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月亮》林锦繁花千叶开

24、暖冬

　　高二的期末考迫在眉睫，整个年级都被浸在一股紧绷的学习氛围里，连走廊里的脚步声都轻了几分。

　　季夏和凌冬的座位挨在一起，两张课桌拼出一方小小的天地。摊开的理综卷密密麻麻写满公式，笔记本上的字迹一个工整一个俊逸，被红笔圈出的重点泾渭分明。

　　“背归去来兮辞。”凌冬放下笔，指尖敲了敲季夏的笔记本，嗓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前排刷题的同学。

　　季夏嗯了一声，指尖划过纸面：“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他背书时语速均匀，尾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凌冬支着下巴看他，目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喂，”季夏用笔尖戳了戳他的胳膊，眼底带着笑意，“走神了，扣一分。”

　　凌冬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换来季夏一个瞪视的眼神。两人又低头埋进题海，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个冬日里最安稳的背景音。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季夏正卡在一道数学压轴题上。凌冬收拾好书包，站在桌边等他，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轮廓。

　　宿舍里很安静，薛钊请假回家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季夏推开门刚要开灯，手腕就被凌冬攥住，后背抵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暖气的温度还没散去，可季夏还是觉得浑身一僵。他能闻到凌冬身上带着的、淡淡的雪松味，混着一点热牛奶的气息。

　　凌冬的脸离他很近，呼吸拂过他的额头。季夏的心跳骤然加速，刚要开口说话，就感觉凌冬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睑，紧接着，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那吻很轻，像羽毛拂过湖面。季夏的睫毛颤了颤，还没来得及反应，鼻尖又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凌冬独有的、清冽的气息。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凌冬的气息越来越近，然后，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力道。季夏的身体瞬间绷紧，指尖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忘了。直到凌冬微微退开一点，他才猛地吸气，脸颊烫得惊人。

　　凌冬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喉结滚了滚，没说话，转身拿起睡衣就冲进了浴室。很快，花洒的水声响起，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季夏靠着门板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书桌前坐下。他摊开笔记本，视线落在上面的公式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凌冬的温度，烫得他心跳失控。

　　浴室的门打开时，凌冬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他擦着湿发走过来，看到季夏红着脸颊发呆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敢再逗他，只是拿了自己的习题册，坐在对面的书桌前刷题。

　　恋爱的气息充斥着两颗鲜活的心，空气里黏腻而又甜蜜。

　　第二天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氤氲的热气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凌冬端着餐盘坐下，眼疾手快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季夏碗里，又给他盛了一碗番茄蛋汤。

　　“多吃点，昨天刷题到那么晚。”

　　季夏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低头扒着米饭。

　　坐在对面的薛钊刚扒了一口饭，看到这一幕，夸张地啧了两声：“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单身狗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凌冬挑眉看他：“嫉妒？”

　　“嫉妒个鬼！”薛钊翻了个白眼，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我只是觉得，你们俩这腻歪劲儿，迟早要被老师抓包。”

　　季夏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埋着头扒饭，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老师去了办公室，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凌冬悄悄伸过手，握住了季夏放在桌下的手。

　　季夏的指尖颤了颤，没有挣脱。两人的手掌交握，温热的触感传来，季夏低头看着试卷，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回了宿舍，薛钊早早睡了。两人坐在书桌前，一起对着错题本复盘白天的卷子。凌冬讲题的思路清晰，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季夏的疏漏，季夏听得认真。
　　窗外的月亮渐渐西斜，宿舍里的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走到凌晨一点多，两人才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天，红榜前围满了人。

　　季夏的名字排在第二位，格外醒目。而凌冬的名字，稳稳地挂在榜首。

　　季夏看着红榜上的名字，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焦躁。他知道自己最近有点分心，恋爱谈起来之后，心总是飘飘的。

　　凌冬挤开人群走到他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季夏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冷的。

　　“超过我了，你很开心？”季夏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凌冬，两个小眉头一皱。

　　凌冬被他这个表情可爱到了，他对象还真是个冷脸萌。

　　凌冬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哄劝的意味：“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怎么敢忤逆小同桌呢。”

　　季夏甩开他的手：“别碰我，打扰我学习了，期末考要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凌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季夏真的收了心。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每天最早到教室，最晚离开。凌冬也很识趣，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给他带早饭，帮他整理错题。

　　偶尔季夏抬头看到他，会觉得心里有点软，却还是硬着心肠低下头，继续刷题。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一月末，寒假的气息越来越浓。

　　季夏和凌冬坐在座位上，气氛却有点沉闷。

　　“我要和我妈回姥姥家，”凌冬的声音压得很低，“要去一个月。”

　　季夏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原来，他们要异地了。

　　剩下的几天，两人像是把之前没腻够的时光都补了回来。

　　清晨的操场，凌冬会牵着季夏的手，在跑道上慢慢走。

　　雾气朦胧中，两人的身影挨得很近，偶尔交换一个眼神，就能漾起满心的温柔。

　　晚自习后的走廊，凌冬会把季夏堵在拐角，低头吻他。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宿舍里，薛钊又一次请假。

　　凌冬从身后抱住季夏，下巴抵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轻声说：“我会想你的。”

　　季夏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反手抱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嗯。”

　　期末考的铃声响起，又落下。当最后一门理综的试卷被收走时，整个年级都沸腾了。

　　放寒假的那天，天很蓝，阳光很好。凌冬背着书包，和季夏一起去车站。

　　车站里人声鼎沸，广播里播报着列车信息。凌冬的妈妈在不远处等着他，凌冬却拉着季夏，拐进了车站的卫生间。

　　没人的角落，凌冬把季夏抵在墙上，低头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像第一次那样小心翼翼，带着浓浓的不舍，季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回应他。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

　　“寒假记得给我打电话。”凌冬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沙哑。

　　季夏嗯了一声，眼眶有点红：“路上小心。”

　　凌冬又吻了吻他的眼角，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他转身走出卫生间，脚步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一眼。季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车站外的风很大，吹起了季夏的衣角。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眼，寒风凌冽，但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个冬天，有凌冬在，好像一点都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