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图2-6 ...
-
老师不在这里，师哥师姐们都不在这里，没有人能教叶诚诉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听着患者的哀求，小叶彻底傻眼。
“你让我说……让你饲主觉得高兴的病？！”
可生病，从来就不是为了讨好谁啊，病了…就是病了而已。
叶诚诉这下才想起，他刚刚一时说不出的那个形容词是什么了。
和姜霖家里那个人类不同，那个人的恐惧、虚弱、求生欲，都丝毫不作伪。但眼前的这个人更理性，他用人类的智慧为自己争取最大化的安全和生存保障，他会评估，会观察，会算计，会演戏。
他像兽，在等级食物链里找自己的位置，也更像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后，努力往上爬，解决竞争者，讨好主宰者。
所以他现在向叶诚诉哭泣哀求。
这个“医生”得到了动物居民的追捧，武山山也很喜欢他，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原因，但可以利用他。
一分钟前还满脸冷意提防的患者完全变了个模样 ，此刻，他蜷缩着魁梧圆润的身体，低垂着眼尾，“它只能喜欢我，我知道的…总有一天武山山需要二选一的……救救我。”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泣音，但这份乞求实在是太廉价了，没有商量、请求和沟通，这么毫不犹豫的示弱哀求，让叶诚诉为难甚至不适。
叶诚诉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了看叶森，可他心里却很清楚，这件事叶森帮不上忙，他得自己处理。
已经过去了足够长的时间，那名叫武山山的鼯鼠回来了，它探头，患者立刻别过脸擦泪，止住哭声，恢复成安静的模样，像憨厚的松子，圆滚滚地静候心仪自己的小型啮齿动物。
“可以了吗？小叶医生。”
它自玻璃门的把手上蹬腿起飞，滑翔落回叶诚诉的桌上。
叶诚诉掩饰性地推了推眼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叶森跳进了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把小叶不算宽广的怀抱塞得满满当当，缅因的重量令人安心。
叶森在他怀里转身，抬头，不必抻直脊骨，就能够舔上小叶的下巴。
金黄色的眼瞳是镇定平静的，叶诚诉在这双眼中看见了自己略显慌乱的表情，从刚刚开始就在狂跳的心脏慢慢安定，不再叩击内侧的胸腔。
现在只需要明确一点：他到底要不要帮他的同类，讨好他的小动物饲主。
叶诚诉的直觉是不想帮，这是一种很好理解的抵触心理，他一边在脑海里循环发问“为什么”“凭什么”，一边压着横冲直撞的恼火，和教育这个人类错误思想的正义冲动。
可抽离出自己的情绪，这个人类病得还不重，帮忙圆个说法，好像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帮这个忙，患者感激，饲主高兴，医生省心，开业第一天，自己来赚钱，没必要较真，更没必要在这个平行世界声张真实世界的正义平等标准……
“可以了，他……”
叶诚诉直视着鼯鼠，余光注意到一号患者正在看他，目光湿漉漉的，快要滴泪一般。
“咳嗯……他只是刚换环境，适应得太努力，所以有点……排异反应，是正常的，回去好好休息，我给他开点药就好。”
“适应得太努力？”
鼯鼠终于把凝在叶诚诉身上的视线，放回到自家的人类身上，它感动地蹦上他圆润的肩头，奖励一般地用小爪子轻轻挠了挠他的鬓角。
…
有这么一位一号患者打头阵，之后的情况都能称得上是小打小闹四平八稳。
只是叶森难掩担忧的视线却不时、不轻不重地落在叶诚诉的脸上。
“一给她舔毛她就吐？……人类的头发用梳子梳理就行，不用舔。”
“真的吗？”
叶诚诉和叶森一起点头。
“那您的头发没有被饲主舔毛梳理过，为什么还能这么滑这么亮？”
“……我是油头，每天都洗，行了下一位。”
…
“一吃花生糖就浑身痒，但他特别爱吃这个。”
“过敏，氯雷他定，以后别吃了，下一位。”
…
“我一靠近她，她就打喷嚏。”
“猫毛过敏吧？叶森上。”
“阿嚏！！”
“你也氯雷他定，家里多通风，勤开窗，猫摸完人，让人去洗手。”
…
“他不肯跟我家另一个人类一起去洗澡店！而且一见水就跑，什么毛病啊？”
叶诚诉和那位患者对视了一眼，那人露出无奈的表情，但当着他羚羊宿主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to大医圣：羚羊通常5-10只、甚至更多集群生活，这只羚羊运转着大千都市域属最大的草料供应链，财产评估通过，房产评估通过，籍贯审核通过，可养多名人类。
“呃，那另一名人类，是男性女性啊？”
“男性啊！常识我还是知道的，而且之后要颁发的新规不是说男性女性人类不能同时养，非同一培育养殖基地的人类也不能同时养嘛！”
叶诚诉笔尖一顿，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新规？”
羚羊女士声音清脆，“对呀，不过这些事不用可爱的人类医生操心，饲主都会解决的。”
它不肯再说，叶诚诉也不打算再问。
不过，这个洗澡的问题已经不属于医学范畴了，而且患者脸色正常，除了这身印满了浆果的衣服实在和他的成熟气质不符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违和感。
叶诚诉把笔放了下来，伸直胳膊，抻了个懒腰，玻璃门外就剩几位还站在夕阳的橙霞中耐心等候的动物居民。
“饲主方便出去一下吗，我问下患者具体……”
“别整那麻烦了！陈小姐，我最后跟您说一遍，我没毛病，是那男的有病，你应该带他来看！”
“哎呀，你看你……”
“我不是不爱洗澡，我也不怕水，我只是烦那个人，我跟他处不来，还在1号基地的时候我就跟他处不来！”
…
1号基地、没规矩的地方。
12号基地，允许退货。
新规，财产评估、籍贯审核……
晚上回来之后，仗着在这个平行世界的居所里用水用电都不用他付钱，叶诚诉洗了把旷日持久的解压热水澡，此刻，他趴在床上，望着他让“穿越版货拉拉”叶森带过来的书发呆，一页都没翻。
这里是人宠世界，我治病救人，我赚钱赔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呼——
“我饿了！”
“那不是有……”
“我想去吃海底捞，我还有大学生优惠。”
“你还是不饿。”
可叶诚诉却没有继续跟叶森呛声，只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他翻了个身，枕在《组织学与胚胎学》冰凉光滑的书页上，视线涣散着漫在整个天花板上发着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真不好奇。
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那么空落落的，那个患者的超绝变脸为什么会让我这么难受呢……
“你还好吗？”
！！
一张极有冲击力的帅脸突然从上方探过来，取代天花板，占据了叶诚诉的全部视线。
垂下的棕色卷发扫在小叶脸上，痒痒的，原本空落落的迷茫心脏突然有了方向，猛地上窜，差点从他嗓子眼里直接蹦出来。
……如果他直接被叶森吓死，是不是也算为某人心动到了极点。
好浪漫的死法。
“求你了，别突然大变活人。”
“……我不借体人类，怎么帮你调水温？刚刚是谁一会嫌水热一会喊水凉？这个居所用的又不是人宠世界的装修设定，你家热水器的高度是我小猫咪够得着的地方吗？”
“求你了，别用这张脸和这种声线自称小猫咪。”
叶森眯了眯眼，接连被叶诚诉用两个“别”拒绝，心情有些微妙的不好。
“喵喵。”
“？啊啊啊！别！！”
叶诚诉一把推开突然压在自己身上、凑到耳边用低音炮喵喵的叶森，咕噜一下坐起来，揉着耳朵退远。
叶森斜眼勾唇，嗤笑一声，得意又满足，他故意在叶诚诉的视线中回味似的耸了耸鼻子，接着嫌弃般皱了皱鼻子。
人类的耳边虽然没有气味腺，但有着氤氲的热度，洗发水的香气其实很清新好闻。
他这神色叫叶诚诉脊背一麻，尾椎一阵过电般颤栗。
……嫌弃什么，刚洗的澡。
猫学坏了！
坏猫懒懒开口：“所以，你还好吗？”
“好着呢！”
叶诚诉没好气，盘着腿背过身去了，一巴掌拍上书，把它推远。
叶森也跟着坐靠在床头处，手腕搭在屈起长腿的膝盖上方，姿势悠哉，话锋一转，语气却正经起来，“理想主义者会被现实教育，美好的设想也会被现实纠正，尽快适应的最佳方式，就是别太把这些当回事，自然就不会往心里去。”
写入师置身事外、不介入世界运行，所以总有种理智旁观、高高挂起的欠揍感觉。
可这话的内容虽然像某种老气横秋的爹味说教，叶森的语气也是一贯淡淡嘲讽的蔫坏阴阳，但他的眼神却专注地盯着叶诚诉的神色，小叶一回头就对上了他不掩关心的直白眼神。
郁愤顿消，茫然再临。
“……别当回事？我不知道怎么不当回事啊，我其实，很认真在做这份工作的。”
而且，理想主义者？
“这种认真怎么能叫理想主义者呢？我是个医生，我本来就应该对患者负责，我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就不能只治病，不管其他的吗？”
什么这号那号的基地，进了那道玻璃门，就是患者而已，生病也就是生病，没什么哄谁开心。
“可以，在我的板块，可以。”
这话叶森不是第一次说了，来到这个平行世界至今，叶森也从来都没有不靠谱过，按理说，这话应该还能像之前那样，说服叶诚诉空落落的情绪。
可靠的人脉，就等于不用自己费劲了，就等于可以依赖旁人了。
小叶抬手挠了挠发痒的眉头，“……可有些事，不是因为别人能给我兜底买单，就都能欢天喜地得到解决了。”
这个道理就像爸妈花钱报了补习班，去补习的叶诚诉就理应考90分一样，这逻辑一向强盗，可如果反驳的话，反而显得叶诚诉不知好歹不识相。
所以他说完之后，迟钝缓慢地看向叶森，有些小心地看了眼他的脸色。
叶森脸上淡淡的，没什么反应，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惊讶，这股细小的意外神色，似乎在鼓励叶诚诉继续说下去。
叶诚诉低头卷着书页的边，组胚书光滑的铜版纸格外重，把书角搓成一个小细条再展开的过程特别解压，“我就是，想做我认为对的事，而不是单纯做一件安全的事。”
在知道这个世界的医学空白后，轻松赚钱和随便碾压的爽感褪去，紧张和心虚也逐渐克服，今天结束了第一天营业，叶诚诉渐渐意识到那股最持久的动力和快乐是什么了。
“我愿意留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你确实需要我帮忙，我……我也想找到我自己的价值嘛，就，哈哈，就我这种人，目前来说，可能在我的世界里没啥太大出息，不会有医院给我工作的，连社区卫生所可能都……但在这里，我是个医生，是唯一的医生。”
诚实的话怎么总是让人丢脸？但他留在这里，这确实是主要原因之一。
“我在这居然也有了想做成点什么的野心，我是不是……哇你这什么眼神啊！你是我上级吗？”
叶森露出一副慈祥欣慰的神色，看得叶诚诉一阵恶寒。
“就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慈祥”的叶森再次凑近，这次却不是故意亲昵逗叶诚诉生气。
他用猫的一般的姿态逼近，双臂撑在床头，把叶诚诉禁锢在身体和床头之间不算充裕的空间内，压低上身，凑到叶诚诉的耳边闻了闻，确认气味，核验身份。
闻到叶森身上的味道，小叶的呼吸乱了节奏，不自然地偏头，生怕呼出的二氧化碳会暧昧地瞎拍在叶森的侧脸上，“你什么意思啊你，小瞧我吗……”
随后，他将身一扭，学瓜田的猹从叶森的手臂下钻了出来，重新呼吸到空气。
心脏已经过载，肺脏重新运转。
叶诚诉往床上一趴，掩饰似的翻过一页书，就像翻篇一桩心事。
组胚书是彩打的，镜下观察的细胞经过HE染色，在图片上呈现出夺目的玫红，被人眼察觉，被猫眼忽略。
叶诚诉看的内容，是上皮组织的第二节，图2-6展示的是人类食管的复层扁平上皮光镜图。
叶森看见叶诚诉通红的耳尖，心尖恶狠狠地软了一下，本想绕到他跟前看清叶诚诉的表情，可长期借体为猫，今晚更换人类身体，更为丰富的视锥细胞不由自主就把那一大片玫红色收录进眼眶。
叶森是倒着看的。
“……？”
这不就是那个……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图2-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