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烟花》溪米伽

21、梦里

　　听到夏翎说出脑电波几个字的时候，云芷枫终究还是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对方女演员脸色在红与绿之间切换，明白夏翎一点面子都没给，被拒绝了个彻底，实在是绷不住了，捂脸转头离去。

　　夏翎回头，正好遇上云芷枫盯着她。

　　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云芷枫的双眼。清澈而明亮，泛着柔和的光泽，嘴角却有压不住的笑容。

　　云芷枫笑着，连声音都带了几分俏皮：“夏队长是用脑电波感应到我吃完了？”

　　夏翎又恢复了面对云芷枫那种温和的笑，不经意间叹了口气，神经瞬间放松，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这种变化。

　　看了看云芷枫面前的餐盘，吃得还是太少了，女明星要保持身材真的好辛苦。

　　夏翎：“吃饱了吗？”

　　云芷枫点头：“差不多就得了。”

　　把餐盘收拾好，云芷枫对着夏翎说：“走吧，送你去停车场。”

　　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夏翎还是有些担心云芷枫的状况，想了一下，还是开口嘱咐道：“有任何事情，或者没有事情，我都欢迎你找我，只要不是训练时手机离身，我都有空。”

　　“嗯，好。”云芷枫心里暖暖的，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只能轻声应下。

　　声音软软的，飘到夏翎耳朵里，哄的她心里痒痒的。

　　送到夏翎的车旁，夏翎打开副驾把包放上去，才绕到主驾准备开车。

　　云芷枫看着包上的玩偶随着包的晃动左右摇摆，最后落坐副驾，夏翎还贴心地给包系了安全带，十分爱惜的样子。

　　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云芷枫对着夏翎说道：“玩偶的清洁保养方法，我回头发一份给你。”

　　“好！”夏翎听到可开心了，刚刚还在担心这种棉花娃娃要是搞脏了不好洗怎么办，已经在考虑定一个透明壳子包起来，没想到云芷枫这么贴心。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没事，欢迎找我。”夏翎坐在车里，发动汽车，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云芷枫：“我找你还不够多吗？”

　　想到一向都是她先去找夏翎才会得到回应，虽然每次夏翎回应的都非常热烈，从不让话掉在地上。

　　但这种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的感觉，还是让云芷枫有点不爽，索性直接问。

　　“那你有事没事会不会找我？”

　　夏翎愣了一下。

　　其实她本意并不是想冷落云芷枫，只是怕自己主动找对方，像个私生饭，会越界。

　　加上其实夏翎除了和队里大家相处之外，并没有什么朋友，朋友之间相处是怎样，她从不知道。

　　看着夏翎愣住的表情，云芷枫马上改口：“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心上。”

　　夏翎听到云芷枫这么说，加上想到云芷枫有些敏感的性格，决定说一些实话。

　　“没有。”

　　“我……其实除了队里这些队友，没什么朋友，不知道怎么和朋友相处。”

　　“所以云老师，可以给个机会，教我怎么和朋友相处吗？”

　　说着这些，夏翎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眼中闪着自己都从未察觉得的期待。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云芷枫有点错愕，她从未设想过夏翎会没有朋友。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观察下来，夏翎社交能力也不是很差，按道理来说，应该不缺朋友。

　　但想到刚刚在食堂，夏翎胡扯一大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云芷枫又觉得好像有几分合理在里面。

　　夏翎的这种反差，恰似神秘的漩涡，把人深深地卷入其中，想要继续探寻深处。

　　想知道，她内心到底是怎样？是否有更多惊喜等着？

　　云芷枫看着夏翎，手上拿着手机敲了敲屏幕，说：“那夏同学先从主动找我说话开始，可以吗？”

　　“可以。”

　　云芷枫循循善诱：“那第一步，你到了记得给我说一声。”

　　说着，晃了晃手机：“我等你消息。”

　　这句话让夏翎整个人都开朗起来，笑得明朗：“一定，那我出发了啊。”

　　“嗯，拜拜。”

　　告别云芷枫，夏翎关上车窗，排气管发出轰鸣，开出停车场后，一溜烟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云芷枫看着还未消散的尾气，心想，上次坐她车，开车好像没这么快？还挺稳的？

　　这是急着回去开会？

　　回到海市基地，夏翎在停车场拿自己的背包，看到背包上的玩偶，突然想起和云芷枫的约定，随即掏出手机发送了信息。

　　【到了，云老师。】

　　云芷枫几乎是秒回：【好的，夏同学。】

　　然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放下手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夏翎行李都还没放，背着包才到训练场，就被江领队单独拎到隔壁无人的办公室，询问袭击的细节。

　　问完之后，确定夏翎没事还不放心，拉着夏翎转来转去，眼神上下打量。

　　“没动手？”江巧凤又问了一遍。

　　夏翎叹了口气，明白这是关心，耐心解释：“主任，真的没有。”

　　“一丁点抬手的动作都没有，我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江巧凤这才真的放心下来：“那就好，去训练吧。”

　　回到训练场，同样的情节又在教练陈国栋那儿又上演了一次。

　　夏翎扶额，特别想给两位长辈说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已经是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的年纪了。

　　又想到长辈们也是关心她，所以就按下心里那些无奈，积极投入训练。

　　为了备战接下来的队内选拔，教练要求每个人针对自己的弱项加大训练，夏翎作为队长更是以身作则，加了好几项训练。

　　等晚上加练完回到宿舍，已经快到睡觉的时间了，夏翎看了一眼手机，云芷枫在饭点发张食堂的饭菜图片，就没其他消息了。

　　夏翎回复云芷枫后心想，下次吃饭把手机带着吧，也能给云芷枫发两条信息。

　　不知道怎么和朋友相处，就按照云芷枫这样，她怎么做，夏翎就怎么做。

　　收拾好后，躺在床上，夏翎开始回忆自己这二十八年的“朋友们”。

　　小时候，还在老家读书的时候，似乎是有一些同学玩得是不错。

　　但后来随着她不断地转学，刚和新朋友处得不错，就又要转走，逐渐地夏翎对交友似乎就没什么兴趣了。

　　反正都要去新环境，一切都要重来，还不如不交朋友，没有朋友就没有分开。

　　没有分开，就不会难过了。

　　再后来，就到了现在，直到云芷枫出现。

　　想要靠近，想要做朋友，想要更多地了解……夏翎就像刚刚开始学习社交的小孩，观察别人如何做的，自己学着去做。

　　想着想着，夏翎就坠入梦乡。

　　这晚的梦，并不美好。

　　似乎是因为白天被反复提及，夏翎在梦里又回到了叛逆期的时候。

　　从家里冲出，重重地摔打防盗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世界阴暗低沉，如下雨前，眼前一切全都蒙上了一层灰。

　　走到学校，在教室里，老师还在讲台上说着，耳边却都是尖锐的嘲笑声。

　　为何？

　　他们在说什么？

　　在梦里听不清，但夏翎知道他们在嘲笑她没有朋友，是个怪胎。

　　她把自己埋进臂弯，嬉骂声还是钻进她的耳朵。

　　为何？

　　她从不主动招惹这些人，他们为什么要来骂她？

　　眼前一阵恍惚，然后清晰了。

　　她正在揪带头嬉骂的同学，拳头高高举起，挥着手臂重重砸下——

　　“不能打！”

　　夏翎从床上惊醒的同时，喊出这句。

　　睁眼确定了四周的状况，是熟悉的布置。

　　是二十八岁在宿舍，不是中学在教室。

　　惊魂仍然未定，心跳还在狂飙。

　　夏翎翻身打开台灯，微弱的灯光映在眼里，还是有些刺眼。

　　决定起来，喝点水压压惊，缓和一下情绪。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了，今天估计是被提起过，所以又梦到了。

　　夏翎抱着水杯，拿起手机，就看到云芷枫在她睡着的时候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还是那只可爱的兔子。

　　看了看时间，半夜时分还是不回复了，明早回吧。

　　又打开微博闲逛了一圈，等自己平复了才躺回去继续睡。

　　这一夜并不安稳，夏翎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作梦。

　　梦里的自己，虽然没有再次动手打人，但总是处在一个愤怒的状况，直到早上六点生物钟准时叫醒夏翎。

　　醒来的时候，夏翎甚至有些懵。心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情了，又被歹徒袭击的事情牵动了。

　　云芷枫并无过错，歹徒却执意要怪她，这种不讲道理，让夏翎感到愤怒。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太对，夏翎调整状态，让心情不要影响训练，但还是在模拟战中因为一丝走神，导致自己带的A队战术失误，全军覆没。

　　训练中间休息的时候，夏翎被陈教练单独拎出来教育：“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夏翎抿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陈国栋：“什么下次不下次，如果这是比赛，就没有下次了。”

　　看着夏翎站的板正，抿紧嘴唇，背着手，垂着脑袋，一副认错的样子，但眼神木讷，人在放空。

　　陈国栋又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别搞这套，以前市队训练的时候，你哪一次犯错不是这样杵着？”

　　陈国栋声音又低了些，用两个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知道前几天的事情对你有一些影响，希望你快点调整好，毕竟时间不等人。”

　　顿了顿，陈国栋拍着夏翎厚重的训练服，语重心长地说：“而且我也相信你能调整好，这么多年了，我相信你的。”

　　夏翎把放空的眼神收回，抬起眼眸，看着教练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嗯。”

　　作为运动员，成绩最重要。

　　夏翎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把其余情绪压制下去，专心投入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