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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古人对死亡有着无上的敬畏,向来以逝者为大。

      李恕此话一出,名士们皆为之一震,简直是匪夷所思。

      回过味的李恕猛地捂住嘴,眼睛睁大,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救命,他怎会轻飘飘说出“挖坟”、“开棺”这等话?!

      宋秋余眼睛雪亮雪亮地闪烁着吃瓜看热闹的光。

      【哇,他好勇,竟然直接叫嚷开棺,我都不敢耶。】

      李恕欲哭无泪,他没有,他不是,他不想的……

      孝子名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逝者已去,入土为安,怎可轻易开棺?”

      覆水难收,开棺的话已然说出口,李恕只能继续违背老祖宗:“不开棺,如何探明真相?”

      【就是就是。】

      孝子名士眉头紧蹙:“哀哀贤妻,嫁我辛劳。许兄之妻聪慧明理,上奉养老人,下抚养幼女,不幸辞世,还要受挖坟开棺之苦,公道何在?”

      李恕觉得此言甚是有理,但还是硬着头皮反驳:“此言差矣。”

      具体差在哪里,李恕一时想不出来。

      【就是就是。】

      见宋秋余只是一味“就是”,李恕欲哭无泪。

      所以,此言到底差在哪里?他该如何驳斥孝子兄?

      李恕是打从心底里认同孝子名士的话,也觉冒然开棺既对逝者不敬,又恐让鸿永兄再添伤心。

      宋秋余却说:【湘娘的墓已经被人掀开,那人可能早就将湘娘的尸首盗走了。】

      【开棺不是打扰她的清静,而是为她讨一个公道。】

      听着宋秋余这番浩然正气之言,李恕心头一荡。

      好一个公道!

      李恕一时间思绪万千,想到嵇康那首绝矣的广陵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以及宁死不降的信国公!

      血液在喉管里激荡,叫李恕毫不犹豫说道:“只为一个公道,一个真相。”

      宋秋余为他鼓掌:【勇,真勇!】

      李恕信心大增: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而他只为寻一个真相。

      来吧,你们这些酸腐的儒生们。

      李恕已做好为真理干翻一切准备时,湘娘墓前的许鸿永突然道:“我不同意开棺。”

      进入战斗状态的李恕瞬间熄火,旁人若是不同意,他还能与之辩一辩,但许鸿永……

      许鸿永眉眼低垂,声音嘶哑:“湘娘的墓已遭贼人毒手,我不愿她再受打扰,还望诸位谅解。”

      李恕噤声不再说话。

      宋秋余盯着那堆墓土,湘娘的墓是青砖墓,但青砖已经被人撬开,露出盖在棺木上的土堆。

      【咦?】

      宋秋余拉长调子的困惑声,让许鸿永压在膝间的手紧了一分。

      【墓土好像有些问题。】

      上面的墓土是褐红色,下面则是深褐色,两色之间差别不大,因此宋秋余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宋秋余沉吟片刻,忽而露出喜色。

      【这人好聪明!】

      李恕抓耳挠腮:谁聪明?哪里聪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秋余侧过头,开口问许鸿永:“要是不用掘坟开棺,许公子,你愿为湘娘讨一个公道么?”

      李恕想知道宋秋余发现了什么,替许鸿永答道:“许兄对湘娘一向爱重敬护,自然愿意,是不是许兄?”

      李恕目光灼灼,除了对许鸿永的信任外,还有对探案的热忱。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许鸿永扯动嘴角道:“若真不用掘坟,我自是希望抓住贼人,以慰湘娘的在天之灵。”

      【行,有这话就好办了。】

      许鸿永眉心拧了一下,又快速垂下头。

      宋秋余走到湘娘墓前:“你们看,这是两种土壤。”

      众人围过来定睛一看,果然墓土颜色有些许区别。

      “怎会如此?”擅丹青的蓝衣名士纳罕:“就算有人撬开湘娘的墓,将下面的土翻上来,土质也不会有差异。”

      “因为上面的墓土是从其他地方移过来的。”

      一道清朗声音灌入耳中。

      名士们纷纷侧头,便瞧见站在树下,拓落生辉的探花郎。

      自来到龙岭山,章行聿便一直未说话,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他的存在,包括宋秋余。

      【嗯?章行聿什么时候站那儿了,他不是刚还在我旁边?】

      章行聿:呵。

      宋秋余只是疑惑了一息,很快又投身到探案之中。

      “没错,上面的墓土应该是那个贼人移过来的。”

      李恕不解:“贼人为何要这样做?”

      宋秋余:“只有将红褐色泥土清理干净,才能知道对方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我猜里面应该是埋了什么东西。】

      许鸿永眼眸闪了闪,反对道:“这也算掘坟。”

      孝子名士沉吟:“若从严而论,确实是掘坟。”

      章行聿道:“墓土多用三合土、青泥膏、五花土,我观湘娘的墓土只是寻常的黏土,许兄家资不薄,为何用的墓土这样不讲究?”

      湘娘的墓虽然垒着青砖,但青砖下的墓土太过寒酸,凡是有些资产的人家都不至于此。

      面对章行聿的问询,以及名士疑惑的目光,许鸿永没有任何慌张,酸楚道:“这并非湘娘下葬的墓土,原先的墓土约莫是被那贼人盗了。”

      这话听着荒诞离谱,实则还真有这样的“盗墓贼”。

      权贵阶级的墓土讲究防潮、防腐、防虫。据说前朝的某个权臣用的墓土是生土、白泥膏,以及金丝楠木屑混合,再由劳力反复夯打而成。

      【哈哈哈,许鸿永上套了。】

      许鸿永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章行聿道:“既然这并非湘娘的墓土,那将红褐色土清掉应当没关系吧?”

      一向讲究古礼的孝子名士都不觉得章行聿这话有问题。

      许鸿永还想说什么,刚张开口就听到宋秋余的心声。

      【不会吧不会吧,许鸿永不会还不同意吧?】

      【再不同意我就要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了。】

      许鸿永喉咙一滚,半天才憋出一字:“好……”

      等众人将上面褐红色土清干净,便露出一个精致的漆木妆匣。

      看到那个妆匣,许鸿永面色微变,快步上前想要拿下来,但宋秋余先他一步抢到手。

      打开妆匣,里面竟是两卷诗,写在丝绢上。

      【怎么是两首诗?难道是藏字诗?】

      文化沙漠小宋问:“这是谁的诗?”

      许鸿永轻轻吸了吸气,像是对宋秋余有些不满。

      李恕道:“是许兄写的诗。”

      【哦,许鸿永写的诗。他还是诗人?真看不出来。】

      许鸿永又吸了一口气,莫生气莫生气,像宋秋余这样的人懂什么叫做诗?

      虽然文学素养一般,但鉴赏水平尚佳的宋秋余念了其中一首诗。

      【别说,写得还不错。没那么多卖弄辞藻的诗句,很大气也很干净。】

      章行聿问:“这是许兄早年间写的诗吧?”

      许鸿永说话谨慎了许多,含糊地“嗯”了一声。

      章行聿闲谈一般道:“我曾读过许兄这首诗,写得很飘逸大气,跟如今的风格不太一样。”

      【风格不一样?】

      宋秋余的探案雷达一下子响了,好奇地问:“怎么不一样?”

      李恕为他解释:“许兄以前擅写五律、七言,诗情跳荡飘逸,浑然天成。后来喜欢写七绝诗,韵律严谨又不失细腻柔情。”

      宋秋余看了一眼许鸿永,然后又问李恕:“怎么诗风会变化这么大?”

      李恕悠悠一叹,声音透着惋惜:“自鸿永兄原配夫人离世后……”

      “任舆。”许鸿永冲李恕摇了摇头,满脸哀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该不会是第一个夫人去世后,便意识消沉,直到遇见湘娘才又作出了华美的七绝诗篇?】

      李恕惊愕,宋秋余如有神算,竟猜得一点都不错。

      不料下一句,宋秋余语出惊人——

      【这些诗是他作的吗?我怎么感觉是他两任夫人为其代笔。】

      李恕:!

      许鸿永额角青筋冒出一根,胡言乱语,简直是胡言乱语!

      【那个大费周折将他们引过来的人,特意在湘娘墓土放了两卷诗,会不会就是想告诉我们,许鸿永是个只会抄袭的水货,压根不会作诗?】

      许鸿永心头冒火:谁不会作诗!他三岁开蒙,五岁识千字文,七岁便能出口成章!

      李恕认识许鸿永多年,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为他向宋秋余解释。

      说辞就是许鸿永那套,三岁开蒙、五岁千字文,七岁出口成章。

      宋秋余不以为然:【方仲永五岁就有作诗天赋,还不是积忧成疾,黯然而逝?】

      这番言论精准打击许鸿永的痛点,他彻底破防。

      但心中的阴暗又不能显露在人前,许鸿永只能极力忍耐。

      【或许许鸿永就是怕成为下一个方仲永,这才娶了一位才女。婚后各种哄骗对方,让人家将自己写的诗挂上他的名头。】

      许鸿永双拳紧握,血气直往头顶冲,双眸布满红血丝,鼻翼也喷出湿重的气。

      【难怪原配去世后,七年未曾娶妻,原来是想再找一个才女。】

      【立深情人设,也是因为没了才女代笔,一首诗也写不出来吧?】

      【不会吧,他这么拉的吗?被两位才女熏陶这么久,一首好诗都作不出来?】

      最后一句话绝杀了许鸿永,翻涌的气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许鸿永歪头栽到湘娘墓碑之上,额角迸溅出鲜血。

      临昏迷前,他还听见宋秋余说:【没天赋咱也别强求,弄虚作假……咦,许鸿永怎么了?】

      许鸿永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宋秋余的方向,满腔悲愤:“你……”

      还未说完便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

      等许鸿永再醒来,人已躺在家中卧榻上。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许老夫人守在一旁,看见人醒了,便扯住许鸿永的袖口,惊惧道:“儿啊,湘娘找上来了,我们得走……”

      许鸿永呵斥住许老夫人:“湘娘是自己摔下山的,与你我有何关系,莫要在人前乱说话!”

      许老夫人的惧意不减反增:“真的是她,我亲眼所见。”

      许鸿永面容冷硬如铁,思绪却万千,难道人真的没死?不可能,人是他亲自安葬的,绝无再活之可能。

      为保万无一失,许鸿永趁着夜色去了湘娘的墓。

      用镐头刨开墓土,露出一口漆黑的棺材。许鸿永定了定心神,眼睛一闭,跳进了墓坑。

      刚撬开棺木,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哈哈哈,我果然猜得没错,他趁着半夜来检查湘娘有没有真死。】

      【咦,里面竟真躺着一人,这是湘娘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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