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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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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觉。
林悠捂了会儿,觉得痛感减轻了些,这才视死如归般,把裤脚卷起,眯眼看向膝盖的伤口。
先前被人一推摔的并不狠,但看见东西砸了下来,一时情急,她想都没想就往边上避开,导致膝盖狠狠磕到了楼梯台阶上。
虽然痛得头顶冒烟,但把那个男人吓得不轻,起码是停手了。
再后来就是帽子叔叔赶到,剩下的就是楼上的家务事了,她没必要继续参与。
膝盖磕的生疼,林悠知道肯定是破皮了,万幸她今天穿的是长裤,不然得更严重。
她劫后余生般坐长椅上,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向膝盖的伤口,但在看到一片鲜红的擦伤痕迹时,还是忍不住“嗷呜”了一声。
林悠极怕见伤口。
大概是从亲人车祸去世起,她就害怕一切伤口,尽管过去多年,那种恐惧也不曾消散。
她连忙把裤脚放下遮住伤口,打算回家抹点碘伏应付。
然而没想到的是,林悠刚起身走了两步,迎面就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晚光线不明,远处只有小路两旁的草丛灯亮着,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感觉错了,江以洲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随后再瞄了一眼。
直到她瞄了三五回后,那人站定在他面前,忍无可忍般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悠讶然抬头看去,只见江以洲的神色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她一时觉得事情是如此地扑朔迷离。
她反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以洲薄唇紧抿,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眸毫不避讳地望着她。
林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你又路过了?”
世上真有这种巧合吗?
江以洲沉默着,半晌,一声极轻的冷笑从他唇齿间挤了出来,和夜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相融在一起,林悠竟听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怒极而笑的意味。
“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林悠萌生出这样一种猜测,并问出了口。
江以洲的鞋尖往前挪了一步,似是有几分焦灼,目光往上方一看,道:“听说公司员工出了事,我来看看。”
“哦,”林悠语气平静,“那你可以放心了,她没事了。”
但我有事。
林悠目光看向膝盖,没有说出口。
“我要回家了。”她不再跟他多言,提起步子向小区外走去,但奈何膝盖的痛还没缓解,步行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
身后却继续传来了江以洲的声音。
“路黑,一起吧。”
林悠怪异地回头看了眼,江以洲双手插在西裤两侧的口袋里,静静跟在自己身后,像是一座沉默的山。
她才发现他今天竟然难得没有穿得一本正经。
是去和什么重要的人见面了吗?
想到很小的时候,江以洲也是这样跟在她屁股后边,但那时候的他比现在靠谱多了。
“你不会还像小时候一样怕黑吧?”林悠黑着脸揶揄。
江以洲:“……”
那一年,大城市小少爷出现在灰扑扑的矿山,简直是矿上的奇闻。
所有小孩都好奇那位小少爷长得怎么样,恨不得赶紧和他成为挚交。
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完全符合了众人想象中的样子,他们惊奇不已,往后一段时间,都争相往他家跑,力争做他的第一位好朋友。
唯独林悠没有拿他当回事,她在矿上仍然忙碌地捡废瓶子,而她的朋友也尤其多。
直到后来所有人都发现,这个大城市来的小少爷是个闷葫芦,根本没法做朋友,他只适合孤独终老。
从此再也没有人理会他,小少爷的称呼在矿上渐渐从褒义变成了贬义。
后来某一个夜里,镇上部分地区断电,正逢林悠在小伙伴家看了电视回来,路过一处黑暗的电线杆旁,发现了靠在角落借着一处墙缝光源而看书的江以洲。
“你在凿壁偷光吗?”小林悠问。
小江以洲睨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
果真如传闻中冷漠。
“什么书这么好看?”她不依不饶凑上去。
他目不转睛看着书,丝毫不想理会她。
“真有那么好看吗。”
小男孩一动不动,一副谁也别想打扰他的样子。
一般人到现在已经识趣地走了,但过了半晌,小林悠突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你不会是怕黑吧?哈哈哈哈哈!”
他“啪”地一下合上了书,眼中的惊惧和焦灼一览无遗,慌乱的情绪蓦然和她笑得弯弯的眉眼撞在一起,竟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他可以做自己的感觉。
“我不怕黑。”他说。
“哦。”
“我不怕黑。”他用力咬字强调。
“哦好好……那你刚刚手抖什么?”
他的佯装镇定被她一眼看破。
那天晚上,江父在矿井下值勤一夜,天亮回到家,发现家门口留了张字条。
“江叔叔,你们家停电了,我妈妈让我把江一周带回家了。”
她把他带回了家,却连他的名字当时都写不清。
提起怕黑,江以洲一时没法反驳,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说他怕黑他都可以置之不理或者狡辩,但唯独她,他没法抹去那段和她共同经历的过往。
甚至,他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欣然接受的情绪。
“行吧,那你跟紧我了。”林悠带着笑意道。
两人在昏暗的小路上一前一后走着,路灯下树影摇曳,阴影斑斑落在林悠散乱的长发,江以洲轻易就能看见她的头顶,发现她此刻的样子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那些年她爱玩闹,爱上爬下窜,爱四处找瓶子,每天清晨她妈妈给她扎着整齐的马尾辫,到傍晚,就会变成散乱的样子,就如现在。
“那天晚上,我让任旭帮我签合同,林念念说,你没在?”
她突然开口,话语里颇有些不满的意思。
江以洲收起心绪:“合同是和意风签,不是和他签。”
“那当时你去哪了?”林悠问。
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像是很在意他没有见任旭这回事。
然而那晚,他接到她的电话,在楼上眼睁睁看着她从任旭的车上下来,随后离去。
他又一次产生了挫败的情绪,在办公室里听着公司外头门铃不停作响,透过几层玻璃门的一丝缝隙,看见她最亲的妹妹,和任旭像家人一样笑着说话。
好似他们真是一家人。
他甚至只能选择装作不在。
江以洲眼眸黯淡了几分,努力让语气平和,“这对你很重要?”
“是的。”她毫不犹豫,“非常重要。”
“知道了。”江以洲停顿片刻,找了个理由,“当时有事回家了。”
她像是猜到了这个答案一般,没有过多反应。
话锋一转,又问,“今年的同学聚会,白思漫也去了吗?”
林悠原以为江以洲会回避,谁知听身后传来一声肯定的“嗯”。
江以洲看着林悠的背影,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落在林悠的耳朵里,却是很郑重的意味。
她不免有些烦躁,脚下的步子加快了,突然扯地伤口生疼。
“嘶。”
她刚发出声,他立马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没事。”林悠说,“有点想我妹了,她还在家等我。”
江以洲:“……”
她的思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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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念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买早餐,因为她亲爱的姐姐昨晚不知道怎么摔得膝盖破了。
她们家虽缺钱,但姐姐从来不会少给她钱花,于是林念念大手一挥,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拿出了十块,给林悠买了顿豪华早餐补身体。
两个肉包一瓶豆浆和一根油条。
完成后,她把林悠摇醒,做贼似的火速离家赶往学校。
今天她好巧不巧跟江岩皓同时进了校门,江岩皓这个小胖子总是背着各种名牌书包,在校园里极其吸睛,林念念不想过于引人注目,见他朝着自己过来,连忙往旁边挪了点。
“林念念!林念念!”他因为胖而跑得费力,忍不住挥手大喊。
林念念无奈地停下脚步等他。
江岩皓跑到她身旁,气喘吁吁道:“你姐昨晚几点回家的?”
“问这干嘛?”林念念觉得莫名其妙。
“你快告诉我,我有消息要跟你分享。”
林念念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江岩皓一眼,觉得他不像在撒谎。
她脑中的灯泡忽然亮了起来,“难道说……”
“对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江岩皓总算找到了战友,“我舅舅也是很晚回来的。”
“哎,”林念念忽然想到林悠摔破的膝盖,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舅舅昨晚真是和我姐一起?你怎么知道?”
他舅舅看起来压根就不像是会分享日常的人。
“千真万确!”江岩皓说,“我很少看到我舅舅那个表情。”
“什么表情?”
“我说不明白,就是……就是上次见了你姐后,我第一次看他有那个表情。”他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一个形容词,“就是终于像个人的表情。”
林念念总结:“有你这个外甥,是你舅舅的荣幸。”
“你说的对。”
两人继续向着教学楼走去。
“我还打听到了一件事。”江岩皓神神秘秘道。
林念念疑惑的视线又看了过来。
“都是我家里人告诉我的,我也不敢乱说,怕你不信。你要真想知道……哎,今晚是我太外公的生日,你和你姐来我家不?”
林念念头顶差点冒出一个超级大问号。
适时上课铃响起,林念念没来得及问清,只好跟着众学生一起往教室跑去。
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是有钱子弟。
林念念曾因为非常外露的不像有钱人的样子,让很多三观跟着钱跑的小孩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她不认为没钱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和妈妈,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人。
但那些人时不时的窃窃私语,让她饱受困扰。
所以上一次,她误会了江岩皓,把他给打了。
而那次之后,学校里再也没有人说她的坏话了。
她知道,不仅是因为她一战成名,更重要的是,江岩皓这个人缘极好的小胖子,他在背地里到处说,林念念是个超级好的人,不仅学习成绩好力气还很大。
江岩皓没告诉别人的是,他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对林念念打心底里佩服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他觉得林念念以后极有概率会成为他的表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