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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揭穿 ...

  •   在场不少人笑出声来,窃窃私语四起。

      “是啊!确实没人说过,阆风散人究竟是道人,还是道姑。”
      “若真是道姑,岳侯这脸就丢大了。”
      “万一是林舍人买了假画呢?她又不懂画。”
      “看看便知,说不定是岳侯遇上了骗子。”

      岳怀之脸色愈发阴沉:“林舍人既然急着用假画反驳,还磨蹭什么,赶紧拿出来看看!”

      “好啊,”林菀转身吩咐,“阿妙,去我寝舍仔细找找。我房里画像多,可别拿错了。”

      两人目光交汇,林菀递去一个眼神。邹妙紧攥着手,僵硬点头:“是。”她转身深吸一口气,快步离开。

      “等等!”岳怀之突然出声,目光审视着邹妙。

      邹妙停步,不敢回头。她咬紧下唇,唇色发白。

      “怎么?岳侯怕看到画,想反悔?”林菀适时插话。

      “笑话!”岳怀之转过头,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又吩咐楼梯口的自家仆从,“跟她一起去,免得出什么差错。”

      邹妙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林菀当即沉下脸:“下官的寝舍,岂是闲杂人等能随意翻的!阿妙,让他在门口等着!只能你进去找!”

      “是!”邹妙连忙应下,加快脚步下楼。岳府仆从紧随其后。

      见他们离开,林菀绽开笑颜,转向长公主:“殿下,是否继续见客?”

      岳怀之急忙行礼:“殿下,请允臣陪在您身边等待结果,否则臣实在坐立难安。”

      然而长公主与太子并坐,背靠屏风。她右边空席坐着宋易,身边再无空位。岳怀之昂首挑衅地看向宋易,分明是要他让开。

      宋易如坐针毡,先是向林菀投去求救的目光,又可怜巴巴地望向长公主。众目睽睽之下,刚坐下就被赶走,岂非成了笑话。

      场面一时僵住。

      席间众人默然交换眼神,心照不宣地等着看好戏。

      让谁走?
      全看长公主想让谁留下。

      林菀瞧着,殿下看看宋易,又看看岳怀之,便知她那多情的毛病又犯了……眼前两位英俊郎君,一个青涩真诚,一个深情体贴……各有千秋,竟是哪个都舍不得。

      她忽然朗声唤道:“许博士!”

      许骞一愣: “啊?”

      “下官没记错的话,”林菀笑吟吟地望他,“岳侯、宋御史和您不仅同年参加策试,还是太学同窗吧?”

      许骞面色骤变。
      宋湜蹙起眉头。
      岳怀之眸露警觉。

      林菀飞快接道:“三位既是多年同窗,今日机会难得,定想同席而坐,以叙旧情。殿下何不成人之美?”

      “谁……”谁跟那厮有旧情!许骞差点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向宋湜,满腹话语化作一声干笑:“呵呵。”

      宋湜与他对视,递来个无奈眼神。

      岳怀之惊诧地看向林菀,又嫌弃地瞥向许骞:“呵。”

      却听长公主笑道:“甚是有理,本宫自当成全。”

      林菀忙唤:“来人!快在许博士身旁添席!”

      转眼间,尘埃落定。

      许骞看着身旁多出的坐席,见岳怀之阴沉着脸坐下。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僵硬笑道:“呵呵,林舍人当真八面玲珑。”

      “许博士过奖。”林菀甜笑回应。

      宋易长舒一口气,抬袖拭去额角冷汗,又朝她投来感激眼神。这时,林菀察觉到宋湜的视线再次投来。

      那道清冷目光教心脏蓦地一颤,她随即别开脸。

      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林菀吁出一口气,起身退到窗边,望着外面摇曳的树叶。现在该担心阿妙才是。她一向胆小,可别被岳怀之的人看出破绽。

      屋里,两位殿下继续会见宾客。林菀自顾忐忑了近半个时辰,忽见树下石路上,邹妙匆匆赶回,手里握着一卷画。岳府仆从紧随其后。林菀赶紧绕到楼梯口等候。

      片刻,邹妙上楼见到她,轻轻点头。林菀终于松了口气。

      侍从通报:“启禀二位殿下,林舍人的画取来了。”

      “拿过来瞧瞧。”长公主笑道。

      林菀展颜一笑,让邹妙走到场中。画卷展开的刹那,惊叹声四起。

      画上果然是一位年老道姑,布袍木簪,拄杖登山,抬袖拭汗,却目视远方,笑容温和。虽只用墨笔简单勾勒,却是栩栩如生,跃然绢上。落款正是:阆风散人自作画像。

      旁边,岳府仆从展开的神女图色彩明艳。落款同样是阆风散人。

      两幅画一素一彩,笔法却极为相似。乍看俨然是同一人手笔。

      岳怀之走到画前,当即嗤笑:“这幅画如此简陋,定是假的。”

      太子却道:“岳侯此言差矣。阆风散人既作彩绘,也画墨笔,不能单单凭此断定。”

      岳怀之讨了个没趣,讪讪闭嘴。

      太子忍不住上前细看。他比对了半晌,仍眉头紧锁,难下结论。

      忽然,他注意到捧画婢子的手掌侧边,沾着些许墨迹。太子微微眯眼。再细看那幅《道姑图》。墨迹渗入绢布,虽然干了,色泽却过于新鲜。

      就像是……刚画完不久。

      这等细节,唯有常年钻研书画的行家,才能察觉。太子直起身,深深打量起那名婢子。邹妙察觉他的视线,下意识捏紧绢布,悄悄举高遮住了脸。

      这时,长公主也带着宋易来到画前。宋易看了片刻,摇头道:“我看不出来。”长公主自然也看不出,却兴致高昂:“诸位都来瞧瞧。”

      其余名士纷纷围拢上前。两幅画前顿时站满了人,议论声不绝于耳。

      唯有宋湜和许骞仍坐在席间。

      站在旁边的林菀注意到,宋湜正附在许骞耳旁低语,对方频频点头。

      隔着人群,她又眼尖地睹见,太子悄然退后几步。趁众人都在赏画,他望向宋湜,朝《道姑图》微微偏头。宋湜轻轻点头。太子又向《神女图》抬了抬下巴。宋湜轻轻摇头。太子旋即移开视线。

      两人动作轻捷,无人察觉。
      除了林菀。

      她惊讶地睁大眼,太子是在征求宋湜的意见?

      片刻,许骞起身踱到人群边,左右端详后,捻须朗声道:“以骞之见,既然阆风散人和砇山坊行家都不在现场,眼下最有资格判定真伪的,当属太子殿下!”

      “是啊!”
      “太子殿下自小便钻研书画,臣等自愧不如。”
      众人连连称是。连长公主也轻轻点头。

      许骞又道:“太子殿下深谙书画之道,想必见过不少阆风散人的真迹。今日又是为殿下寿辰献画。不如就请殿下金口玉断,指明孰真孰假,如何?”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太子身上。

      太子轻咳一声,左右端详片刻,道:“孤以为,这幅《道姑图》笔意旷达自然,确是阆风散人真迹。”

      话音一落,满场惊叹。岳怀之霎时脸色铁青。

      “至于这幅《神女图》……”太子顿了顿。

      四周寂静,众人屏息以待。

      太子摇头:“虽然笔法极像,却略显匠气,不如阆风散人浑然洒脱。”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捧着《道姑图》的邹妙,回到席间。

      场上顿时炸开锅。
      “《神女图》是假的?”
      “岳侯被人骗了?”
      “总不能是岳侯连男女都分不清吧……”

      林菀听着,险些笑出声。她迅速看向邹妙,见她唇角微扬。两人悄然相视一笑。至于岳怀之是被人蒙骗,还是故意骗人,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长公主轻轻挑眉,只对宋易抬手:“阿易,回来坐。”

      岳怀之登时面红耳赤。他狠狠瞪了林菀一眼,急忙向长公主行礼:“殿下!太子所言也不过……不过是一家之见,岂能就此定论!”

      太子面色一沉:“难道岳侯自认书画造诣在孤之上?”

      岳怀之脸色一白,慌忙施礼:“臣绝无此意!”

      站在后面的林菀插话:“唉,岳侯也是为给殿下筹备贺礼,心急了些。只是平日不精书画,难免被有心人蒙骗。”

      岳怀之转头瞪她:“不劳林舍人假惺惺地为本侯说话。”

      林菀满脸委屈:“下官真心体谅岳侯,岳侯却要冤枉死我了。”

      “好了,”长公主出声打断,却仍眉眼含笑,语气温和,“怀之,你随他们先下楼歇着,等雅集稍后开始。”

      “殿下……”岳怀之瞥了眼她身边的青年,满脸不甘。

      “去吧。”长公主轻轻挥手。

      林菀上前恭敬一礼:“岳侯,请。”

      岳怀之紧握双拳,转头狠狠盯她,目光如淬毒的利箭:“林菀,你等着!”他一甩衣袖,快步下楼。捧画的侍从连忙跟上。

      林菀长舒一口气,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转身向太子郑重行礼:“多谢殿下明断。”

      太子只道:“孤不过据实以告。”

      周围一众士人朝太子投来赞许的目光。

      见太子仍望着那幅《道姑图》,林菀心念一动,忙道:“此图愿献于殿下,聊表下官微薄心意,恭贺殿下生辰。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这……”太子犹豫了一瞬,点头道,“有心了。”

      林菀使了个眼色,邹妙卷起绢画,上前递给东宫内侍。待她走近,太子忽然说道:“孤要更衣,你来带路。”

      邹妙一愣,发现太子正盯着她:“我?”

      “就是你,带路。”太子瞥了眼她掌侧的墨痕。

      邹妙无措地回头望来。林菀忙笑道:“阿妙,还不快给殿下引路。”

      “是,”邹妙这才向太子款款一礼,躬身退步,“殿下请随奴婢来。”

      林菀退到场边角落,目送二人消失在楼梯口,不禁疑惑。
      为何太子特意要阿妙带路?难道看出什么了?
      应该不会吧。
      方才,太子明明先问了宋湜,才再说的结果。

      回想起刚才那幕,林菀突然一个激灵。

      她率先挑起质疑,想揭穿岳怀之的骗局。而宋湜顺势而为,一番授意,既挫了岳怀之的气焰,又使捧着长公主的众人转而赞扬太子。

      他自己却始终安坐席间,不动声色。

      林菀悄然望向客席。

      此刻太子不在,众人正品茶闲谈。宋湜握着茶杯,静听许骞在旁说话。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眼望来。

      宋湜依旧微微颔首致意,随即移开视线。先前因宋易而生的冷意和不悦,已尽数敛于端正仪态之下。

      曾以为,他不过是个年少成名的清正士人。
      没想到太子和许博士竟这般听从他……看来,他远不止如此简单。

      再转头,长公主正与宋易谈笑风生。
      似对刚才暗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时,一名侍从上楼来到许骞身边,低语了几句。许骞脸色骤变。随后,那侍从匆匆绕到林菀身旁低声道:“我家郎君请林舍人过去。”

      许骞找她?
      林菀心下微讶,随他过去跪坐席边:“许博士有何吩咐?”

      与许骞相邻的坐席上,便是宋湜。离他逾近,心跳便没来由地加快,许是心虚的缘故。她垂眸看着木案。今日邀来他堂弟,少不得让他嫌恶。那又如何,干脆不要看他。

      只听许骞道:“我今日带了一名学生来雅集见世面。但下人来报,半个时辰前,他被云栖苑一名小厮唤走,一直没回来。”

      “您的学生被苑里小厮叫走了?”林菀讶然抬头。

      “我的人亲耳听见。对方自称云栖苑的人,他主君有话要问,便带走了人。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没见人影。那学生叫邹彧,还请林舍人帮忙寻人。”

      “阿彧!”林菀面露惊愕。

      “林舍人认得?”许骞同样惊讶。

      “他是我邻家阿弟。”林菀略一思忖,有条不紊地说道,“今日雅集,苑中四处都是守卫。阿彧应该不会离苑,许是在这偌大园中迷了路。我这就带人去寻,还请等我消息。”

      “有劳。”许骞拱手。

      林菀也恭敬一礼,起身疾步下楼。

      “原来她就是奉文那个女官阿姊!”许骞转头低语,全无方才的沉稳气度,“他俩果然感情深,一听他不见了,还急得亲自去寻。”

      见宋湜冷冷瞥来,他撇了撇嘴,嘀咕道:“差点忘了,你也在意她。不过她刚才都没看你。”

      “最后说一次,我并未在意她。”宋湜不悦地强调。

      “呵,平时天塌了都面不改色,偏这句话要特意辩解。”许骞连连摇头,端起茶杯吹起热气。

      宋湜悄然在袖中捏手,垂眸凝视案上糕点,默然不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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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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