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友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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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回家的路上，两个人之间都没有任何对话。一路沉默着，直到各自在各自的家门口停下，也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我心烦意乱地回到家，心烦意乱地随便冲了个澡，然后心烦意乱地倒在床上，把一切想法连同自己的作息一块搅乱了个干干净净。
但我还是会克制不住地回想起，刚才张姨对我说的话，甚至是那个晚上听到的秘密…
“原来…是我的问题吗？”攥着的手无力地松开，我愣愣地看着掌心里那片皱巴巴的黄色，喃喃自语。
对了，我的照片——还在他那里呢。
最终，混乱不堪的意识还是深深地坠入了梦的深渊。
是一个奇怪的、无厘头的梦。
梦中的我站在一片坍塌的建筑上。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但我回不了头、也转不过身去。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能感受到，那些呼唤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并不断地传过来、颤颤地钻进我的耳中。
“唐真，唐真…”声音说，“我们是朋友吗？”
“我们是朋友吗？”
是啊。怎么不是啊？怎么就不是了啊？
我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在一连串的、重复的拷问下，眼泪竟是先一步涌了出来。
我没想哭的。我茫然地想着，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手用力地抹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水痕。可是我再怎么努力，眼泪依旧不停地涌出眼眶，就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最后，我放弃了。沾满泪水的手无力地垂下，我沉默地背对着那些声音发愣。
我…有朋友吗？
忽然，我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在千百万如出一辙的质问中冲了出来。
“开心点，啊？”是张姨。
“我想也是，你一定有了不少很要好的朋友。”一个爽朗的男声笑着说道。我知道，那是戴夫。
“你很好啊，怎么会是坏人？”是那一天——戴望瘫着一张脸拦住我，让我帮他一个忙。
“没关系，不麻烦。”陆迟淡淡的一句话，让我收获了欢乐的一段旅程。
“喂，以后常来玩啊？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面前立刻浮现出纪小梨的脸。
“怕什么？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远都之邦的‘长街游行家’小唐真是个诚实善良的人。”纪况笑着说。
“哎呦小唐真！好久不见啊。”记忆里的陈哥总是与冰淇淋有关。他经营的杂货铺，是我犹豫并向往的地方。
最后，我听见四十五对我说：“说好的，做一辈子朋友。”
我哑着嗓子喃喃问：“…决不食言？”
四十五郑重道：“决不食言。”
于是再也没有质问的声音了。熟悉的声音逐渐多了，逐渐大声了起来，接着又像是鼓舞一般，全部沸腾着翻涌起来，推着我走出脚下的废墟，然后再带着我腾空升起，向头顶的一道亮光接近。
那一点光，在我的眼中不断地放大、变亮。在我整个人即将触及到那片灿烂时，我又听见了四十五的声音。
他说：“抱歉，还是该说声再见了…但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这是真话。”
我来不及再回答，便融入了一片光明里。所有声音骤然消散，我猛地从梦里醒过来。
“四十五？四十五！”我下意识地抬手蹭了下脸，然后想也没想地下了床奔出门去，站在对门门口急急地敲着大门喊着。
可是始终没有人应答。
下层的人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但还算是好脾气，出了门只是扶着楼梯朝我这里看过来。我听见他奇怪地嘟哝着：“咦？501不是一直都没人住的么？”
一句话让我敲门的手顿住，我缓慢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然后朝楼下看去。那个人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便扭头回自己的家里去了。
眼眶忽然又有些湿润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纸箱别墅里。
在黑暗中静下来后，我摸着黑打开额外安置的灯。
一串串星星灯安静地亮了起来。一点点光慢慢跃动着倒映在眼底，是一闪一闪，又一刻不停的。
我趴在小房子里，接着伸手从屋子最里头，由枕头与纸板围着合成的隐秘空间里揽出了一堆宝贝——我总是喜欢把那些珍贵的东西收集在这里。
然后，我将它们一个个横着摆在面前。一边摆，还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戴夫交给我的木匣子；纪小梨送我的小锦囊；一颗大白兔奶糖，一盒折纸星星…”
“噢，还有…四十五送的花。”最后，我摊开手心，将那片小黄花也放到了“队列”中。
小木匣和小锦囊。
匣子打开，其中的八毛钱手串是我先前看见过的了。于是我又伸手打开了小布袋，然后——又数出了八个一毛钱。
我似乎不太惊讶——相反，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两组八毛钱，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手越过它们，将那盒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盒星星摆到面前。
观察了一会儿，我忽然动手，将星星全部倒了出来：盒子底部，有一张小纸条，还有——
十六枚一毛。
十六毛，就是两个八毛钱。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难受极了。
但我还是挨个点了点那十六个或新或旧的一毛，然后手指轻轻划过，停在纸条上。
我打开了它，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都是一抖一抖的。
纸条上写着：唐小真同学，请将它们一个个拆开，查看我的承诺，并在空白出填上你的心愿。当所有填上愿望的星星重新填满这个盒子，我一定会回来的。
——别忘的，我可是答应好了，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的。
我收住了笑，将纸条抓在手中重新读了一遍，然后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手肘间，像一个丢了最心爱的玩具的狼狈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哭吧。我在心里嘲笑道。
哭累了便该长大了，唐真。
是的，有些事情我应该是有答案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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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真一直有很多朋友。
很多，很好的朋友。
很多很多。
“我们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的。我是说，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友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