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温馨日常》羲和常仪

41、归墟之畔

　　东方神殿

　　青帝正在回复来自下界万千草木精灵的祈愿光点，有祈求风调雨顺的，有禀报灵根初萌的，亦有诉说虫病害侵扰的。她时而凝神细思，指尖轻点，便有一道蕴含生机的青光穿透虚空，落于祈愿之地。

　　青帝回复完一批祈愿光点，行至殿外欣赏风景，她伸出手，一缕清风自发汇聚而来，缠绕指尖，带来远山新雨后的湿润气息与百花竞放的芬芳。

　　“伯姊好雅兴。”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是黄帝到了。

　　青帝笑道：“叔妹。”

　　“前日收到仲姊传讯，说她新得了一味“九转焱晶”欲制成丹药，想请伯姊与我去参详一番。”

　　青帝颔首：“可。”

　　正说着，天际忽有赤光一闪，一道炽热中带着爽朗笑意的声音已然响起：“何须劳动伯姊与叔妹移步，我自己来了！”

　　话音未落，赤帝身影已现，她依旧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一身赤色劲装，发丝飞扬，手中托着一个玉匣，匣内隐隐有赤光流转，热力蓬勃。

　　赤帝将玉匣置于案上，打开，只见一块内里仿佛有岩浆流动的赤色晶体静静躺在其中，散发出热量与灵压。“便是此物，九转焱晶，我试了几种法子，总觉难以将其药性彻底激发，又恐火力过猛，反伤其本源。”

　　青帝与黄帝凝神观察。青帝伸出指尖，一缕极其柔和的青色灵光探入晶体之内，细细感知其内部结构与能量脉络。黄帝则引动一丝坤元之力，包裹住晶体外围，感受其与外界灵气的交互。

　　片刻后，青帝收回灵力，沉吟道：“此物内核确然霸道，然其外壁却有一层极阴之气天然包裹，是为自我保护。若强行以火攻之，阴阳冲撞，恐生变故。”

　　黄帝道：“不若先缓缓吸纳其外壁阴气，待其内核显露，再引地脉真火徐徐图之。伯姊亦可从旁调和，助其药性平稳释放。”

　　赤帝闻言，眼睛一亮：“还是伯姊与叔妹思虑周全！”她性子急，想到便要做，当即就要拉着两位姊妹去她的丹房。

　　“且慢。”青帝按住她，“你那神殿火力过盛，恐非最佳之所。”

　　黄帝微微一笑：“我知一处，中央天域边缘的‘息壤丘’，正合所用。”

　　“如此甚好。”青帝点头。

　　三帝议定，正要动身，忽觉周遭气温骤降，一片晶莹的雪花悠然飘落，玄帝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何事如此热闹？”

　　只见玄帝踏着虚空而来，玄衣如墨，她目光扫过案上那枚九转焱晶，眉梢微挑。

　　赤帝忙将方才商议之事说了，又笑道：“少妹来得正好，你灵力至寒，或可在关键时刻用以稳定丹炉，防止火力过激。”

　　玄帝略一颔首，算是应下。她虽不言，却已默默测算起此地至息壤丘的虚空路径，以及施法时需注意的灵力节点。

　　四帝齐聚，不再耽搁，当即破碎虚空，直达息壤丘。

　　那是一片广袤而平缓的土黄色丘陵，大地之气厚重沉凝，空气中弥漫着令神心安的气息。丘陵之上，稀疏生长着一些顽强的灵草，散发着淡淡的青木之气。

　　黄帝率先出手，引动坤元神力，一道浑厚的黄光笼罩住九转焱晶，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剥离其外层的至阴之气。青帝则以缕缕生机缠绕，既护持晶体本源，又调和着逐渐活跃起来的火灵。赤帝凝神屏息，待那阴气将尽未尽之时，引动地脉深处一缕精纯的真火，如丝如缕，渗入晶体内核。

　　整个过程需极致的耐心与精准的控制。四帝神色专注，灵力交织，那九转焱晶在四股强大神力的共同作用下，外壁渐渐化为虚无，内里赤红如血的精髓缓缓流淌而出，却并未狂暴，反而散发出一种温润而磅礴的能量波动。

　　玄帝静立一旁，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玄冰寒气，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灵力暴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阴气被黄帝化去，赤帝猛地收束地火，青帝的灵力适时收拢，将那团已彻底炼化、宛如液态红宝石般的焱晶精髓稳稳托住。

　　“成了！”赤帝欣喜道，小心翼翼地将那精髓收入一早已备好的寒玉瓶中。

　　青帝散了阵法，感受着空气中依旧活跃却已变得温和的火灵之气，颔首道：“此物经此炼制，药性更为精纯中和，日后炼丹，当可事半功倍。”

　　“走吧，伯姊，叔妹，少妹，去我神殿小坐？我新得了些南海的‘焰灵珊瑚茶’，滋味甚是不错。”说着，便要挥手划开虚空，直通她的南方神殿。

　　“且慢。”这次出声的是玄帝。她指尖萦绕的玄冰寒气早已散去，目光却落在方才炼制焱晶精髓的那片虚空。那里，因极致能量汇聚又消散，留下了一些细微难察的痕迹，一丝丝未被完全吸收的至阳火气与息壤丘的大地阴气、青帝散逸的木灵生机，乃至她自身残留的冰寒道韵，正以一种维持着动态平衡的方式缓缓交织与湮灭，“此地能量尚未彻底平复，虽无大碍，但若放任不管，或会扰了此方清净。”

　　言罢，她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无形无质却至寒至静的波动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那些残余的能量痕迹如同被冻结的涟漪，旋即悄然瓦解，复归于最本源的天地灵气，融入息壤丘沉厚的大地之中。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显露出对能量细致入微的掌控力。

　　青帝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少妹心思缜密。”

　　赤帝正色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是少妹稳妥。”

　　四帝不再多言，下一刻，她们已置身于赤帝的南方神殿之中。

　　玄帝静坐一旁，她看着赤帝的珊瑚茶，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尝尝看。”赤帝率先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黄帝微微颔首：“甚好！”

　　青帝道：“仲妹于此道，已然登峰造极。”

　　最后，三帝的目光都落在了玄帝身上。

　　玄帝将茶杯送至唇边，极轻极缓地饮了一小口。

　　玄帝道：“尚可。”

　　赤帝笑道：“能得少妹一声‘尚可’，我这茶便算没白费功夫！”

　　就在这时，青帝忽然抬眸，望向殿外无垠虚空，神色微动：“嗯？”

　　几乎同时，黄帝也感应到了什么，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些许。赤帝放下茶盏，周身隐有火光流转：“怎么回事？这虚空波动……”

　　玄帝虽未言语，但周身气温似乎又降低了几分，她袖中的手指已然掐动，推算那异常波动的来源。

　　只见南方神殿之外，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光点，正以一种不自然的轨迹飘荡而来，其气息混杂着衰败、死寂，与这方生机勃勃、神力充盈的天域格格不入。

　　那灰白光点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眨眼间已穿透神殿外围的天然禁制，竟直直朝着四帝所在的殿中飞来。其所过之处，连虚空中游离的灵气都似乎变得滞涩、黯淡。

　　赤帝眉头一拧，便要出手将其击散。这不明来路的晦气之物，也敢擅闯她的神殿？

　　“且慢。”青帝出声阻止，她伸出素手，一道柔和而充满生机的青光后发先至，如同最轻柔的绸缎，将那灰白光点包裹、接引至掌心。

　　光点在青光中沉浮，其形貌清晰起来，竟是一片枯萎蜷缩的叶片，叶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之色，边缘处甚至有些许腐朽的痕迹。更引人注意的是，叶片上附着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祈愿意念，那意念中充满了绝望与哀求。

　　“这是……下界草木精灵的祈愿？”黄帝凝神感知，面上露出一丝凝重，“但这气息并非寻常的病痛或枯萎。”

　　青帝指尖轻点那片枯叶，青光流转，细细解析其中蕴含的信息。她的眉头渐渐蹙起：“来自‘黑水渊’边缘的一株古榕。并非虫病害，也非天灾，而是一种寂灭’之力，正在缓慢吞噬它的生机，并沿着地脉与木灵网络蔓延。”

　　寂灭之力？”赤帝神色一凛，“何方妖邪，敢行此事？”她的火属性神力对这种衰亡气息最为敏感且厌恶。

　　玄帝不知何时已站到青帝身侧，清冷的目光落在那片枯叶上，伸出指尖，一缕极寒之气探入青光之中，并未损伤叶片，而是试图冻结并分析那缕“寂灭”之力。片刻后，玄帝收回手指，指尖竟沾染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灰气，但旋即被她自身更强大的玄冰神力净化。“非生非死，介于有无之间……似是一种规则层面的侵蚀。”她的话语依旧简洁，却让在场三帝心头都是一沉。

　　青帝收起枯叶，神色肃然：“这寂灭之力若任其蔓延，恐危及下界万千生灵。”青帝看向其他三帝，“需得亲自前往查探一番。”

　　赤帝当即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在作祟！”

　　四帝破碎虚空，不过须臾之间，已然抵达黑水渊上空。

　　那股混杂着腐朽、阴冷与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下方广袤的沼泽被粘稠的、缓缓蠕动的灰败雾气笼罩，水色暗沉如墨，草木尽数枯萎，化为扭曲残骸。那株发出祈愿的古榕更是触目惊心，树冠凋零，枝干上蔓延着不祥的灰黑斑块，以其为中心，污浊的黑色正侵蚀着周遭大地。

　　“果然是‘归墟之息’。”青帝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虽只一丝泄露，但其湮灭生机的本质未变。”

　　赤帝眉头紧锁：“当年划分清浊，定立秩序，将此等‘终末’之力尽数封禁于宇宙边缘的归墟之眼，怎会在此地泄露？”

　　黄帝道：“地脉深处确有被侵蚀的痕迹，这缕归墟之息并非无根之萍，它在此地找到了一个微小的裂隙，抽取生机以维持自身，并试图扩大这裂隙。”她指向黑水渊中央那雾气最浓郁处，“源头便在彼处，与地脉纠缠颇深。”

　　玄帝道：“并非外力强行破坏封印。”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绝对的冷静，“是此地法则本身出现了裂痕，阴阳失衡，生死轮转在此处出现了罕见的薄弱点，恰与归墟产生了不应有的共鸣。这缕逸出的归墟之息，正依其本能，加速这朽坏的过程。”

　　归墟并非主动入侵的敌方，而是宇宙恒定的一面，是万物终末的归宿。其力量本身并无善恶，但一旦在不应出现之地泄露，便是足以湮灭一切的灾难。

　　“既是法则裂痕所致，强行封堵恐非上策，需得修复此地的法则。”青帝沉吟道，“然则归墟之息侵蚀之下，生机不存，法则亦将崩坏，二者互为因果，形成死结。”

　　玄帝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冰寒的幽蓝光芒，“我可暂时冰封此渊，并非以寒冰对抗寂灭，而是以‘极静’延缓其‘湮灭’的过程。将此地时空相对凝滞，为修复法则争取时间。”她话语简洁，行动却雷厉风行。

　　那点幽蓝光芒自她指尖飘落。霎时间，无形却凛冽至极的寒潮席卷开来！咔嚓之声不绝于耳，下方广袤的黑水沼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幽蓝色的坚冰。翻滚的灰败雾气、污浊的黑水、乃至那正在蔓延的污浊大地表面，尽数被玄冰覆盖，蔓延之势顿时一滞。整个黑水渊，陷入一片死寂的冰封世界。唯有四帝立身之处及古榕核心区域，在青帝庇护下未被完全冰封。

　　“好！以静制动，正是此时最稳妥之法。”黄帝赞道。

　　青帝目光投向被冰封的渊底中央：“现在，该去修复法则节点了。”

　　四帝化作流光，投向渊底深处。冰层自动分开，露出下方幽暗水域。越往深处，寂灭之力越浓，即便神力护体，亦感压抑。

　　一片巨大的水下空洞呈现眼前。空洞中央，半嵌于淤泥中的，并非实物，而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黯淡光晕，其内可见无数细碎破裂的规则符文，正被一丝丝灰白色的归墟之息缠绕、侵蚀。这团光晕，便是此地生死轮转法则的具象化节点，如今已濒临崩溃。

　　“果然如此。”青帝凝神观察那破裂的符文，“此地阴阳失衡，死气积淀过甚，而生门闭塞，导致了法则脆弱点。”

　　黄帝以灵力包裹住那团濒临崩溃的法则光晕，暂时遏制其进一步碎裂，稳固了地脉

　　青帝并非强行驱散归墟之息，而是开始修补那些破裂的规则符文，以其无上生机滋养这崩坏的法则。

　　赤帝则引动神力，如同熔炉，煅烧掉淤积的死气，并小心翼翼地引导阴阳二气重新流动。

　　然而，那缕归墟之息虽被玄冰延缓，其“湮灭”的本质仍在。它顽固地附着在法则节点最深处，不断抵消着生机的注入，甚至反过来侵蚀三帝的神力。修复的速度，竟与侵蚀的速度几乎持平，陷入僵局。

　　一直静立旁观的玄帝，以一道凝练到极致、近乎透明的玄冰神力，切入那团法则光晕的核心，与那缕最难缠的归墟之息直接接触！

　　“少妹！”赤帝一惊。如此直接接触，风险极大。

　　玄帝恍若未闻，她的神力至寒至静，在此刻并非为了冻结，而是为了“定格”。她以自身无上控制力，强行将那缕归墟之息与正在被修复的法则符文“隔离”开来，制造了一个极短暂的、绝对静止的间隙！

　　就在这一间隙——

　　青帝的灵力如同洪流，瞬间填补了所有破损！
　　黄帝的灵力牢牢稳固了法则之基！
　　赤帝的灵力彻底贯通了阴阳轮转！

　　嗡——

　　一声低沉却恢弘的嗡鸣自法则光晕中传出，那团原本黯淡扭曲的光晕骤然爆发出璀璨柔和的光芒，无数符文流转不息，重新构成了完整和谐的循环体系。那缕被暂时隔离的归墟之息，失去了依附的根基，在完整的法则力量排斥下，如同无根之水，迅速收缩、淡化，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玄帝收回神力，脸色略显苍白，但神情依旧清冷平静。

　　笼罩黑水渊的灰败雾气开始缓缓消散，冰层也在玄帝意念下悄然融化。虽然被侵蚀的土地和生灵恢复还需时日，但那股令人绝望的寂灭气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回归的、微弱的生机波动。那株古榕虽然依旧凋零，但树干上的灰黑斑块停止了蔓延，一丝极其微弱的绿意，在其枝梢艰难地探出头来。

　　四帝立于逐渐恢复清明的渊底，默然片刻。

　　“归墟之眼封印无恙，此次仅是意外。”黄帝缓缓道，“然法则交织，难免仍有薄弱之处。需得警示各方，留意类似迹象。”

　　青帝点头：“经此一事，对此等‘寂灭’之力，须更加警惕。”

　　赤帝看向玄帝，语气带着难得的郑重：“此次多亏少妹果断。”

　　玄帝微微摇头，并未多言，只是抬眸望向逐渐透下光亮的渊顶水面。

　　危机暂解，四帝离开了这片重归寂静，却已孕育着新生希望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