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海》禾风厘

4、荔枝海

　　拒绝了况嘢的请求，沈溪柠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一如既往的上课，写写海洋生物的科普文章，去海洋馆做义务讲解。
　　除了，原本动不动对着她“溪溪”叫个不停的同桌许诗甜不和她说话了。

　　这算是冷战？
　　还是绝交？

　　周五放学前，沈溪柠暗暗盘算着。听到一旁的许诗甜重且急促的翻书声。
　　心想再用点力气书都要烂了。

　　“许诗甜。”
　　学委边喊着名字边分发着上周月考的语文试卷。
　　许诗甜一把自己的试卷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按在了桌面上。

　　隔了一会儿。
　　沈溪柠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沈溪柠。”
　　她还没伸手，坐在靠过道位置的许诗甜便帮忙递了过来。
　　沈溪柠说：“谢谢。

　　许诗甜瞥她一眼。

　　那眼神，沈溪柠没太看懂。
　　是幽怨？

　　语文试卷发完又到了数学。
　　同样的场景，沈溪柠再次道了声：“谢谢。”

　　“啊啊啊！怎么又是谢谢！”许诗甜往嘴里塞了一根巧克力棒，咬得嘎吱嘎吱响，跺跺脚，拎起书包便愤愤往教室外去。
　　看样子气的不轻。

　　沈溪柠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作罢。

　　算了。
　　就这样吧。
　　这是她脑海中跳出的第一想法。
　　然而心头又不自觉的浮现出许诗甜的那句朋友。

　　可是，好像，她就不适合交朋友。

　　*
　　隔天是周六。
　　上午在家里把作业写完，下午沈溪柠去了海洋馆。
　　从小学开始，她便经常出入这个地方，虽然每次所做之事基本没什么差别，但她还是很喜欢。
　　接近海洋生物比接近人简单多了。

　　大差不差的流程，沈溪柠结束当天的任务时天色已经黑了，准备收尾工作时，途经海龟池，她突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迟疑须臾，跟了过去。

　　那个时间点，海龟池旁没两个人，一眼瞧见有个游客正打算趁工作人员不注意把没有拆开包装的鳕鱼肠扔进池里。
　　来不及多想，她当即过去，抓住那人手腕制止：“这里不能投喂。”

　　因为着急，声音稍微大了些，引得周边的人接连看了过来。
　　投喂的游客恼火地甩开她的手跑了，丢下一句：“少管闲事。”

　　沈溪柠望了会儿他的背影，去找工作人员。
　　后者得知情况，紧急找兽医团队给海龟做了检查。
　　还好海龟无碍。
　　沈溪柠松了口气。
　　完全没料到，第二天，网上就有人发了帖子，声称临海市海洋馆内志愿者人面兽心，故意给海龟喂食异物，还配了照片，正是她夺过鳕鱼肠和那个投喂者争执的画面。

　　刷到帖子的网友们义愤填膺，很快扒出沈溪柠的身份。
　　舆论四起。
　　［真看不出来，长这么漂亮，心这么歹毒呢？］
　　［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脸报名参加海洋守卫者？］
　　……

　　海洋馆立马调取了当天的监控，可是由于角度问题，视频并不能将真实的画面明明白白的展示出来。
　　“抱歉啊，溪柠，给你惹了这么大麻烦。”工作人员代表海洋馆向她致歉。
　　沈溪柠摇了摇头，这不是他们的错，她没多说，盯着网上发布的那张照片，一寸一寸的分析。

　　叔叔沈望海打来电话，关切地问了她是什么情况：“也太能扯了，这造谣成本简直低到可怕，随便一张图片配点文字就能轻而易举的栽赃陷害了？还有没有点王法！你爸妈呢？就这么看着？”
　　沈溪柠瞧了眼手机屏幕。
　　蒋睫和沈望山没有任何动静。
　　沈望海：“你等着，叔叔现在就回去。”
　　他还在外面出差，沈溪柠阻拦：“不用。”
　　“怎么不用？”
　　沈溪柠说：“我先，自己试试解决。”

　　接着电话，她不忘继续分析照片，突然注意到一个人影。
　　嗯？

　　*
　　室内篮球场。
　　观众席围满了人，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况嘢！况嘢！”
　　况嘢悠然的投了个篮，算是对这欢呼的回应。

　　而后，停下动作。
　　转头，张狂的笑就冻住了。

　　“这还没打一会儿呢，咋就停了。”林之境摆了摆手凑过来，“继续打啊。”
　　况嘢说：“不打。”
　　“稀奇啊，你这怎么又心情不爽了？看着这么多为你而来的观众，不兴奋吗？不激动吗？不嗨皮吗？”
　　况嘢啧了声，兴致缺缺。

　　被拒绝了。
　　他随意的拿起瓶水，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林之境：“到底怎么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况嘢一把把水瓶砸进他怀里。
　　林之境贱兮兮地笑了声，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他看：“对了，你看到这个了吗？”
　　况嘢丝毫不感兴趣，理都懒得理他。
　　林之境：“就你上次拦那冰美人，好像出事了。”
　　况嘢登时抢过他的手机。
　　看清内容，皱眉。

　　倏地，眸光一凛。
　　把手机丢给他。

　　林之境：“你去干嘛？”
　　况嘢说：“找人。”

　　如果他没看错，网上发布的那张照片上显示，在事情发生的同时，当事人身后分明有人正在录视频。
　　而巧合的是，那个人他恰好认识——摄影师阿冒。

　　况嘢去找他。
　　到了目的地，却见想帮的人竟然被堵了。

　　*
　　沈溪柠没想到会被围攻。
　　——闽秀区太平路东原街道阿冒工作室。
　　她是搜了地址后找过来的。

　　摄影师阿冒，在临海小有名气，时不时会拍摄一些海洋生物，所以沈溪柠知道他。
　　网上发布的那张照片上有他录视频时举着相机闪过的身影，她便想着来找他帮忙。
　　却不料还没走进工作室便被认了出来。

　　“你就是那个瞎给海龟投喂的志愿者吧，看着年龄不大，心眼这么坏呢。”
　　“就是，今天敢伤害动物，明天就敢伤害人。”
　　“说话啊，心虚了是不是。”

　　沈溪柠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笃定道：“没有。”
　　她不想去过多解释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谁料否认后对面的人根本不信：“你说什么。”
　　沈溪柠唇瓣动了动，正欲开口，忽地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她说不是她做的。”

　　那声音越来越近。
　　沈溪柠往旁边一瞥，顿了下。
　　况嘢？
　　沈溪柠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便见他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嗤道：“怎么？你们亲眼看见了？”

　　“关你屁事。”
　　“对啊。”他笑起来，一字一顿，“关你屁事。”
　　而后，拿出手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人，我倒是亲眼看见，还录了下来，不如，现在报个警？”
　　对面熄了火，陷入短暂的沉寂，悻悻跑了。

　　沈溪柠望着眼前的背影，诚恳道：“谢谢。”
　　“笑一个。”况嘢转过身。
　　沈溪柠愣愣的看向他。
　　什……么？
　　况嘢说：“就当道谢了。”

　　沈溪柠：“……”
　　哪里有这么道谢的。
　　对上他的目光，她禁不住移开了眼。

　　倏地，又听到什么动静。
　　探头一看。
　　不远处站着个气鼓鼓的许诗甜。

　　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沈溪柠睫毛动了动。

　　许诗甜说：“反正我不是来帮你的。”
　　“不巧。”况嘢慢悠悠接话，“我是。”
　　许诗甜瞪了他一下。

　　这下沈溪柠看明白了。
　　是幽怨。
　　被人拆穿的幽怨。
　　那也就是证明况嘢说的是真的了？也就是他们两个此番前来都是为了帮她？她张了张口：“谢谢。”

　　“谁要听谢谢！你就只会说谢谢吗？”许诗甜对这句话的反应很大。
　　沈溪柠不知道接什么。
　　许诗甜再一次跺跺脚：“哎呀，就是，你就不会说说……”前言不搭后语了半天，“说你把我当朋友！”
　　沈溪柠没反应过来：“？”
　　“说呀！”
　　沈溪柠顿了顿，扪心自问，开学以来，许诗甜一直对她很热情，这样的热情超出了以往她面对同学的经历，她不适应，但也并不排斥，所以和许诗甜的接触多了些，却没想到把她惹生气了？有把她当朋友吗？是有的，于是她道：“我有。”
　　“好吧，我原谅你之前什么都不跟我说了。”许诗甜如此道，而后直接挽上她的胳膊，一派冰释前嫌的亲昵。

　　外面的动静吵到了工作室内的人，阿冒走出来，点评了句：“呦，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四个人，两两相视，莫名其妙忽然笑出了声。

　　“不得了哦，阿嘢，这什么风都能把你吹我这儿来。”阿冒调侃了句。
　　况嘢说：“讨债的风。”

　　沈溪柠嘴角浅浅的弧度尚在，不由看了他一眼。
　　原来他们认识。

　　“既然这么巧凑到了一起，进来喝杯茶吧。”阿冒邀请。
　　等会儿还要欠人情，沈溪柠想，推脱似乎不太好，点了点头。
　　瞧了眼被许诗甜牵住的手。
　　这算是……和好了？

　　四个人一起进了工作室。
　　阿冒又问了遍况嘢：“说吧，来我这儿要做什么？”
　　况嘢朝沈溪柠递过去一个眼神。
　　沈溪柠读懂了，那是让她来说的意思，于是她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来意。

　　“啊，还真有呢。那天我录vlog，想不到会录到这样的画面，视频还没来得及剪，你不来我到现在还没看到呢。”阿冒闻声查看了视频，慷慨表示，“我拷给你。”
　　沈溪柠由衷道了谢。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阿冒边说边给他们泡起茶。
　　喝茶的同时，沈溪柠将从他那里获得的视频发布到了网上。
　　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谣言不攻自破。
　　她长长舒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顺手摸起一杯茶，轻呼一声，一不留神差点烫到手。
　　下一秒，茶杯落在了况嘢手上。

　　沈溪柠道了声谢。
　　“真要谢？”况嘢接了句。
　　沈溪柠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况嘢唇角勾着坏笑：“那再笑一个。”
　　沈溪柠被他那表情逗到，无声的笑了笑。

　　“既然沈同学笑了，那我再趁火打个劫。”况嘢接着说，“请沈同学收回拒绝的消息？”
　　沈溪柠想了想：“……嗯。”
　　或许，和人接触，也没那么难。

　　她答应了况嘢指导他的请求。
　　晚上，刚准备躺下，手机便跳出了信息。

　　【荔枝海】：啊，蝴蝶鱼啊蝴蝶鱼。
　　你是一只蝴蝶鱼……

　　这什么？
　　这谁？

　　沈溪柠反应了一瞬。
　　哦。
　　想起来了。
　　是况嘢。

　　所以，这，就是他口中的作文？
　　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