名表，说得可怜，“上次都没来得及交，沈老师就走了。”
　　沈溪柠不理他这茬，接过报名表：“好了。”
　　那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况嘢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无情啊？”
　　是她无情吗？
　　沈溪柠一言不发。
　　“真这么无情？”况嘢故作可怜。
　　沈溪柠还是不说话。
　　“好吧。”他起身往外走，一副一步三回头的做派。
　　沈溪柠刻意忽视，不去看。

　　顾云铮在旁边目睹了个完全，问：“你认识啊？”
　　沈溪柠没有回答，假装没听见，也没看见他投向自己的好奇的目光，协助后面来的人完成报名工作：“这边填写一下信息。”

　　报名者陆陆续续而来，人越来越多。
　　她机械地做着讲解和指导的任务，心思早就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
　　等到终于结束，沈溪柠胸口早就闷的不行，她拒绝了顾云铮一起吃饭的提议，打算找个地方喘喘气。
　　一出门，只见况嘢就等在那里，斜倚在墙上，微微垂着眼，阳光从头顶洒落，高大的身影嵌了一圈形容不来的落寞，看到她出来，唇角勾了勾，像没人要了似的，声音轻飘飘的叫她：“沈溪柠。”
　　“别生我气了。”

作者有话说

　　[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