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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爱如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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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停在十步之外的一颗蝎尾蕉之后,繁茂的叶片完全掩盖住她的身影,静谧的景观丛林里,不远处肖樱和李免的对话清晰传进她的耳朵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肖樱问:“你算老几,和我什么关系?”
李免说:“我是你的前男友,前前男友,初恋男友和未来男友。”
肖樱说:“前男友和狗没区别。”
李免马上说:“那我就是你的小狗,别生气了好不好,汪汪。”
于珊珊做梦都没想到李免的嘴巴里能说出这么肉麻不害臊不要脸不成体统的话,她只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阵阵发黑。
肖樱说:“学得不像。”
李免说:“汪汪汪,不要不理我。”
肖樱说:“学猫叫。”
李免马上学:“喵,喵~”
珊珊还不会熟练地涂眼影,早上化妆的时候飞粉就飞进眼睛里,她一个上午的眼睛都干涩难当,这时倒是突然眼底一热,大颗滚热的泪珠聚在眼睛里,热泪中那些飞粉就像生石灰遇水一样灼烧她整个眼眶,珊珊痛苦得捂住眼睛,原地蹲下。
肖樱拍拍李免的肩膀,示意他那边有人。李免起来过去看,就见于珊珊蹲在地上捂着脸,他关切地问:“珊珊,你怎么了?”
李免正常说话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像过电一样刺穿了于珊珊的脊柱,她几不可闻地颤抖着,半晌才像蚊子叫一样小声说:“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没有大事。”
眼睛落沙,怎么算没有大事,李免听着就着急,在她旁边蹲下来,“沙子还在里面吗,我可以帮你吹出来吗?”
那个瞬间,珊珊心中升起一股冲动,她真想不管不顾扑到李免怀里,抱住他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哭诉出来。
肖樱在原地催促的声音传来:“免免,该走了。”
这就像给她兜头破了一盆冷水,反复敲打她铭记一件事,李免是肖樱的小狗,不是她于珊珊的小狗。
李免朝肖樱的方向回应道:“一会就来。”然后用手指背去摸珊珊的手背,“珊珊,你能睁开眼睛吗?”
珊珊再也忍不住,双手摊开露出一张“橘色眼影、粉色腮红、腻子打底和鲜红色口红”的油画般的脸蛋,不甘心地问李免:“你不是和肖樱闹掰了吗?”
李免立即被于珊珊这幅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眉开眼笑的,他赶紧低头调整表情,再抬头时那表情恢复成温柔知心大哥哥的七八分。
而且,演戏不止演给父母看,对珊珊这样的外人,李免统一口径说:“我跟肖樱就是同学关系。也没有闹掰。”
同学关系的话,为什么会给肖樱学狗叫哄她呢?珊珊的心头萦绕着一大片的迷雾,可是比起李免通过骗别人让自己舒服点的恶劣行为,她还是太内耗。
她选择骗自己来让自己好过点。
珊珊努力地提起鲜红的嘴角,两边眼皮因为抹粉又刚哭过,变成了难得一见的三眼皮:“就像我和你这样的同学对吧。”
李免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才没有笑出声来,他还大言不惭地保证道:
“当然了。”
我们免免就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男生。
在巡馆的工作人员进到丛林里,发现了肖樱、李免和于珊珊三条已经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但是还没有坐小巴回学校的漏网之鱼:“喂,同学们,你们大部队都走了哦,只剩最后一辆车接你们回学校,快点去正门那边集合。”
艺术馆的工作人员把最后一批赖在馆里的学生全部撵出来,这一批人总共十一个,十一个少年在大门集合,最后鱼贯而入进了小巴车。
小巴车接到同学们就启程开走,车尾巴刚消失在这个街头,小巴车司机从艺术馆侧门的洗手间哼着歌出来,看着空空的临时停车点,傻眼了:
“我的车呢?”
旁边的艺术馆工作人员说:“刚才接上学生就走了啊。”
小巴车司机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无比,“我把钥匙落在上面了。”
他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会不会自己某个热心的同事帮忙把学生们接回学校了,然而他打开手机,工作群里的同事们在催促他动作快点,赶紧完成工作后中午来打牌。
潮汐市这座城市有自己的节奏,比如,每一个午后都是人们重要的休憩时刻。大概十一点左右,人们就进入期待午饭的适应期,这个时候不会干正事儿,只会聊聊天儿、摸摸鱼儿;吃过午饭后,每个人都有自己获得惬意的方式,散步,看书,打游戏,或者睡上一觉,总之,阳光朗照在大街小巷,微风拂过树荫湖畔,整座城市安逸得像一座乌托邦。
然而这一天的午后,响彻主街道的警笛声就像苍鹰的利爪撕开天空的帷幕,将这一方宁静腹地撕出了一道肚破肠流的血口。
老天也十分应景,上午的当头骄阳转脸就不见了影子,灰扑扑的乌云看似缓缓而来,然而等人们下一次抬头,天上已经牢牢笼罩了一个黑色穹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个午后太安静了,人群的存在感被自然的威压压到最低,静到可以听见下水道水流的声音,那是城市的血管在跳动;各种繁茂的绿化植物则是城市的毛发,它们明明随风而动,也仿佛在持续轻轻挥动自己的枝叶与四周环境里的悬挂物相和相吹,直至生出渗人的阴风。
沉重的氛围里,一股股阴风生出,贴着地面游走,裹挟着尘埃和一些肉眼可见的废屑,将不安和焦虑的情绪悄悄传到每一个角落。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困在此中,也会萌生出宇宙无穷、吾生须臾,自我渺小、毫无意义的感受。
李免妈妈在她公司的办公室里,选了一个好看的滤镜把儿子做的便当拍出九宫格,发到自己的朋友圈上。但是李免的做饭手艺,属于中看不中吃,她凭着一股为母则刚的力量吃了一半,已经尽力了。
吃过午饭,修正一下就躺下来睡觉。
睡了不到十五分钟,就被旁边同事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李免妈妈听见她们在说什么绑架,什么市中心,越听越不对劲,索性睁开眼问:“王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同事让她快打开手机看突发新闻。
李免妈妈打开手机,根本不用点开任何的社交媒体,手机上已经有了好几条各个平台和本地新闻、本地应急、本地警部推送的紧急通知。
“突发新闻:今日中午十一点十七分,二十名蒙面劫匪劫持了一辆校车,车上共有十一名中学生。劫匪将校车开到南城区中心一座大厦,目前已经将学生全部转移到大厦内。据悉,该大厦为肖氏即将完工验收的凤凰大厦,并没有安排安保力量。”
“……该十一名学生为潮汐中学学生,因参加学校组织的艺术活动共乘一座车,在返程途中,两名劫匪假冒司机将车子开走,并与另外十八名同伙会和。”
“……劫匪均持有刀具,佩戴口罩,其行动具有组织性,未向警方发出任何诉求,动机不明,十分危险。”
“……市政府、公安部、应急部、教育局等领导专家已成立临时指挥部,分为现场指挥和总部指挥,第一批次行动已调动警员七十余人,配有武器防具;警车三十余辆,直升机两辆。”
“……政府已发布一级响应,请各个居民不要外出,呆在安全的室内直至一级响应解除,如有举报线索请电联潮汐市公安部专项办公室,号码123456……”
啧,真危险。李免妈妈皱着眉,她自己也有一个在潮汐中学上学的孩子,而且刚巧今天也是有学校组织的艺术活动,因此她也不由得牵挂那十一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孩子们的家长知道消息后得有多崩溃和难受。
她把这则新闻转发到她家的四人小群上,还特意@了李免,让他赶紧回家呆着别乱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如果在肖樱家,那就呆在她家里吧,爸爸妈妈下班后过去接你。”
发完消息后,她点开一个社交网站看到更多的实时消息,现在的人们,呆在家里就几乎等于呆在网上,所以同城消息里全是关于居民们对这次恶劣事件的讨论,还有一些不知真假的爆料,一些一看就是哗众取宠的内幕。
她刷着刷着就刷到一个热门的帖子,有人在拍鸽子群吃饭的时候,恰好拍到了那十一个学生上车的画面,她点进去看,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清晰的手机像素显示下,一个和她儿子李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带着一左一右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排队登上了那辆小巴车。
如果这也是巧合,天底下就是有另一个男孩长得跟她的儿子一模一样,那这个男孩身边的两个女同学,一个长得像肖樱,一个长得像于珊珊,还会有这样的雷同吗?
李免妈妈猛地站起来,又立刻软倒跌落回椅子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巨大的崩溃和难受像海啸一样席卷着她,她感觉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怎么会这样啊!免免!这是我的儿子啊!”
周围的同事赶紧七手八脚来扶她。
十一名学生被劫持的恶性案件,对于这座数年来本地新闻只找到本市抗战老兵大寿、经相亲闪婚的夫妇发现对方竟是自己幼儿园同学、中高考状元家风采访这类素材的城市而言,就像一个正常走在街上的路人被一个脸色不善的坏蛋突然揪住臂膀、狠狠往血管里扎了满满一针管的不明液体一样。震惊,恐惧,所有最坏最糟糕的设想疯狂摧毁着人们的心防。
居民人心惶惶,不敢在室外多呆,都尽量回到室内或者相对封闭的环境里,通过手机或者电视新闻等持续关注着恶性案件的进展。
警部严阵以待,警车,警戒线,防爆盾牌,直升机,指挥部,这些平时只在警匪大片或者灾难大片里出现的元素全部涌现,将所有普通居民的神经推到了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