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年》季季川

1、第一章

　　人迹罕至一处冰峰之上，北坡。
　　一串足迹孤独地串在雪后的大地上，零下40摄氏度的气候让冰雪成为这片区域的常客，冰峰之下到处可见常年积雪。
　　空气凝结在不可见的细微结晶里，吸入肺里的，引起身体的阵阵冷颤。
　　极端天气将残酷、冷酷等形容词用让切肤之痛的简单感受就能让人类走不出这片冷域。
　　至峰顶直线距离800米处，一道身穿深蓝色冲锋衣的男人矗立在此，他小腿处的半截裤腿已经被冰雪化做的水浸湿，男人抖了抖手腕处绑带绳上的定位表，数据实时显示——
　　1180pm
　　1022，865
　　他盯着末尾的数字，一阵南风刮起的雪霜纷纷扬扬散在他身上，迷住视线，也掩埋雪下的一切事物，但是总有些痕迹是连风雪都掩盖不了的——
　　南风刮过的痕迹在雪地上留下道道雕刻似的印痕，连绵不绝地接连向风驶往的尽头，波纹痕下不同的高度往往是由于地势的不同而引起堆积情况各不相同，四天的暴雪往往能堆积出相差不超过10cm的积雪厚度。这些位差带来的讯息往往能帮助AIDS快速解读、侧写当时发生的情况。
　　手中的测试铲深深地插入地表之下，在比积雪层更深的地方带起的冰冻土呈现出豆腐渣似的散装分布，宁楚陈单手用力拔出时清楚的看到带出的泥土最多方向分布与当前的风痕方向一致，证明数十小时前这里还是一处向北坡的平原，不过短短几十个小时，就已经被暴雪掩埋成一座高坡、斜角极高的雪峰。毫无疑问，没有任何动物能在没有避难所的情况下在这片风暴中保持行动力，因此，如果这次需要救援的人还活着，那一定是……
　　宁楚陈收起装备，加速向着斜角西南侧前进，他手中的搜集手表检测100米范围以内的哺乳动物心跳此时毫无预兆地开始了警报，“嘀——嘀——嘀——检测到附近存在生命迹象，编号PXG No.112请在“嘀——”声后做好营救准备。”
　　虚拟投屏以雷达的形式直射在冰霜凝结的地面上，检测信号预警的十分明显，宁楚陈将身上的固定装备解下，51.2kg的负重甩在地上激起细密的飞雪泡沫，两秒后迅速自动装备成小型营救塔，绿色光芒以塔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宁楚陈微微弯曲上半身，双腿充满爆发力地向后移出稍短距离、蹬地利用俯冲的动能将地上的雪花带起纷纷扬扬在阳光直射下映射光的三原色，白红绿交织之处呈现光线的扭曲波纹。
　　“嘀——第三次警报，附近100米范围内存在生物迹象，限营救时间16分28秒。总部即将在5分钟后与该设备联络，请做好准备。”
　　“倒计时开始，300，299，298……”
　　男人咂了下舌，被淹没在暴雪疾风呼啸声中，只见他身影凌空越过悬空、在空中利用腰腹强大的躯干核心力改变姿势，带着防寒手套的手捋下前额上的护目镜，自动化启动的红外线直接在镜片中呈现出人体热量图，宁楚陈短暂地在身影挪动间将周围50米范围、白色盲区以及下方长达两米宽的山谷裂缝深处扫个了遍，结果仍然无所发现。
　　如果这里真的存在人类，那么一定是应当有热量反应，除非……对方没有等到救援已经没有最基本的生命体征。无形的空气传来冷酷、残酷的压迫感，仿佛在嘲笑莅临这片区域的生物们如此弱小。不存在热量特征、但是的确存在生命，以肉眼的辨别率无法分清是否存在被救援人员的生存迹象。
　　宁楚陈短暂的陷入沉思、判定任务失败直接离开？还是不甘心再次搜寻？
　　带着指套的手指一点点摘下手上的保护装置，裸露在空气中的手瞬间被冻出苍白的颜色，宁楚陈闭上双眼，用双手感受这片区域的气温、空气流速、甚至是微小的气流变化。
　　——“如果连数据都没有办法，那就用自己的感觉去感知吧。”
　　“ ……“
　　很快、风雪将他掩盖，手上、肩上，都已积上厚厚的积雪，冷冽的风割开皮肤最表层的细胞，被迅速凝华的水份像是马桶里被抽走的水迅速消失，感受着开始僵直的手臂、指节，宁楚陈还是一脸面色平平的样子，平淡的唇角弧度与平常不耐烦的样子毫无二致。
　　细密、琐碎的痛苦像扎进指腹的小刺，点点堆积成刀锋般锋利的痛，随身携带的健康检测仪表正在手腕处振动，由橙色变红色的数值不断滴滴地发出警告。他置若罔闻。
　　痛苦吗？无疑是痛的。
　　为了这份荒芜又飘渺的可能性，值得吗？
　　“还在做这种蠢事吗？真是片刻没看住你都不行啊。”机械的电子音从救助塔内传出，红色光芒泼洒在雪白色的大地、宁楚陈身上，男人坚忍的面庞没有丝毫的动摇，覆盖双手的雪花迅速沿着手臂攀爬到肩头，柔软地裹住他的身躯。
　　“这样下去，不出3分钟，你就会因为全身失温而死。”那道电子音在暴雪呼啸时刮来刺耳地的电波声，语调更是混杂着非人类的机制冰冷、吝啬地不愿发出一点点温暖，对方不知通过何种设备监视到男人的一举一动，讽刺的给出刺骨的话语，“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蠢货，特遣学院根本就不会让你毕业的吧。”
　　“……”
　　“看到你这般凄惨的样子，本来还想再多欣赏一会，不过可惜……把折角灯多转动几个角度，你会发现有意思的东西的。”电子音沉寂下去，呼一下更大的风雪乘着飓风拱地愈发高，几乎要卷挟到天的尽头去，这是大暴雪龙卷风形成的前兆。
　　没有时间耽搁了。
　　宁楚陈缓缓睁开眼睫，过于长的睫毛遮挡了风雪入眼，纷纷雪花落成白睫盖住神色 ，琼脂般高挺鼻梁上顶着特质的防目镜，这类特制眼镜有非常多的精巧配备功能，折角灯就是一种嵌入式设备，在螺丝中植入的液体晶片让不同光线下的自然光通过反射晶体达到过滤不同色带的效果，规避极特殊地区对人体眼球产生的伤害，比如此时容易引发的雪盲症。
　　转动角度，他微微扬起下颚，冻得僵直的血管在皮下爆出青筋鼓鼓被掩盖在冲锋衣衣领下，他冷峻的眉眼反而微不可察的放松下来，折角灯位于镜框的折角左上方，转动余光就能调整折角灯的不同折射率，苍白 、冰冷光纤穿过他的身体、他微微调转着目光，按照左下、右上、直下的各个角度……
　　突然，在镜框的折射角里闪过奇怪的光影。刹那之间、非常短暂。
　　对于寻常搜救队员来说，这种微乎其微的异常很难发现，即便是发现了，也有很多用来诠释的理由。
　　比如：在极寒中行走超过3小时造成的失温幻觉，再比如视网膜最常见的欺骗陷阱、折角灯调试过程中出现的光纤冗杂……
　　对于寻常E-A级的搜救员来说、
　　宁楚陈则完全跳出所有可能构成理由的欺骗陷阱，所有微小的、不细致的，避无可避的、人与生俱来的称作为缺陷的东西在他身上无法成立。宁楚陈的身体几乎达到了目前人类评定的顶级S，他的动态视力远超过A级搜救员，甚至比大部分的S级还要优秀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