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向导家族认回后》猫九缘

78、第 78 章

　　枫丹白露博物馆正式面前公众开放前，嵇雪收到了筹备委员会的邀请。他们请她作为顾问，最后确认一下枫丹白露博物馆的展品和解说词准确无误。嵇雪踌躇许久，还是迈不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她没有回信，也没有出现。

　　有几天，嵇雪被这件事影响，恹恹的。她的异常很快被兰狄注意到。

　　“你这几天怎么了，没事吧？”

　　兰狄伸手就去摸嵇雪的额头，一副要看她有没有发烧的样子。

　　嵇雪立刻拍掉他的手：“你干什么？我好得很。”

　　兰狄：“那你怎么老是苦着脸？”

　　嵇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兰狄扬起眉，抬抬下巴：“当然，你看看你看看，你那个眉毛，都要夹死苍蝇了。”

　　嵇雪抚上自己的额头，揉了揉：“好吧。”

　　兰狄：“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来听听，有什么麻烦，我来给你解决。”

　　他的眼睛紧紧凝视着她，很是热诚，让嵇雪几乎想要吐露出心事。

　　可是，她没有麻烦让他解决，她只是在苦恼。

　　而这件事，也正巧不适合和兰狄说：对兰狄来说，枫丹白露是做奴隶的地方，也是在一旁目睹她和王舟朝夕共处、同床共枕的过往。这些她自己都尴尬，兰狄就更不会舒服了。

　　嵇雪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兰狄眉头蹙起来，望着嵇雪，透亮的蓝眸中，多了一点情绪。

　　不是生气，不是怨恨，而是……委屈。

　　兰狄：“你可以试着更信任我的。”

　　他语气硬邦邦的，可是，瞥见他的表情，嵇雪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有点冷酷，做得很不好。

　　兰狄：“你就告诉我吧……”

　　嵇雪感到自己的小臂被他的大手拉住，肌肤相贴，温暖干燥的触感抚平了她的心绪，令她不觉放松。

　　嵇雪：“是枫丹白露的事。那里成立了一个博物馆，邀请我去看看，我没答应。”

　　兰狄注视着嵇雪，听她说完后，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就是这么回事？”

　　嵇雪：“那你觉得是什么事？”

　　“没什么没什么。”

　　兰狄语速稍快，跳过这个话题。他才不可能承认，他以为是沈钰又来找嵇雪了，正担心呢。

　　兰狄：“那不去就不去呗，他们又能把你怎么样？”

　　嵇雪：“是这样……可一想到枫丹白露那些事，我就心烦。我不想去想它们，但那些事总会找上我。”

　　兰狄沉默了。他不知如何安慰嵇雪。对嵇雪来说，枫丹白露是噩梦。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可以不看、不听、避免接触枫丹白露，但他们改变不了发生的事实。

　　她曾是王舟的未婚妻，有过另外的男人；而他曾跌入尘埃，是枫丹白露的奴隶，注视着她和王舟的一切。

　　每想到那些事，他就心如刀割。他看见他们携手，见证他们以一对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又窥见，他们在夜晚走进一个卧室，听见厚厚墙壁后微不可闻的声息。

　　对他来说，枫丹白露一度是痛苦的总和。

　　只是，人总要往前看。枫丹白露就在那里，他们斩不断与它的关联。

　　总要去面对的。

　　兰狄垂眸，把嵇雪的手握在双手中，轻轻地抚摸。

　　“要不去一趟吧。过去这么久了，那里应该也大变样了吧？再去看一看，可能慢慢就放下了。”

　　嵇雪怔住，像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提议。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

　　去枫丹白露的那天，嵇雪心神不宁。到了约定时间，兰狄来接她。敞篷车车门滑开，兰狄的身影显露出来。他戴着墨镜，身着休闲短袖短裤，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坐在车里，一副二代做派。

　　嵇雪叹气：“我不想坐敞篷车。”

　　一边说，她一边拉开车门。

　　兰狄得意得哼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怎么，我亲自给你当司机你还不满意？”

　　嵇雪低头系安全带：“满意，行了吧？”

　　没办法，兰狄就这一个爱好，就爱开，那她就配合吧。

　　坐敞篷，她精心做的发型会被风吹成草窝，久而久之，她就只能扎起头发。

　　今天，她没有穿平时常穿的正式裙子，而是和兰狄一样穿得很日常，一身浅色系格纹裙子。

　　车子开到枫丹白露附近时，路上车多了起来，都是往枫丹白露方向走的。

　　嵇雪戴上了墨镜，抱紧了怀里的大草帽。她不想被认出来。

　　枫丹白露博物馆配备了一个大型停车场，此刻，这里停满了车，到处是往来的人。嵇雪认出来，这里原本是庄园外的一片田野，让她一时既熟悉又陌生。

　　嵇雪扣上了自己的大草帽。下车后，两人手拉手，沿着人流方向，去往检票处。

　　虽然两人打算来一趟枫丹白露，但是，他们没有接受官方邀请，而是自己买了票，隐姓埋名，混在游客里。检票口在原本的庄园大门处，进去后可以乘坐接驳车，前往枫丹白露主建筑。

　　到处都是展牌，介绍着枫丹白露的历史，介绍其中住过的历任政要。

　　嵇雪和兰狄沉默不语，听着周围人讨论。

　　“我去，这地方这么老大，还得坐车才能到主楼？离谱。”

　　“呵呵，要不然王舟怎么会住这儿呢？”

　　“也是，人家可是会享受。”

　　“听说当初他直接把这个庄园送给自己老婆了，服了，还是钱太多。”

　　“他没结婚吧？”

　　“是他的契约向导，姬家大小姐。”

　　“跟这帮有钱人拼了。谁送我一个枫丹白露？”

　　嵇雪抿着唇，头低了一些。

　　好在，大部分人只是普通人，不那么了解王舟，更不了解她。这些声音听着听着，就习惯了，毫无感觉了。

　　嵇雪望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枫林和阵阵林涛。这样的风景她看过千遍百遍，这还是第一次坐在接驳车上跟一车游客一起看，既熟悉又陌生。

　　车停在主建筑前，游客们陆续下了车，拿着相机对着主建筑一顿拍。这里是一个打卡点。

　　嵇雪望着枫丹白露的外墙、阶梯、窗扇，心里涌起很多感悟，但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攥紧了。

　　嵇雪侧头看去。阳光照耀下，兰狄的头发白得像雪，而他脸上褪尽血色，甚至比头发还白。

　　墨镜阴影跨过他的眼眉，将蓝眼分成两半，一半是阳光照透的天蓝，一半是幽深的墨蓝。而此刻，这蓝色中一片空茫，失去了焦距。

　　嵇雪抚上了他的手臂：“你感觉怎么样？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兰狄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往枫丹白露主建筑正门走去。

　　嵇雪握紧了他的手，和他一起走进了枫丹白露。

　　里面的装修陈设基本没有变化，但是，少了一份幽静。墙壁、沙发都在隔离栏后面，游客只能沿着参观路线，远远地观望那些豪华陈设。

　　嵇雪望着客厅，有她曾无数次坐在上面的沙发，她待客用的差距，以及她冬天常待的壁炉扶手椅。这些都被隔在外面了。

　　枫丹白露处处都是记忆。展柜里的物件是她曾见过的、甚至用过的，而展牌上对器物的历史的解说，是她都不甚了解的，她只把它们当做物件用。

　　也有一些地方，路过它们的时候，嵇雪会忍不住看一眼兰狄：那都是男仆的站岗位置，也是兰狄曾待过的地方。

　　兰狄突然开口：“你在这里给我拍一张。”

　　说着，他站到了柜子边，做出了一个标准的男仆侍立姿势。虽然穿着一身休闲度假风格的衣服，但他身上瞬间多了不一样的气质。

　　嵇雪怔了怔，随即按照兰狄所说，拍了下来。

　　这张照片的拍摄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兰狄话多了起来，神采也恢复了。

　　“这个厅修得不错，我家后来也是这么修的。”

　　“那个瓷瓶，我买过一个差不多的，摆在二楼楼梯边。”

　　嵇雪听他念叨，微笑起来。

　　但当上到三楼时，两人的微笑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主卧在这一层。

　　这是博物馆的一个噱头：王舟穷奢极欲的生活和私人收藏。展示这些，意在对王舟进行攻讦和揭露，但对游客来说，这是长见识和猎奇的机会，大家都爱看昂贵奢靡的事物。

　　王舟的卧室，和嵇雪的卧室，都变成了展览室。展柜里面陈列了许多两人的物品和照片，一桩桩一件件，嵇雪已经要遗忘的记忆慢慢复苏。

　　其中一个展柜里，摆放的是两人订婚时的照片。严梦的拍立得也被摆了进去。

　　出于对向导的保护，照片中的嵇雪脸被遮了起来，但王舟露脸了。他身着笔挺优雅的礼服，胸前缀花，英俊又令人信服。

　　她不敢看见这张脸。

　　嵇雪喘不过气，心悸了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她接下来来到了外面的草地上，和兰狄一起，绕着湖散步。

　　她一开始只敢看湖中枫丹白露的倒影，后来，才慢慢抬高视线，望向了枫丹白露。

　　心脏的难受劲过去，嵇雪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好像不再害怕了。都过去了。

　　离开枫丹白露回家的路上，下午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嵇雪困意上涌。

　　兰狄：“待会儿去吃个饭吧。”

　　他说完，发现嵇雪没有回音。扭头一看，才发现她靠在座椅上，睡着了，眼睫发稍被照得金灿灿的。

　　兰狄放慢车速，凉风变得舒缓而温和，轻轻地拂过两人。

　　车子停在了嵇雪的别墅，兰狄推了推她，她眼睛没睁开，只是换了一个姿势。

　　兰狄就干脆把她从车里抱出来，送到楼上。

　　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他有些恍惚。上一次这么做，还在是枫丹白露当男仆。这个动作他都做顺手了。

　　嵇雪也在这时醒来，她看了兰狄两眼，又望了望四周，才发现她被送回了家。

　　嵇雪：“昨天没睡好，刚才好舒服，就睡着了。你把我送上来的吗？”

　　兰狄：“当然，否则还能有谁？”

　　嵇雪眼睫微垂：“也是。”

　　兰狄看看她惺忪睡眼，忍住留在她身边的愿望，转而说：“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嵇雪却伸手拉住他：“待会儿吧？你陪我。”

　　兰狄撇撇嘴，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下了：“行吧。”

　　嵇雪：“我喜欢你抱着我，那个时候就喜欢。”

　　兰狄有些惊讶地看嵇雪，在她注视下，脸上温度有些升高。

　　嵇雪：“所以，你再抱抱我吧，把我抱到楼下沙发上，留下来吃个晚餐，好吗？”

　　她跪坐起身，伸出双臂，揽住兰狄的脖颈。

　　“……好。”

　　兰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