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温馨日常》羲和常仪

58、灵犀拂晓

　　青帝素手轻扬，接引紫气。这是她维系天地生机平衡的日课，从未间断——直到今日。

　　“阿母——！”

　　一声清亮欢快的呼喊划破晨寂。

　　粉色身影如旋风般卷上露台，发间桃花瓣簌簌飘落，桃花赤足奔来，在青石地上踏出一串湿润的桃花印——她显然刚从花园的晨露中打过滚。

　　“阿母你看！”她举起双手，掌心里捧着三朵形态各异的朝云，“这朵像兔子，这朵像糕点，这朵……”

　　青帝指尖紫气微微一颤。

　　她垂眸看着那张仰起的、沾着草叶的小脸，又看向廊下——两只小葫芦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被桃花硬拽起床的。

　　“晨课时辰，”青帝温和开口，“应是……”

　　“可是阿母！”桃花理直气壮地指向天际，“太阳还在赖床呢！云朵都还没排好队！”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天边那几缕朝云忽然开始变换形状，真的排成了歪歪扭扭的“早安”二字。

　　青帝沉默三息。

　　晨课规矩，在这一刻遇到了逻辑上无法反驳的挑战。

　　神殿膳厅。

　　玉案上已摆好晨膳：甘露凝的粥，百花萃的糕，还有一壶用建木朝露沏的茶——都是按四帝习惯准备的清雅膳食。

　　赤帝第一个入座，端起粥碗就是一大口，随即皱眉：“伯姊，今日这粥……”

　　“淡了三分？”黄帝含笑接话，在她身侧落座，“许是伯姊想着桃花初来，脾胃稚嫩。”

　　话音未落，主角登场。

　　桃花不是走进来的，是“开”进来的——她所过之处，袖间裙角自动飘落花瓣，在身后铺成一条桃花小径，两只小葫芦跟在她身后，学着她蹦跳，把花瓣踩得乱飞。

　　“哇！”桃花扑到桌边，眼睛瞪得滚圆，“这个白白的是云朵碎片吗？这个粉粉的是晚霞渣渣吗？这个绿绿的是……”

　　“是芹菜汁揉的面。”青帝平静道，示意她入座。

　　用膳本该安静。

　　但桃花的嘴和她开花的本事一样不受控制。

　　“阿母阿母，为什么粥是甜的但碗是凉的？”
　　“赤帝阿母，你吃糕点时火焰纹为什么不跟着动？”
　　“黄帝阿母，你坐的椅子会长出小蘑菇吗？”
　　“玄帝阿母……”

　　她看向对面——玄帝正执匙舀粥，动作如冰塑般凝定优美，周身三尺寒意凛然。

　　桃花的话卡在喉咙里。

　　三息之后，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朵小小的冰桃花——也不知何时藏的——轻轻推到玄帝手边：“这个配粥，好看。”

　　玄帝动作微顿。

　　那朵冰桃花在热粥蒸腾的暖雾中，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凝出更精致的霜纹，在晨光里流转七彩。

　　“……尚可。”玄帝道。

　　青帝书房。

　　本该是回复下界祈愿、处理天地事务的时辰，祈愿光点正闪着光——那是东方某处山林起火急报。

　　青帝正要回复

　　“阿母！”桃花从书案另一端探出头，“这个红红的光在说‘好烫好烫’，对吗？”

　　青帝一顿。

　　“是山火。”她简单解释。

　　“火为什么要烧山呢？”桃花扒着案沿，“山会疼吗？树会哭吗？那些小动物……”

　　她忽然不说了，掌心贴上祈愿光点——那是东方某处草木精灵感恩雨水充沛的愿信。

　　“这个在说‘谢谢’。”桃花认真道，“声音轻轻的，像小草在弯腰。”

　　青帝凝视她片刻。

　　“你能听见祈愿光点里的‘声音’？”

　　“不是听见。”桃花摇头，“是感觉……它们会‘动’。”她指着那堆祈愿光点，“这个在打瞌睡（例行汇报），这个……”她碰了碰祈愿光点，“在发抖。”

　　青帝招手让桃花近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在那卷山火急报上。

　　“现在，”青帝声音轻柔，“告诉它：雨已在路上。”

　　桃花闭上眼。

　　她发间的桃花无风自动，花瓣上浮现细密露珠，书房里忽然弥漫开雨后山林的气息——湿润的泥土，新发的草芽，还有一缕极淡的、焦土将熄的烟味。

　　祈愿光点闪烁的频率，渐渐缓了下来。

　　赤帝刚在炎谷坐下，就听见谷口传来脆生生的呼喊：“赤帝阿母——！我带来看你啦！”

　　回头一看，桃夭领着一串……东西？

　　最前面是两只兴奋的小葫芦，接着是三朵被她点化出简单灵智的“跳舞云”，后面还跟着几只好奇的灵雀，以及——赤帝眯起眼——一根鬼鬼祟祟的、试图把自己伪装成藤蔓的建木气根。

　　“你这是……”赤帝挑眉。

　　“静修观摩课！”桃花理直气壮，“阿母说要学以致用！”

　　于是，赤帝的“调火”变成了：

　　·给跳舞云表演“火焰花”
　　·教灵雀唱“控火口诀歌”（调子被桃花改成了童谣）
　　·帮那根建木气根梳理火灵抗性（它差点把自己点着）

　　炎谷的温度，史无前例地上升了三度——不是火灵增强，是被闹的。

　　与此同时，黄帝那边……

　　大地深处，地脉中枢。

　　黄帝正以神念疏导一处淤塞的灵脉，忽然感觉地脉传来奇特的“韵律”——不是往常沉稳的搏动，而是某种欢快的、蹦跳的节奏。

　　她睁开眼。

　　桃花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赤脚站在地脉光流交汇处，跟着韵律轻轻跺脚，每跺一下，她足下就绽开一朵小小的土石花，花瓣是晶化的地气。

　　“黄帝阿母，”她回头笑，“地脉在唱歌！你听——咚，哒哒，咚哒！”

　　黄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她抬手轻点，地脉光流随着桃花的节奏开始起伏，真的汇成了一曲大地之歌。

　　而北冥……

　　玄帝立于归墟边缘，正以寒气稳固一处空间裂隙。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玄帝阿母，”桃花小声说，手里捧着一盏……桃花形状的冰灯？灯芯是一小缕她的本源光华，在寒气中温暖地亮着，“这里太暗了，我做了个灯。”

　　玄帝没有回头，但周身寒意稍敛。

　　那盏冰灯被轻轻放在她脚边，柔光照亮了一小片永夜。

　　空间裂隙的修复速度，莫名快了三成。

　　四帝再度齐聚——今日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因为桃花宣布“有重大成果汇报”。

　　“今日功课，”青帝开口，“是学习感知万物韵律。”

　　“我学会了！”桃夭举手，然后开始如数家珍：

　　· “晨云的韵律是懒洋洋的伸懒腰”
　　· “山火的韵律是着急的跺脚”
　　· “地脉的韵律是‘咚哒舞’”
　　· “北冥的韵律是……很深的呼吸”

　　“还有还有！”桃花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真是本子，用桃花瓣粘成的，“我记录了各位阿母的韵律！”

　　她翻开第一页，画着简笔画：

　　·青帝：一圈圈温柔的波纹，标着“春天走路的声音”
　　·赤帝：跳跃的火苗，标着“大笑时的噼啪声”
　　·黄帝：层叠的山峦，标着“讲故事时的沉稳心跳”
　　·玄帝：……一片雪花，标着“安静时的水晶光”

　　亭中一时寂静。

　　玄帝忽然伸手，取过那个小本子，翻看片刻，在空白页轻轻一点。

　　一朵冰晶桃花浮现，旁边是她以寒气温出的四个字：
　　观察入微

　　桃花眼睛瞪得滚圆，随即笑成一团，扑过去想抱玄帝——在离三尺处紧急刹车，改为深深鞠躬：“谢谢玄帝阿母！”

　　暮色渐深，茶香袅袅。

　　青帝看着亭中景象：赤帝在教桃花用火焰烤花瓣糕（结果烤成了炭），黄帝在纠正地脉韵律的节拍（被带歪了），玄帝膝头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桃花瓣，她没有拂去。

　　而两只小葫芦，早已和跳舞云玩成了一团。

　　“伯姊，”赤帝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这‘教学成果’，把咱们的规矩都掀了。”

　　青帝垂眸浅笑，端起茶盏。

　　盏中茶汤倒映暮天流云，云影里掺了几瓣桃花，悠悠流转。

　　“规矩，”她轻声说，“本就是为了让生命活得更好。”

　　“若规矩让生命无趣，”黄帝含笑接话，“那便该改改规矩。”

　　玄帝未语，只将指尖那盏桃花冰灯轻轻推向亭心。

　　柔光绽开，照亮每一张带笑的脸。

　　夜色终于完全降临时，桃花已经趴在青帝膝头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个小本子，发间桃花微微发光，随着她的呼吸明明灭灭，像星辰眨眼。

　　女修悄然走来，为她披上那件新制的桃纹云锦披风。

　　挛夷远远站在花荫下，手中提着一篮新采的百花精露——是她“顺路”为桃花明日功课准备的。

　　檐上，青凤对赤凤轻声道：
　　“我改主意了。”
　　“嗯？”
　　“这样的日子，多些也无妨。”

　　星河渐显，天穹如盖。

　　四帝的日常，依旧在继续——只是从此，多了花瓣，多了笑语。

　　而这，仅仅是桃花来到神殿的第三天。

　　夜色渐沉时，桃花在梦里动了动。她无意识地将小本子抱得更紧，嘴角翘起，呢喃了句什么。

　　青帝俯身去听。

　　“阿母们……和桃花一样……好看……”

　　廊下的女修针线一顿，花荫处的挛夷轻轻别过脸。

　　四帝目光交汇，灯火在彼此眼中映出暖色。

　　玄帝指尖微抬，那盏冰灯的光芒又柔了三分，恰够照亮桃花梦中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