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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 山河破碎,邺城旧年人犹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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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惨淡,凄凉的十一月里,无可避免的迎来了最后一战。天阴沉着,似乎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应该是现在邺城门外的真实写照吧。清风徐来,带去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浓重,强烈。在王猛的陪同下,苻坚带着几千兵马,浩浩荡荡的向燕国的皇宫进军。
皇城之内一片惶恐,人人自危,所有皇室里的人,朝中大臣都在大殿之中。
慕容暐低着头,紧紧地将一方锦帛捏在手里,手中的汗渐渐地湿润了锦帛的表面。
而在慕容暐身边的太后依旧是泰然处之,临危不乱,端庄,不失仪态,依然抬头望向宫门口,看不出一丝畏惧。
慕容冲站在人群之中,娇小的身材也许并不起眼,却怎么也遮挡不住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飘逸的气息。
走在最前端的苻坚领着兵马踏进了宫殿,只见来人,头大,身材短小,说好听点,那就是典型的一个孔武有力的武将。即使没有见过苻坚的容貌,但至少也听说过他的事迹,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事雷厉风行,滴水不漏的人。
也许,大概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吧。
慕容暐跪倒苻坚面前,俯首称臣,将锦帛双手奉上。
“大燕幽帝慕容暐向苻秦求和请降,这是我朝的降书。”
一旁的内侍也跟着跪在慕容暐的后面,将放有传国玉玺的托盘高举过头顶。
苻坚接过降书,随便扫了两眼,就交给站在身后的王猛,王猛仔细翻读了两遍之后,才向苻坚点头示意。
苻坚开心的将慕容暐扶起来,道,“既然大燕已经降了大秦,那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必拘礼,等过些时日,你们就跟朕一起启程回长安吧,哈哈。”
笑声中带着一份友好,二分喜悦,三分狂妄,四分鄙夷。
听到这个笑声,慕容嫣不禁感到毛骨悚然。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在这个气氛之下显得有些诡异。慕容嫣挪步,向慕容泓身后移了移。慕容泓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是看见了慕容冲的眼睛里充满了像那天比武时的怒火,就伸手将他冰冷,握成拳的手,握在手心里,想给予他一丝温暖。白衣胜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就像雪那样寒冷,冷到让人不敢接近,似乎想冻结一切。
当晚苻坚就在大殿内大摆筵席,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不再是慕容暐,而是苻坚,慕容暐则是坐到了殿下。朱红色的地毯上,穿着彩衣的舞女,歌姬使劲浑身解数向苻坚表演着。灿烂的衣服在空中翻飞,像是在宣告苻秦的胜利。只要对大燕稍微有一丝感情的人,看到这些,大概都会痛心疾首吧。慕容暐只是静静的看着摆在桌案上的美酒佳肴,将就一杯杯的灌入腹中。酒入愁肠却是愁更愁啊,面前的任何馐珍都变得无味。对于那几个墙头草来说,这种宴会就是他们发挥“才能”的机会。眼前以确定大燕大势已去,相信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才华横溢”的他们向苻坚说尽了一切好话,讨尽他的欢心,把他吹捧到天上去。阿谀奉承,献谄献媚,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翌日,苻坚便带着慕容暐及其后宫嫔妃,王子王孙,满朝文武和鲜卑百姓,十几万人迁向才长安。苻坚也没有食言,真的把慕容家族当作是自己的家人来看待,更加没有去为难他们,两人或三人配一辆马车。也许苻坚是真心实意的想对他们好,或者只是想在外赢得一个仁义的好名声。
狂风咆哮,吹乱了慕容冲及腰的青丝,遮去了他大半的容貌,黑曜石的眼珠黯淡了原来的光彩,洁如白玉的手指掀开马车厚重的帘幕,走进马车内,一言不发。风摇晃着马脖上的铃铛,发出“叮——”的清脆的声音。一条长长的队伍在平原上行进,如同一道明黄色的流光闪动。
走了大半个月才越过边界,进入秦国的境内。自从大燕投降的那一天起,慕容冲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每天重复着做相同的事,单调的有些让人感到心疼。很巧的是,慕容冲,慕容泓,慕容嫣正好被分到同一辆马车,看到慕容冲天天这个样子,慕容泓又是心酸,又是无奈。每次慕容嫣劝慕容泓去休息的时候,慕容泓都置之不理。一年,两年,慕容嫣也许会很有信心去引起慕容泓的注意。慕容嫣自懂男女之事开始,就对慕容泓芳心暗许,可多少年来,慕容泓几乎都把她当作是透明人来看待,永远都把慕容冲放在第一位,他的眼只看得见他。慕容嫣以有些心灰意冷。
秦国的冬天没有燕国那样来的温和,强烈的让人喘不过起来。对于一直生活在东方的鲜卑人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秦国的土地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银被,从窗口望去便是一望无际的白雪,静谧而安详,只听得见风吹过的痕迹。车轮滚过白皑皑的雪,碾过,留下几道深深的印迹,似乎就刻在了这片大地上,一地纯洁的水珠将晶莹包裹其中,从表面慢慢的渗透到雪层中,最后消失了它的踪迹。马车留下的伤痕,就连雪也不禁叫疼。就如同苻秦在鲜卑人民心上刻下的那道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让他们的心在滴血,直到血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