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依恋》鸦衔草

89、获救

　　萧今野轻拍着沈昭的脸，骤然拔高的音调，吵醒了另一边的陈奕初。

　　“怎么了？昭昭怎么了？”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她便惊慌的开口问到。

　　“她发烧了，刚才应该是撞到了头，现在昏迷了。”

　　萧今野语速极快，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电筒，让陈奕初正面扶着人，自己则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掀开沈昭浸满了血液的衣服。

　　背上的伤口暴露在眼底的那刻，两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哪里是剐蹭到了一点？分明是刮掉了一层皮！背脊骨节的地方受伤更加严重，都能依稀看见底下白森森的骨头。

　　因为天气炎热，沈昭又为了不浪费水，态度坚决地不肯处理，所以现在伤口基本都已经化了脓，周围还高高肿胀着。

　　顷刻，陈奕初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昭昭的伤不能再拖了。”她手足无措地望向萧今野。

　　萧今野脸色紧绷，视线蓦地射向沈昭手边的保温杯，眸底涌现了孤注一掷的疯色。

　　只是他刚握住杯子，便自暗处伸出了另一只手，死死摁在了杯盖上。

　　“不要浪费水。”沈昭费力地掀起眼帘，虽然声音弱小发虚，但神色依旧凌厉。

　　“昭昭......”陈奕初着急地唤了声。

　　沈昭现在发着烧，手上实际没多大力气，所以萧今野很容易地就把杯子拿了过来。

　　他神色不明地垂着眸，不由分说地扭开盖子：“你伤口感染成那样，发着高烧马上就要死了，还在乎这水不水的？”

　　“这水用了大家都得死！”沈昭一把将保温杯夺了过来，飞快将盖子重新拧上。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已如蛛丝般纤细，都不需要特意去挑，一阵风、一滴水就能轻易将其拦腰斩断。

　　在萧今野不甘的目光下，沈昭把手机电筒又关掉了。

　　陈奕初虽心疼担心沈昭，但在大局面前，她也无可奈何。

　　像是安静的剧场中突然上演的一出闹剧，微弱的光亮似帷幕般落下，闹剧也只能仓促收尾。

　　三人缄默地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只是正当陈奕初要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休息时间时，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头撞到办公桌都恍然不觉。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声线不稳。

　　其他两人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屏息凝神地专注聆听着外界的动静。

　　“是车声！就是车声！”陈奕初喜极而泣，兴奋得跪坐了起来，“救援队来了！救援队终于来了！昭昭，我们能活下去了！”

　　“快用手机放音乐！”

　　三天，三部手机关机了一部，沈昭把一部塞进怔愣得呆滞住的萧今野手里，一部握在自己手上。

　　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她伤口不疼了，头也不晕了，尽管手还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抖个不停，但解锁屏幕、点开音乐播放器、在下载的音乐里播放声音最大的那一首的三个步骤一气呵成。

　　外面，刚下车的救援队队长挑着眉问身边人：“哪里在放音乐？”

　　“怎么可能，队长，你幻听了吧——”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队员惊呼道，“我靠，还真有！不会就是陈老板要找的人吧！”

　　“那还愣着干什么，叫人拿上家伙听音乐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其实在陈书荣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联系并雇佣了救援队。

　　但因为地震发生在五点半到六点之间，刚好是下班和吃完饭的时间，所以按照一贯的思维，救援队首先去的就是镇上所有的餐馆和宾馆，最后才一路问着幸存者来到了农场基地，这耽搁了这么久。

　　一个小时后，救援队确认了沈昭等人的位置。

　　他们搬开坍塌的墙体，依着书柜的框架结构，在腔隙的斜上方锯断了几根横木，创造一个供人出去的空间。

　　眼瞧着针眼般的一束光线照射进来，然后慢慢向四周扩散开，直至足以映亮他们的脸庞。

　　那种激动到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翕张着颤抖，眼眶、鼻头酸涩得像要掉下来的感觉根本就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能说——

　　恍若新生。

　　“昭昭——”

　　“你先上去。”

　　救援人员趴在洞口伸手下来的时候，陈奕初第一时间看向受伤最严重的沈昭，却只说了个名字，就被对方打断。

　　“你在这里跟我争论的时间就足够你上去了。”沈昭见她还要再说，便干脆轻推了她一把。

　　陈奕初紧抿着唇，转身搭上了救援人员的手。

　　她上去之后，沈昭下意识瞥了萧今野一眼。

　　对方还以为她要让他先上去，就连忙后挪了一下，重复道：“你在这里跟我争论的时间就足够你上去了。”

　　沈昭轻笑，成了第二个被拉上去的人。

　　最后一个的萧今野出来后，仰躺在担架上，遥望向天上那轮久违的太阳。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猝然被笼罩在这么强烈的阳光下，他的双眼立刻就涌出了泪花，忍不住抬手遮住。

　　好像......有些太过刺眼了。

　　-

　　“昭昭，你醒啦。”

　　沈昭趴在病床上，眼神迷蒙地侧过头，看见陈奕初正坐在旁边的床上吃苹果。

　　她弯曲手臂，支撑着想要坐起来：“我睡了多久了，嘶——”

　　“你别乱动，伤还没好呢！”陈奕初侧身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和萧今野都是昨天醒的。”

　　背后的伤口稍微一动就牵扯着作痛，沈昭没办法，只有重新趴了回去。

　　她转动眼睛打量着这个明显不普通的病房：“我们回京市了吗？”

　　陈奕初咀嚼的动作一顿，盘腿正面朝她：“不是，我妈本来是直接把我们送去市中心的，但因为镇上的情况不太乐观，市中心的医院都住满了，所以......我们现在在禹城。”

　　沈昭瞳孔微滞，垂下了眼帘。

　　“你想见见你哥吗？我们才死里逃生，我想你应该最想见的人就是他的了吧。”说到这里，陈奕初情绪也有些低迷。

　　尽管灾难已经过去，他们也成功活了下来，可那灭顶的、直面死亡的恐惧，以及在那逼仄得如同一个盒子般、几近密闭的空间里苟延残喘的三天，还是在他们心里划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反正他已经签完了合同，你们见面也就是时间问题，早一两天一个月的也没关系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缓解着胸腔中的沉闷，弯唇宽慰道：“如果你想，我马上就让人去找他过来。”

　　陈奕初的话让本就意动的沈昭越发动摇。

　　是啊，计划完成了，他们早一些见面也没关系的。

　　而且她现在，真的很想见他，很想抱抱他。

　　甚至被埋在废墟底下时，在那仿佛无穷尽的、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黑夜与寂静里，她曾无数次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

　　如果没有负气离开的话，她应该还可以跟池知凛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沈昭抿了抿唇，抬眸望向陈奕初：“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陈奕初会心一笑。

　　听到呼叫铃的护士进来检查了沈昭的身体，给她的背上换了药，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要离开。

　　然而一拉开门，就正巧与闻讯赶来的萧今野迎面相撞。

　　“抱歉。”

　　他面带急切地从护士与门的缝隙中挤了进去，疾步走到沈昭床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挺好的，护士刚才说没什么问题。”

　　萧今野闻言松了口气，他绕到两张病床中间，拉过一旁的独凳坐下，还从果篮中挑了个梨出来，拿起小刀削着。

　　“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陈奕初说，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和陈奕初来负责。”

　　不一会儿，一个干干净净只剩果肉的梨就递到了沈昭面前。

　　萧今野见她没接，反应过来对方现在不方便拿着一整个吃，就用刀切下一小块，插在刀尖上，直接喂到了她嘴边。

　　可沈昭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张嘴。

　　“怎么了，不喜欢吃梨吗？”萧今野疑惑道。

　　“她是不喜欢你。”背后的陈奕初幽幽出声。

　　“萧今野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放弃了吗？而且我记得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吧，不觉得你现在的举动太暧昧、太不道德了吗？”她叉起了腰，毫不留情地出言指责。

　　萧今野的眸光黯了一瞬，假笑着扭头道：“分手了，昨天我一醒来就分了，而且昭昭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给救命恩人削个梨怎么了？”

　　“那你怎么不喂我啊？”

　　“你也趴床上不能动？”萧今野颈侧的青筋鼓动了一下。

　　两人相交的视线上火星直冒，最终还是沈昭非要坐起来自己吃，疼得斯哈出声，才终止了这场战局。

　　两天后，陈奕初听到电话里自己派去接沈昭哥哥的人说，他们在沈昭家楼下等了一天没等到人，后面去木材厂一问才知道地震那天沈昭哥哥被滚落的木材砸伤了腿，现在就在她们如今的医院里。

　　身体机能恢复一些，勉强能够下床走动的沈昭听说这事，立马根据陈奕初提供的病房号找了过去。

　　只是......

　　沈昭气喘吁吁地伫立在医院的走廊里，死死盯着不远处拄着拐杖，被白依云小心搀扶着的池知凛。

　　许是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池知凛抬头望过去，与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脑袋就是一嗡。

　　“小宝......”

　　他失神地哑声低喃，随后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大变，眼睛倏地扫向旁边的白依云。

　　池知凛的脸唰地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