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犰狳警官 ...
-
把一个“自然死亡”的人类送去埋藏点，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叶森安抚似的抬起猫爪，轻轻拍了拍姜霖的前侧羊蹄，可越安慰，姜霖就哭得越大声。
夜幕降临，埋葬点附近的路灯盏盏亮起，应该是为了避免对长颈鹿之类的动物居民造成困扰，路灯高到了叶诚诉需要把头仰成90度角才能看到顶部的程度。
既然高度足够，路灯的间距就能拉得很大，每一盏灯都亮得不可直视，光线泛白，有虫群绕灯飞。一路过来，平整路面上的明暗有规律地相接，羊发出嘶哑的凄嚎，扁扁的声线哀哀切切，随夜风飘得老远，远到躲在灯下暗处、路边土堆后的叶诚诉都能听见。
叶诚诉也算是长了见识，他之前完全不知道羊哭会是这种动静，听着还叫人有些于心不忍。
小卢缩在叶诚诉的袖口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和两对低垂的长耳朵，压低了声音：“叶，要我说，这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小叶举起袖子，用气声对着袖口里的巧克色垂耳兔说：“是的，可我已经答应她了。”
他没法拒绝那双看见同类后带着希望的、求助的眼睛，更何况，她不仅仅是他来到人宠世界后负责的第一位患者，也是他从医生涯的第一位患者。
小卢发出不赞同的咂嘴声，被叶诚诉用手指怼进袖子的深处。
一片黑暗中，小卢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声，就察觉到小叶飞快下蹲躲避的动作。
“嘘！”
又是一大群犰狳警官，它们从这条路的尽头滚动入场，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群有甲目生物，算是长相比较诡异的哺乳动物了。
体型像兔子，却伸着鸟一般的长嘴，脸像老鼠，但瞪着猫头鹰一般的眼睛，后面还拖着一节蛇一般的尾巴，除了这些之外，它们浑身最显眼的特征，就是那些骨质甲壳了。
头部、身体、尾巴和腿外侧，都附着这种骨质甲，甲上有环状鳞板，能缩成球，像一颗披着中世纪锁子甲的流星锤，不缩成球的时候又很像刺猬，背着一口倒扣的锅状盔甲，完全是行走的装甲车。
由这种生物担任大千都市的警察吗？太贴切了……
这群装甲兽排成两列，一左一右，分出一块警戒区，中间是死亡人类的埋藏点，把叶森和姜霖隔在埋藏点之外。
为首的那只犰狳缓步上前，对叶森说了些什么。
叶诚诉远远瞧见，赶紧把袖口对准他们的方向。
梅花鹿的体型还是太庞大了，但兔子不一样，像这种需要隐匿自身存在的场合，再加上“禁止探索”的限制，借体小型动物是最安全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
兔子的耳廓面积是人类的三倍，能够精准捕捉高频声波，听力极限几乎是人类的1.8倍。
叶诚诉举着胳膊，小卢半掀起一只耳朵听着，随后，在小卢和小叶之间牵着的光带徐徐亮起一行字，袖子里的兔子一边听一边同步文字转达。
-你的猫：姜先生悲切难抑（叶森讲话好装啊），它说不出话来，就由我代为转达吧，这个人类之前已经服药痊愈，今天的昏迷和之前的病没有关系，据饲主姜霖的描述，她的确是猝死……猝死的意思是，突然暴毙。
-装甲车：你就是那个人类医生的饲主猫？
-猫：是的先生
-车：猝死是人类医生的结论？
-是的先生
-但她还有呼吸
光带顿了顿，那边听不清的交流声也停住了，叶森应该在想法子鬼扯，用叶诚诉之前教他的话术。
-是的，但这叫回光返照，她已经没救了，先生
-那好吧，既然是那位人类医生的结论……但突然死亡的人类，按照表皮层的规定，我们警方需要排除饲主故意伤害的嫌疑……
这段话显示完，小卢在叶诚诉的袖口里戳了戳他的胳膊肉，示意小叶把它放下来。
叶诚诉于是收回早就酸痛的手臂，蹲在土坡后面跟袖子里的小卢小声交谈。
“叶，自然死亡的话，她应该会被埋在最普通的埋藏点，而非动物饲主预订的高档墓地，按照那个人类的说法，只要是普通埋藏点，都能找到通往地下的路。”
叶诚诉点了点头，在土坡后冒了个脑袋尖，想看清楚它们的大概位置。
可惜，在确认姜霖并无故意虐待人类的嫌疑之后，犰狳防线扩大了范围，之后“滚”来的警官们也补充进了装甲球的队伍，这一排装甲球把整片普通埋藏点A区都围了起来，猫的视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而羊饲主则遵守规矩、也不忍心观看接下来的埋藏告别仪式。
掘土声响起，无关人士被驱散，姜霖抽泣着独自归家，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可怜。而叶森则假装离开，实则放轻脚步、肉垫着地，绕了一大圈，回到叶诚诉的身边。
他们仨就在路边的土堆后蹲着，静待掘土声结束，犰狳警官们收队清场离开。
等待期间，叶森突然抽风似的，皱脸龇牙，把缩在叶诚诉暖和袖口里的小卢叼了出来，恶狠狠地解开了他俩之间牵连的光带，垂耳兔一脸懵圈地被猫丢在地上，张大了嘴无声抗议，还气得原地蹦了两下，无辜的表情看得叶森一阵无名火起。
他在自己和叶诚诉相牵的建设搭档光带上彪了一句：
-你俩连什么连！躲好不就行了。
小卢翻了个白眼，拳头大点的小东西还能做出这么丰富的表情，叶森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瞪了他一眼，被气不过的小兔子飞踹一脚，最后叶诚诉一手一只，摁到两边，物理劝阻，以人类之力镇压。
…
“搞不懂！你俩为什么要答应那种诡异的要求！”
没人理他。
犰狳撤离后，兔子小卢咔咔两下把监控的电线啃断，但留给他们搜寻刚才埋藏点的时间并不长，为追求效率最大化，叶森也借体成了一只兔子，抽动着小鼻子，前后爪并用，飞速地挖着洞。
而叶诚诉则借人类腿长的优势，开着手机的电筒，沿着普通埋藏点A区的边缘，寻找翻动土堆的痕迹。
埋在普通区的人类是没有墓碑的，他们要么是死得太突然，饲主没来得及预订高档埋藏墓地，要么是饲主没有足够的高档埋藏点预算，所以便由管理处和警察出面，处理这些人类的尸体。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明面上说，是防止有些对人类迷恋太过、又没有建设币的动物居民，偷盗宠物人类的尸体，私自储存。
但实际上，谁知道呢？
“你俩自己冒险就算了，还把我也叫来，我怎么又被你俩忽悠来了，上次把我骗进回溯是用的什么理由来着？哇这个死人死得好新鲜脸还没烂，呕……”
小卢一边挖，一边叽叽歪歪。
“忽悠你还用想理由？”最左侧的土堆叶诚诉都看过了，土很陈旧，不是新坑，“我俩只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自己就屁颠颠来了。”
卢啊，你都不好奇吗？
鹿好奇，所以鹿来了。
“但我这不就探索了吗？就算没有被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发现，也不算落实违规，可我确实是最危险的吧，叶森好歹还是被允许在表皮探索的……我真是，我太有团队牺牲与奉献精神了……也不是这个坑，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叶森从A区另一侧的某个坑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土，没再继续往旁边的土堆里刨坑搜寻了，“那没办法，好奇心害死的从来不止是猫，准备好被好奇心害死了吗，二位。”
这话一出，不远处的叶诚诉和小卢都聚了过来。
“怎么说怎么说，找到啦？”
叶森点了点他的兔头，被叶诚诉奖励一般地挠了挠耳朵根，“就这个。”
土堆的确有被翻动的痕迹，除此之外，土堆之下，还有姜霖家那个人类干枯的长发，以及手指刨坑的痕迹。
“她没办法憋气到犰狳离开、我们找到她，所以她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土层一盖上，她就往深处刨……事实证明，她给出的信息是正确的。”
一左一右，土坑内有两道手指剜土的痕迹。
顺着这痕迹再往深处看，地下竟好像微微透着暗红色的光，叶诚诉率先伸出手，把手扣在她留下的痕迹上，探着身子继续往下刨。
“……血？”
掸开那层土，顺着那个人类的指印，叶诚诉抠到了一层薄膜似的东西，一用力就戳破了，像撕开一层死皮，牵扯到了真皮层的血管，指尖微微湿润，泛出一股血腥味。
不过这么小的创口，这个世界的血小板很快就为表皮层的地面止了血。
只是死皮已经被撕开，深处黑洞洞的，微微泛暗红。
“好吧”，两颗兔脑袋，一个人脑袋，围在这直径约一人高的不规则圆形洞口上方，叶森抬头看着撑着洞口边缘、往里打量的叶诚诉，“我猜这里就是管道层的入口。”
小卢后腿一蹬，扭头就跑。
叶诚诉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又带着一身土回来了，两只黑豆似的眼睛亮闪闪的，“我把刚刚刨的那几个空坑恢复原样了，好了，谁先下？”
小叶懵了，“……等会等会，空坑？”
他刚刚只是用手机电筒照着土面查看，没有挖开那些土堆，这会被眼前不知通向何处的洞口冲击得不知如何是好，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我那边也是，除了还算新鲜的尸体，其他都是空坑，和姜霖家人类说的一样。”
埋藏点通往深层。
所以埋藏进土堆的死人，自然也会去往深层，不过这当然不是出自于那些死人自己的意愿，只是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们拖进了深层世界。
“搞不明白，明明知道深层是死人去的地方，她为什么还会提出那种要求。”
正如小卢所说，确实是诡异的要求。
“哦，关于这个问题，她其实大概跟我俩解释了下……”
今晚，那个人类虚弱地趴在姜霖的背上，无论怎么叫都无法苏醒，呼吸微弱，神志恍惚，叶诚诉把她从姜霖的背上费力挪上治疗床，她趁机紧紧握了下叶诚诉的手臂。
叶诚诉眼神闪了闪，找了个由头，把担心得满屋子乱转的姜霖暂时支走了。
等把隔断帘一拉，屏风一挡，她才睁眼，小声恳求。
“叶医生，求你，请告诉我的饲主，我已经死了。”
叶诚诉和叶森齐齐惊恐地瞪大了眼。
“我得下去，我得回深层去，无论如何，我得告诉他们……上面不是出口！出路在下面！”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犰狳警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