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煤球

1、序幕

　　脱离身体的一刻感觉很玄妙，之前疼痛的麻木的甚至最后那一点欢愉的，所有感觉被瞬间剥离清空，只留下陶白白半浮在空中愣神，连身体被蒙上白布推出去了都没发觉。
　　或许和早就有心理准备有关，死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难受，陶白白非常平静地跟随在家人身边，看着他们忙碌地为她的葬礼做准备。元宝香烛熏得到处烟雾缭绕，陶白白尝试性地拿手去触摸那些腾起的烟雾，然后放到口中品尝，完全没有东西。摆在贡盆里的水果饭食也是，既不能吃到实体，也没有传说中的精体能够食用。请来的道士带着徒弟摇着铃铛甩着拂尘围着陶白白的身体边转边唱经，每到一个不知怎么算出来的时刻就手势一挥，亲戚们上前哭喊。
　　陶白白坐在妈妈身边的地上，脚自然下垂地落到水泥地中。慢慢地，她合上眼睛，虚靠在妈妈膝上。安静地听着哭泣声，人们的低声交谈，师父喃喃的念经。
　　铃铛间或的一转，敲击出叮的鸣叫。
　　秒针喀嚓喀嚓地计算时间，整点时分三根指针同时移动，摆钟吊坠重重地晃了一下。
　　之前很喜欢的歌曲旋律从某处传来……
　　陶白白跟着哼唱起来。

　　时间总能抹平一切伤痛。
　　妈妈把陶白白的房间整理了一遍。床单衣物被洗过叠起锁进柜子；喜欢的书籍被分类放到和箱子里或其他人的书架上；台灯、笔筒、笑眯眯的太阳花闹钟移到了大厅；手机、MP4、PSP、一大堆数据线充电器也先放在大厅桌子上；收集来的小物件部分被丢弃了，其他的堆在一起放在一个盒中；墙上的海报被撕下来，卷曲着躺在地上，和才买的口红、做了一半的海豚十字绣吊坠一起等待最后的清扫。
　　陶白白跟在妈妈身后，看她把自己的痕迹一点点抹去。
　　弟弟下班回来后，和妈妈一起收拾陶白白的物品。一个个箱子搬到指定的地方，一袋袋垃圾扔到楼下，拆下来的插板更换了家里几个老旧的，电脑键盘鼠标摆到了他的桌上，当然还有路由器，当然没有杀生丸的鼠标垫。
　　穿过墙，陶白白看弟弟熟练地把电脑装好，打开。陶白白的□□开机自动登录，好友头像闪成一片，滴滴滴滴地敲打。弟弟全部点开，每个回了句“不是本人，我姐不在了”就把Q关了，犹豫了会儿，自动登录也取消了。然后更换桌面，整理各盘的文件，删除旧的，下载新的。
　　陶白白浮在旁边。
　　看着，看着，眼泪掉了下来。
　　活着的人珍藏起他们的记忆继续生活，死去的人却只能和记忆一起慢慢褪色。
　　不再被谈论，不再被想起，生活过的痕迹被时间磨去，遗留下的相处习惯被改变……
　　□□死去后身体变凉，被遗忘后连灵魂都开始变冷。

　　从墙壁穿出去。外头夜色正浓，飘出居民区后是繁华的都市夜景，车灯街灯霓虹灯，光影闪耀的世界喧嚣而充满活力。被光穿透灵体更加透明，陶白白茫然地站在街心看着车辆撞过自己来来去去。
　　突然背后被拍了一下，陶白白受惊地转过身。
　　一个满脸血痕的男孩扬起灿烂的笑：“嗨，刚死吗？”
　　“……嗯。”
　　“没事，死着死着就惯了。我给你介绍下，咱们市……”
　　透明的男孩带着少女直线穿过被物理法则隔开的街区道路，引领她走进死后的人生。
　　……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