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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蝉鸣年复年年 ...

  •   春节的熙攘恍若一场繁华的梦。
      年后开春,短暂相聚的人们便又要回到各自的路。

      送祁莘一行人离去时,庄冉清晰地记得,那一日在东街口的小院外,早春的杨柳拂过青石板路面上踢踏欲行的马儿,有尚带着寒意的凉风吹过,沿街成排的桃花树在风中轻轻颤动,桃花瓣遂皆被风吹起,后落水上,惊扰了湖中鱼群,荡起圈圈涟漪。

      事实上早春的江南镇从来如此,庄冉却不由自主,在心中将那日单独拎出。

      马车里的虞老爷子颇有些不耐烦地望向车窗外。
      虞珵却仍倚在那马车旁悠悠劝道:“爹,你说你如今向陛下致了仕,回京也闲人一个,钟瑶他们不会总有那空去陪您,便随我留这儿多好,每天有人陪您下棋喝茶的。”

      然而无论虞珵如何劝说,虞老爷子也都是要回去的。
      撂下马车帘子前,老爷子最后瞥了眼虞珵身后的庄冉,眼底闪过动容。

      却没想隔着木车厢,这古板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子最后竟忍不住想要解释起,声音很轻,近乎耳语:“谨行,如今万事了矣,你留在江南是极好,我便回京罢……”
      话说半了,虞衡没有继续,想来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搞不来抒情那套。

      马车外的人沉默良久,一直到虞衡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虞珵的声音透过马车厢的木板,传到了车内等待之人的耳中。
      虞珵轻声笑了下:“爹,我就是替别人当个说客,我知晓的,这一趟下江南玩得不错吧,回京可千万记得念我。”

      说的什么话。
      虞老爷子腹诽了句。

      和风中,马车厢传来不轻不响的“嗒”一声。

      这一趟从京而至的旅途来时三人,去时却成四人。
      另一辆马车内,九华正同商初轻声交谈着,庄冉走过去时二人似乎在讨论新岁赋税之事,他并不太听得懂,只是交谈声止,庄冉站在马车外顿了顿。

      “——庄冉,庄冉?”
      听人喊自己,庄冉回过神来,遂无奈与自己摇了摇头,抬头见到九华困惑的神情,庄冉犹豫了下:“小九。”

      素白的衣袂滑出车窗:“嗯?”
      早春清晨的凉风沁入鼻腔,庄冉看着人顿了顿,深吸口气,笑起来:“那荷花镇边上的老院我会经常去打扫的,你好好在京城待着,不要再担心。”

      九华愣了下,然而还没等她回应,一旁的商初却凑上来:“什么老院,你们在说什么?”

      “你呀,净顾着问旁的了,”庄冉笑了声,抬手把商初伸出马车窗的头给按了回去,“就先前小九住过的一处院子,在旁边镇子的荷花塘那儿,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玩,回京以后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知道没?”

      庄冉的衣袖蹭过了商初的脑袋。
      而商初点点头,笑了下:“行。”

      庄冉的眼神闪了闪。

      正是清晨时分,江南的露水尚未散去,从东而西,贯穿庐溪小镇的水巷有鸭群游过桥底,妇人在河边清洗衣褥,庄冉站在那桥水前,随初生的嫩柳一起被风吹起半边长发。

      小镇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青瓦上的旧烟囱飘起炊烟,三两个早起的孩子穿过大街小巷,脚步的“哒哒”声从巷口传到巷尾,“轱辘辘”往远的马车轮在青石板上留下淡淡的车辙。

      庄冉弯眼笑着,眼底映过江南水的潋滟。

      是马车上的商初瞥见江南的最后一幕。

      在这年春天。

      而偏却又有那破坏意趣之人,骑着鬃马踏过东街口外的长巷——

      “师兄!”

      “虞谨行!”

      祁莘回身大喊,挥手与人作别。

      “还有小冉,大家后会有期!”

      东风拂过面颊,柳叶挽人衣袖。
      站在绿柳树下的虞珵抚了把遮挡在额前的碎发,叉着腰,无奈笑道:“混蛋玩意儿,那么长的路,不坐马车非要骑马是逞什么能?”

      虞珵不知祁莘有没有听见,只是他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人和马早已不见了影子。

      他回身牵起了庄冉的手,抬眸时,见江南碧蓝色的天实在澄澈。

      爽朗的笑声久回荡在耳边。

      想来,倒也不失为一番意趣。

      庄冉跑到边九的身边撞了下他的肩膀,笑起来:

      “边师兄,走啦。”

      “老卢该要在家里着急了。”

      清晨稀薄的阳光穿过了水乡乌篷船的船舱,碧绿色的湖水映过两岸人家尚未摘下的红灯笼与三两行走的行人,年后短暂的沉寂也在起伏的灰尘与炊烟中恢复往日,庄冉做回了他的掌柜,东街茶屋便又迎来了它每日被过往商客与邻里闲话包拢的日子。

      再过不久,红灯笼也该要在日渐褪去的色泽中被人们摘下青瓦,薄粉的桃花瓣被初夏已然繁茂起来的绿叶遮替,阳光刺透屋檐,又到了卷起衣袖,去尝被透心凉的井水泡过的毛桃的时节了。

      “虞珵,你知道吗?其实边师兄这回能在庐溪待这么久,我有点惊讶。”
      “钟瑶也这么说,”虞珵从背后替庄冉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他说师兄也没有同他解释,但不管怎样,总归边师兄愿意留下来,卢叔也能被更好照顾着。”

      庄冉撑着柜台的手无意识松了,被削去皮切成小块的桃肉落到了台面上。
      盛夏斑驳的光影落在屋内低着头的人身上,二层的茶屋外时有鸟鸣与知了声,虞珵站在庄冉的身侧,看不清他因低头而被额发遮住的面颊。

      闷热又带了点潮湿的空气泛在周遭,庄冉忽而抬起了头,转过身从木椅上起,他伸手将方才落在了台面上的桃肉塞进了虞珵嘴里,踮起脚尖吻过他的唇侧。

      虞珵愣了下。
      冰凉的桃肉咽过了喉,嘴边有尚存几丝凉意的甜渍,合着那张被漏进屋内的几束阳光晒得发烫的面颊,等回过神,虞珵站在原地,见庄冉已经跑远。

      “外头那么大太阳,跑哪儿去?”虞珵在身后唤庄冉。
      “不用管我,小二再帮我看下店吧!”庄冉与身后挥手,头也不回地道。

      望着远去的背影直至良久,虞珵才收回视线。
      盛夏午后有一二在店中乘凉的客,歇完了脚,唤店家结账。
      虞珵低头望着桌面上的盘中被人拾了几瓣的桃肉,在潮热的空气底,剩余的已然泛褐,他一言不发地坐下,在被光与影笼罩的柜台后,有些出神。

      盛夏的蝉鸣声愈发躁动。

      庄冉拼了命似的往前跑,午后的日头照得他睁不开眼,他索性低下头闭起眼来。
      往前跑,往前跑——

      心里憋着股无法宣泄的气,无力感钻进了全身的骨髓,汗水淌进了眼睛,额发成一缕一缕,被洇湿的衣衫黏着后背,他却毫无所觉似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去哪里。

      “啪嚓”一声。
      庄冉踩到了路边掉落的树枝。
      树枝断了,他也摔倒了。

      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爬起身。
      膝肘间、额间一阵刺痛,叫庄冉蓦地又跌坐回了树根下,那阵刺痛却恍若一道闸口,鼻头姗姗来迟泛起一阵酸楚,良久,他小声抽噎起来,泪水淌过沾满了尘土的面颊。

      似乎非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眼泪才敢倾涌而出。
      而他如今,又着实算不上体面。

      庄冉想要拿手揉一揉自己擦破了皮的额头,然而满手的泥壤,又只得作罢。
      泪水粘腻地粘在脸上,喉咙干哑充了血,穿堂的风吹过树梢,庄冉不知哭了多久,方才缓过神来,他无言走到小溪边洗了把脸和手,又重新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背倚着粗壮的树干,庄冉仰头,见为自己遮出小片荫蔽的繁茂树冠,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桃子熟了,个个饱满红润,并不隐秘地藏在其间,为内敛的暗绿装点了嫣红,于参差树枝间轻轻摇晃。

      他想要摘桃子。
      庄冉忽而想。

      于是他爬上了那棵有好些年岁的桃树,长发被风吹起。
      而天地间的风愈演愈烈,狂风倏然袭来,庄冉半蹲在树杈间抬头望天,阴云短短几瞬便笼罩了整片江南水,灼热的日照消失殆尽。

      不知想到了什么,庄冉的眉头轻轻蹙起,他手拢过自己方摘的桃,低头望树底,毫不犹豫地跳下,遂往家中赶去。

      而不出庄冉所料,待回到东街,他尚未进家门,便见红石同另外几人准备出门。
      “红姐,”庄冉往院中竹框里放下手中的桃,便上前追问,“老卢他还没回来吗?”

      红石点点头:“小冉你——”
      她却连话都没说完,便见方回到家的孩子又跑出了门。

      头顶的阴云愈来愈厚,低压压笼罩住忧心的人。
      庄冉跑在街巷上,狂风吹起张张树叶,刮过他的脸,没多久便有细雨开始滴落,尚在街上的人们着急往家中赶,斑驳的水痕在没有瓦檐遮蔽的青石板路面上铺展开来。

      有邻里与庄冉擦肩而过,问他着急忙慌跑到何处去。
      “阿公,你有看到老卢去哪里了吗?”庄冉追问道。

      “老卢?诶呦没有看到喂,这刮大风的他跑去哪里了?你别急你别急噢,你往前面去,公公要么帮你到那边去再找找!我把老王也喊来!”
      “没、没事,阿公你也赶紧回家吧,下大雨天的别到时候被淋坏了。”
      庄冉的声音有些颤,他踌躇着,回首又看了眼老人离开的方向,遂迈开脚步朝前奔去。

      庄冉的担忧不是无缘由的。
      事实上,老卢的病症从年前冬天开始便愈发严重,犯糊涂的时候愈来愈多,时常一个没看住,人就不见了踪影,老人家却也并非有意为之。

      不知是否感觉到什么,老卢在年后的日子里出门的次数比先前更频繁了,他时常一个人走在庐溪的大街小巷,一出门便是一整个清晨或晌午,从东走到西,从巷口走到巷尾,有时他又会走到同他相识数年的街坊邻里家去,喝一口茶,再聊一聊侃。

      大多数时候老卢总是不让人担心的,即便犯糊涂时也总是安安静静,也正因如此,他时常让人辨不清到底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糊涂,有时清醒着出门,糊涂着回来,有时又正好相反,唯一点让人心扰——老人家出门时不愿让人跟着。

      茶屋的人却也不愿因此拘束住老卢,老卢为何如今总要出门,为何他出门时总不愿意让人跟在身旁?老人家心里想的什么,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

      惯常也不会出何事,晌午出门,到日落晚饭前,怎样也都会回来,周围都是街坊邻里,老人家走在道上,总有人照应着。

      即便有时阴天下雨出不了门,老卢也总有老友会打着旧伞,提着好酒好菜来找他。
      喝不了酒了,便多吃菜,酒替你喝了。

      只是这日大风刮得突然,雨眼看也越下越大。
      老卢没有回来,他去了哪里?

      庄冉只希望这日老卢又是去了哪位老友的家中,或是行到半途被邻里遇见带走了避雨,他不愿意在家中等到雨停,等老卢自己回来,等他被街坊邻里送回,万一呢?

      万一老人家这会儿还糊涂着,风刮得那么大,不知找个人家避避该如何是好?万一他没有在路上遇到行人,雨下得路面湿滑,一不小心跌进了河中又……庄冉不敢想。

      “轰隆——”
      一阵电闪雷鸣,雨下得越来越大。

      雨水模糊了视线,方被汗水洇湿的衣衫又被淋了个透,庄冉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却一点儿不敢停下脚步,忙奔着老卢先前待过的人家都问了一圈,还有他时常会走的路……可是没有,都没有。

      “你到底在哪里……”

      暴雨中庄冉有些力竭,他卯足了口气,拼了命地大喊。

      “卢叔!!老卢——”

      “你在哪里?!”

      “你到底去哪儿了?!去哪儿……”

      “你不要走啊!”

      “快回来……”

      “不要走!!!”

      “回来啊……”

      庄冉挨家挨户问过了老卢的去向,有好心的邻里都帮忙出门寻老人去了。

      阴云悄然散去时,落日的余晖再一次洒满江南。

      雨后不久的空气潮湿带着凉意,不显得粘腻,穿堂的风微微吹拂起,钻进庄冉的鼻腔,吸到口血腥味。

      鬓角湿透的碎发粘在了庄冉的脸颊侧,他扶着墙弯下腰,咳嗽起,又喘了好几口粗气,在将将要倒下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搀扶住了身子。

      那阵焦急的脚步,他远远便听到了。

      “……小冉,小冉!”

      庄冉眨眨眼,恢复了点意识,于是他抬起头,见到了虞珵同样湿透的衣衫与墨发。
      撞在他的眼里,叫他红了眼眶。

      “小冉,怎么湿成这样?你去哪里了?我找老卢一路上都没碰见你!”

      庄冉瘪了瘪嘴。
      似乎总是这样,他也不知为何。

      为何只要虞珵站在他的面前,他便半点儿委屈都藏不住?
      所以他逃跑,逃跑……逃到最后,却还是撞进了他的怀里。

      一个人时的坚强去了哪里?
      庄冉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漂过五湖四海的人了。

      为何见到你,总还是止不住地想要流泪……

      庄冉一把抱住虞珵,通红的眼里哗哗流下泪来。
      “虞珵,”他哭得哽咽,“我找不到老卢了,怎么办……”

      老卢最后是在小镇南街里通往山坡上寺庙的道上,被虞珵和庄冉找到的。
      老人坐在小道旁斜坡下的小片草地上,面前是条水流不算快、却有些深度的河流,他同赶来找他的孩子一样,浑身也都湿透了,所幸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庄冉见到老卢坐在河流边的背影时,心脏猛地一颤。
      山上小道旁的斜坡表面虽是泥壤和花草,不见大块的山石,却是有些陡直,庄冉不顾虞珵的阻拦想要下坡,然而这回虞珵没有拦住。

      脚下一个趔趄,庄冉滚下了斜坡。

      “欸!”虞珵惊呼一声,后脚便随庄冉下了坡,在其将要滚入河中前拦住了他的身子。

      身上的衣衫本就湿透了,又往雨后滑脚的斜坡上滚了一遭,庄冉满身泥泞,他却顾不得其他,方爬起身便冲到了老卢的身旁。

      “老卢!”庄冉抓住老卢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为什么?!”庄冉忍不住朝眼前的老人怒吼,“你不能听话点吗?就在镇子上走走不好吗?!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有多着急吗?!”

      然而回应庄冉的,是一张困惑的脸。
      似乎直到这时,这个在河岸边坐了不知多久的老人才意识到身边来人。

      庄冉的心倏地一空,抓住身侧虞珵衣袖的手紧了紧:
      “老卢……”

      是了,跟个糊涂的老人发什么火,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听不明白,朝人撒气换来不过一盆凉水,能怪谁……不知他今天认不认得我?
      庄冉的心中酸楚,晃神地想。

      山坡边的野草被流水冲走,风轻而缓。

      “小冉。”

      庄冉一顿,盯着面前突然出声的人,沉默着上前双手搂住了老人。

      虞珵蹲在庄冉的身侧,看不见他的神情,遂抚了抚那衣衫上满是泥泞的背,而见老人展开笑颜。

      “小冉,小冉……”老人不断重复着嘴里的名字。

      庄冉遂有些哽咽:“老卢……你说你一个人,让多少人担心了,啊?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一个人为什么要突然跑来这里?下坡下来了伤了要怎么办?”

      庄冉说着松开老卢的怀抱,便要去再看看老人身上有没有伤。
      老卢却在这时抓住了庄冉的手:“小冉……”

      庄冉一愣。

      两只饱满圆润的桃子被塞进了手中,表面湿漉漉的。

      他抬起头去看眼前满脸笑意的老人。

      老人提起了嘴角,岁月在其面孔上留下的沟壑便愈发明显,寥寥几根黑发混在枯槁的白发间,沾在耳侧,显得略有些沧桑,而他侧过了身。

      庄冉这才注意到老人身后垒起的桃。

      老人笑道:“小冉,吃桃。”

      庄冉想起了许多年前——

      蓝色的晴空下从远方吹拂来的风,同今朝雨后很像。
      通往寺庙的山间小道上栽满了夏日散发出阵阵鲜果香的大树,而暖风中和着蝉鸣,阳光下绿油油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小小的孩子提着盛满香烛的旧篮子,稚嫩的嗓音传遍山里。

      “不要了,我不要了……”
      小身影站在小道边抽泣着,望向斜坡下赤脚的老人。

      那带着点儿笑的粗粝嗓音传上坡:“哎呦没事没事,老卢没事的,哭什么,那么好的桃子被水冲走该可惜了,小冉乖乖在上面待着。”

      老人安慰着小孩,复又弯下腰去,要够那水中近岸的石头里被卡住的桃。
      是顽皮的小孩儿上树摘下的、失手滚下坡的桃。

      从前尚是个孩子的庄冉不明白,老卢为何非要赤脚去捡一只他无意失手滚下坡的桃,明明山里的树上还有很多数都数不完的桃子。

      等到孩子长大,老人的头顶又多了几撮白丝。

      那个记忆里落进水中的桃,最终被老卢捡了上来。

      老人将桃小心地揣进了衣襟,随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坡。
      那被泥土擦过、又被水洗净的桃子隔着手帕被递到了庄冉的面前,他抬起头,老人拿粗布衣袖擦了把额上的汗,笑起来:“小冉,吃桃。”

      他又道:“你瞧瞧这,得亏是先脱了鞋,不然你阿雅姐给我纳的新鞋要脏了,我早说我个老头子破鞋穿穿得了。”

      老头儿乐呵呵,穿完鞋便牵着庄冉继续往小道上走。
      小孩还在哭:“都跟你说了我不要了嘛,你非要捡……”

      一步一个小脚印,叽叽嚷嚷地便随着身旁的大脚印走远了。
      徒留老树添新芽,蝉鸣年复年年。

      湛蓝的天空转过圈,晚霞融化在水中。

      脆甜的桃咬在口中苦涩涩的,庄冉偏头抹了下眼角。

      他复又回头,就着老人的手,一连咬了好几口桃子,嘴里鼓囊囊的,他深吸口气,咽下了口中的桃肉,抬头盯着眼前人。

      他朝老人笑起来:“咋那么巧呢老卢,我也捡了桃子,我们一起回去吃好不好?”

      老卢拍了拍庄冉的头:“桃子那么好,掉下坡的也要吃,该可惜了。”

      “好好好,都吃都吃。”

      “以后你想吃桃,我来给你摘,老卢你知道的,我最会爬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蝉鸣年复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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