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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乌盖勒 ...

  •   老尤行凶之后,带着箱子准备冒充张福的身份入京,但他的通缉令已经贴的到处都是,又没有路引。
      后来遇到了一帮来孤月关的乞丐,他就混到丐帮里,想着从孤月关绕道入京,然而今年连下几月大雪又遇雪崩,他和丐帮走散了,也不知在雪地上转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乌盖勒。

      他浑身上下就二两银子,本是为了给自己置办身像样的衣服再入京,可生死存亡之际,一想还是保命比较重要,无奈才进了乌盖勒。
      与郭创交谈之际条件反射说了自己姓尤。
      郭创虽然没当回事,但自己他做贼心虚,就怕郭创会报官,整天神经兮兮的。

      紧接着,特察司四人入住,那牙牌在老尤眼里着实刺眼,日日提心吊胆,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以至于他现在连句话都说不明白,要么结巴,要么前言不搭后语。

      宁皓行:“说,你是怎么杀了笑嘻嘻和苦哈哈的?”

      祁让却怔怔地望着宁皓行,沉默了片刻。

      他很不理解宁皓行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稍微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老尤根本不可能是杀笑嘻嘻和苦哈哈的凶手。

      首先,那天晚上事发之时,他已经被苏瞒的迷药给迷晕了,就算后面能迷迷糊糊醒过来,身体也还是软的,哪有劲儿去杀人,别说被杀的还是两个武林高手。
      其次,凶手当时先去了宋序和柳司珩的房间并且想取二人性命,之后才误打误撞跟掌柜的躲到隔壁,老尤杀张福属于怒火攻心急眼了,不代表他敢行刺朝廷命官。

      除非……
      他就是北元暗探。

      但这年纪未免也太大了吧,北元是有多缺人才会派这么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儿过来。

      比起老尤,祁让现在更怀疑那个姓宁的。

      其实仔细想来,宁皓行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替自己化解危机。
      第一夜嘻哈两口子死了,老尤东西被偷,掌柜的跳窗而逃,店小二发现尸体,郭创第一时间出来帮他们堵住大门。
      唯独宁皓行睡了一夜,客栈都乱成一锅粥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第二次是推理案情的时候,他成了众矢之的,却正好掏出了内督院腰牌。

      最后是昨晚,江谨承正与他交手,掌柜的又出了事。

      ……

      每当他们对宁皓行产生怀疑的时候,都能被宁皓行轻松化解,这是巧合吗?

      “不是吧你……”江谨承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祁让捂住了嘴,转头看着宁皓行笑道,“没事,你继续。”

      说完,拉着江谨承走回了桌前。

      “干嘛拦着我,哥哥没听出来他在胡扯吗?”江谨承皱眉,但并未高声,祁让食指轻轻碰了碰江谨承的嘴唇,“听他怎么说。”

      此时众人皆退至桌后,偌大堂前唯余宁皓行和老尤。
      空出的场地像一座刻意搭就的戏台,祁让倒想冷眼瞧瞧,宁皓行究竟要唱哪一出。

      宁皓行松开老尤,可老尤仍赖在地上,宁皓行便蹲下身,同他平视着说话:“你故事讲得很好,可惜,这都是你编撰的。”
      “你真正的身份,是北元暗探。”

      “哈?”宋序一脸茫然,“这货到底想干嘛?”

      宁皓行从袖中拿出自己半月前收到的密文,上面写着:
      [青鸟赴瑶台]
      [繁华映紫宸]

      “内督院那群草包,竟把‘青鸟’猜成了青乌阁,把‘宸’当成天子,哪有探子蠢到把谜底直接刻在谜面上?这句话真正的眼目根本不在前半句,而在‘繁华’两字。”
      尽管老尤满脸写着“这说的啥”,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宁皓行仍在喋喋不休,“你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

      “六月赏花宴。”见宁皓行从眼角斜斜甩出一记冷刀,柳司珩笑道,“实在忍不住就说出来了,抱歉抢了你的风头。”

      宁皓行:我特么白铺垫半天。

      他用纸虚虚拍了拍老尤的头:“是与不是?”

      外面明明是凛冽的风雪,老尤的衣服却已经湿透了,薄衣紧紧贴着瘦干的身躯,突显出一根脊椎骨,脸上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只剩错愕:“是啥是啊,什么天子赏花宴的,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而已。”
      他转而看向柳司珩:“上官、上官,我做过的我认,没做过的我不能认!”

      “那可由不得你。”宁皓行踢开椅子,把老尤从地上扯起来。

      “不、不……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走!”老尤挣扎着跑到特察司那边,下跪道,“上官,那两口子真不是我杀的啊。”

      宁皓行的刀已出鞘,柳司珩立刻用扇骨拦了一下,刀身被弹开,折扇却只是在指间转了一圈,宁皓行后退两步抬头瞪着柳司珩,再看了眼被他严严挡住的老尤。

      “怎么?莫非你们六事的想包庇他?”

      “宁兄急什么,姓尤的杀了人,自是要交给官府处置,把人留在我们特察司手上最合适不过,内督院既然认为他是北元暗探,也得有足够的理由是吧,不然在下凭什么把人交给你。”

      “柳司珩,你这是妨碍公务!”

      “不好意思,本官这也是公务。”柳司珩笑着,淡然地看着宁皓行,声音清润如玉却又带着十分刺骨的凉,“这缉凶之事,素来需凭文书印信办事,而非犬齿撕咬,徒污了朝廷体面,宁大人说是吧?”

      “你!”

      柳司珩这话无疑是在戳宁皓行的痛处。
      让他想到了那句“杂途官不过鹰犬之辈”。
      宁皓行咬了咬后槽牙,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也不想和江谨承、柳司珩硬碰硬,也只是紧紧握住刀柄,眼神阴鸷。

      “老尤是不是北元暗探,我们还得……”老尤杀过人这点毋庸置疑,但他是不是暗探,还得从长计议,结果宋序话都没说完,老尤就自己承认了,“是,我是。”

      柳司珩也觉得反转得太快,自己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遂皱起眉头:“嗯?”

      老尤两眼涣散,又重复了一遍:“我确实,是暗探,那些什么皮影徒弟,都是……都是我编的。”
      说完,老尤突然起身推开宋序,两步并做一步跑到了宋序身后的那根石柱子前,咬牙一撞。

      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鲜血从发缝中淌下来,老尤双眼睛睁得极圆。
      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是人间的儿子,还是地府的徒弟。
      又或是,自己钟爱的皮影。

      老尤嘴唇动了动:“三恶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当以……诛之。”

      ***

      那店小二命大,伤得不重,顶多算破了点皮。
      宋序帮他止了血,这箧笥中的药瓶已经见底,只能嘱咐他出去后自己买些金疮药敷一下,就是现在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不知道六事能不能顺利撑到狄蒙去。

      这客栈是开不下去了,苏瞒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店小二分了笔钱,屋外的雪也小了许多。
      郭创说,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上路。

      今夜就是在乌盖勒的最后一晚。

      ……

      “没想到郭创居然会做饭,来来来,喝点鸡汤。”柳司珩一推门进来,就带进了一股子冷气。

      宋序裹紧裘衣,看着床上的三具尸体,揉了揉两边太阳穴:“放那儿吧。”

      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接连死了三个人,连结案都结不了。

      他根本不知道老尤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改口。

      “哎。”宋序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还有心情炖汤,难道你不觉得这案子很奇怪吗,你们真信人是老头儿杀的?”

      柳司珩放下汤,漫不经心地坐到宋序旁边,唇角噙着半分笑意,语调拖得绵长:“那晚凶手先进了你我屋子的这事,除了咱自己人,可没向外人透露过。”

      对啊,宁皓行却能说出当时的细节。

      宋序:“那肯定是他无疑了,现在就去将他抓来。”

      “不着急,听我说完。”柳司珩坐直了身子,那总带笑意的眼尾也随之收紧了些,“我思来想去,之前的判断应该不会错,宁皓行或许在老尤的事上有所偏袒,但他不是杀笑嘻嘻苦哈哈的凶手更不会是暗探,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跟暗探认识,并且那晚暗探杀完人之后就是躲进了他的房间。”柳司珩将手放到了火炉上,待烘暖后,合起掌心搓了搓。
      继续说:“眼下还有三个人,真正的暗探定然不会叫我们顺利回京,所以今晚不论如何,都要把那个人给钓出来。”

      ……

      “你说的在理。”
      宋序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寡淡无味,远不如第一天到时楼下那锅羊汤味道丰富。

      说起第一天,宋序记得老尤怀里好像还挂了个扫晴娘,虽然这老头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相识一场,人死如灯灭,何必再往昔。
      这五年他送走过很多尸体,他们生前如何,宋序已经不想再做评价。
      看那娃娃应该是至亲之人送的,许是老尤的儿子,他宝贝得紧,天天放在胸口处。

      中午那会儿,柳司珩给本地县廨写了信,简单说了一下乌盖勒的情况,今日雪小了些,终于能把信送出去了。

      按以往的流程,过几天官府就会安排人过来收尸,宋序想把那娃娃还给老尤,也算让儿子再陪他走最后一程。

      他们的房间用来安置尸体了,现在他和柳司珩待的这间房就是原来就是老尤在住,所以宋序很快找到了老尤第一天穿的那件棉衣。
      却并未发现上面的娃娃。

      奇怪,是被他摘下来了吗?

      宋序抬眼时,恰好瞥见门外廊下的光影动了动,随即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不似外人。
      紧接着门帘被抬手拨开,江谨承和祁让走进来,带进一阵凉意。
      江谨承抹了把额角,将归兮剑往案上一放:“怎么样老宋,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从用刀习惯和力度上来看,是一个人跑不了,但究竟是不是同一把刀还不好确定。”
      宋序说着顺势给二人倒了杯茶,江谨承跟着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那茶已经凉透了,入口后涩得很,江谨承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两侧扯了扯,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他言道:“宁皓行这小子又躲着不见人。”

      柳司珩:“不见就不见吧,好生盯着些就行,比起宁皓行,似乎还有另一个人更值得留意。”

      相处了这么多天,也大致摸清了宁皓行这人的调性,时而聪明又时而犯蠢,表面机关算尽但也不知道他在算些什么,几次在关键时刻影响了六事的判断。

      但这次特察司换了一个角度梳理案情,不再把目光单单只聚焦在明面上的“证据”,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怀疑掌柜的,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进过死者的房间。
      怀疑宁皓行,是因为他那晚没出过房间。
      怀疑老尤,是因为他进了苏瞒的房间。

      而郭创为人热情,每天晚上总是到处转悠找人聊天,所以每次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凶杀现场并不稀奇,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在听雪堂时,沈祠曾给他们讲过一个案子。
      甲丢了一个荷包,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荷包在乙的手里,便把乙告至官府。
      沈祠问学生,偷东西的人是谁?
      同学都说,摆明了是乙啊。
      可结果却是朋友丙偷了东西放到乙身上,因为这层朋友关系,甲一直没有怀疑过他。

      这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盗窃案,但仍能窥一斑而知全豹,首先,朋友是丙对甲的印象,就像“无足轻重”这个词,就是前朝皇帝对司空宸的印象。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宰猪的穷小子能翻起天来,这就变成了刽子手隐藏自己的轻纱,若隐若现。

      现在,有一个人就是如此,存在感低到若不是刻意提起,压根都想不到还有这个人的存在,可每一次,现场又都是他的身影。

      祁让:“嗯,方才我和谨承也说到了他,觉得奇怪,才想着来找你们商议。”

      江谨承:“一个人怎么能次次都恰巧出现在案发地,却又能干干净净脱身从始至终没有半点证据指向他,要么是他运气太好,要么,就是他‘运气太好’。”

      “你们说的莫非是……店小二?”宋序的狐疑还凝在案前烛火里久久未散,郭创的一声“出事了”,骤然撞破整座客栈的静气。

      宋序僵在原地愣了愣,目光下意识扫向柳司珩,恰好撞进他同样诧异的眼眸。
      四人眼神相撞的瞬间已无需多言,只刹那便能达成默契,旋即转身。

      宋序拉开门问:“出什么事了?”

      郭创颤颤巍巍地指着楼梯口:“楼、楼下,那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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