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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说这话时,特意避开了同颐与厉哲。

      瑜桐往关押处警惕地望了一眼,对许巧星说:“我们没找到这人。”

      她把审讯时记录的册本抽走,摊开,肉眼可见,绷紧的神情舒缓了一些。

      许巧星本以为能查出蛛丝马迹,这主意是她出的,眼下折腾了一圈却没找到人,有点手足无措。

      弄错了吗?

      费时费力,近一个时辰。

      她宽慰自己,最起码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可诸多疑虑谜团笼罩在心头,迟迟挥散不去。

      瑜桐轻声叮嘱城卫几句,又夸赞了方才的办案有力。

      往来几句恭维,安排妥后续,瑜桐带着许巧星转身出门了。

      她语气平静:“你想的法子不错,命令是我与蓝叶下的。做决策便是如此,深思熟虑之下,结果难免有不尽人意之处。没抓到那人,也无妨。剩下的这些人当中,我们也能更安心些。”

      许巧星嗯了一声。

      “让他们挨个念一遍纸上的字,虽耗时久了些,却不易出纰漏。”瑜桐道,“又彻查,我实在想不通二启怎得逃之夭夭?难不成当真是无人相助吗?”

      “所有人都测过了吗?”

      瑜桐点头,旋即停住脚步。

      许巧星回头问:“怎么了?”

      “我,蓝叶,还有你。”瑜桐的神情有一瞬怪异,稍纵即逝,很容易被疏忽过去。

      许巧星露出一个僵硬的浅笑:“不会是你与蓝叶。要是你们不放心我,可以再去寻来一师保。”

      “不,并不是疑心你。”瑜桐解释道,“还有一人没提,仪霞。不过,聊这些是无稽之谈。”

      许巧星忍不住问:“仪霞苏醒后,当时发生了什么?二启又是从何处逃走的?她告诉你们了吗?”

      “没。她喉咙处受了极深的刀伤,喉咙坏了,十天半个月内不能言语。同时,她与二启厮杀受伤太重,偶尔醒来一两次,没过多久又陷入昏迷。”

      “测谎符纸,一定要说出口才有效吗?写出来,行得通吗?”许巧星补充了一句,“我不是疑心她,想万无一失,问问罢了。”

      毕竟,仪霞劳苦功高,因工负伤,险些毙命,更是救下陶芝的功臣。

      若把她与二启的名字放在一块,怀疑她是协助二启逃跑的帮凶,这种想法刚升起,骤然让人感到惭愧罪过。

      许巧星抿抿嘴,望向瑜桐。

      瑜桐没回答她的困惑,想起满院血迹斑斑,一双细眉蹙得更深了:“我有一事未曾告诉你。院外逃走的脚印踉跄,深浅不一,按理说二启亦受了重伤,足迹在半途消失不见。我们久久寻不到人,躲藏之下必露马脚,哪像是个受过伤的人?”

      她继续道:“我去遣人问仪霞当时发生了何事,话没问完,她再度昏厥。师保说或许是猛然受惊,该让人好好疗伤。只好作罢。”

      许巧星沉默。

      整条街巷寂静,远远传来巡逻招呼声,朦胧不清。

      瑜桐苦笑:“这事暂且搁置吧。你往后也不要提起,有些人对此番问话心存不满。将心比心,我明白他们怎么想。若蓝叶受了这般重的伤,濒死垂危,旁人要她强打精神回忆当时情形,我也会有怨气。”

      许巧星长呼一口气:“好。”

      “仪霞入衙二十余年,救人无数,功劳卓著。我知道蓝叶救过你,蓝叶于你,如同她于某些人。你算小辈,有的话,不要宣之于口,懂了吗?”

      即便这不算多大的事,但蓝叶意属乔幸入衙当值。若话被有心人听去了,日后大大小小的差事,定会有人不服,暗中对她使绊子。

      这话实在得罪人。

      初来乍到,没必要落下一个不近人情的名声。

      瑜桐仍然没对许巧星透露蓝叶对她的期望。至于牵扯到了衙门内明面之下的一些纠纷暗斗,暂且无需提及。

      许巧星知道她在提点自己,立即应了,对她低声道谢。

      瑜桐领了许巧星的谢,拍了拍她的肩。

      “没揪出其中有暗藏的细作,不如暂且安心,说不定是件好事。同颐松了口,有你一份功劳,估摸着破案近在咫尺。”

      瑜桐把许巧星送回后,还有事宜要去处理。同颐与蓝叶虽说私下密谈,但瑜桐得守在门外,以防不测。

      院落内外似乎多了人,均是陌生面孔,或在门外徘徊,或蹲坐在屋檐上。甚至有过几面之缘的城卫,见了许巧星,朝她点头示意,挥了挥手。

      或许又要增添人手。

      许巧星走入熟悉的堂屋时,恰巧听见云霞讲述。

      “……有灵气的珍奇异兽,它们是天地间灵气流通的一部分。若不对偷猎与炼丹加以限制,灵力越发稀薄,每况愈下,猎兽之事就越发横行,愈演愈烈,终将有一日修炼之路会走到尽头。”

      “这是一个死胡同。”她道,“对法术施加诸多限制,求之不得的人便会走上歪路。可这歪路走下去,灵力渐渐稀薄,对大法术的限制就更上一层楼。”

      “此举伤天害理。”

      “这就是对犯下此罪之人施以重刑的缘由。”

      他们在谈论坛主偷猎的营生。

      这些日子里,云霞替人解惑,法术方面可谓知识渊博,娓娓道来,却不会深奥晦涩。见多识广,冷静自持,因知晓孩子无恙,与当日在丰香楼嚎啕大哭的悲状迥然不同。

      许巧星听郝乐宁说过,云霞在生活琐事上左支右绌,甚至不会洗衣,能看出来从前没操心。原本她身边带着两位随从,因忧心外人耽误破案进展,又觉不成体统,特意将随从留在客栈。

      她是一位很好的长辈,教导有方,脾气不错,在修炼者中算没架子的,不会轻慢蔑视凡人。

      至少,许巧星没感受到。

      短短几日,众人受益不少。

      许巧星跨过门槛,扫了一眼,看见鹤然为云霞奉茶,只有司机专注追问,剩下的人皆无精打采。

      郝乐宁率先发现了她,连忙站起身,问:“还好吗?”

      被声音所吸引,这节临时开展的科普课中断,众人的目光登时聚集在许巧星身上。

      云霞不抱期望:“查到人了吗?”

      许巧星含糊:“算是有进展了吧。”

      众人颇有眼色,知道她不好细说,不约而同移开眼神,等瑜桐回来详谈。

      “很多年前,灵力是不是会更多些?”司机正襟危坐。

      “是。”云霞的手随意搭在一旁,“如今我们习以为常的石灯,百年前可是没有的。点火烧烛烧柴,用了不可计数的油,无论是兽油与植油,捕猎砍树,长久以往,会损天下灵气根源。故而有能人想出这一法子,引些灵力入石,几经改造,使起来,比烛啊柴啊等物要好些。”

      司机点头,心下了然。

      更环保嘛。

      “来时路上听闻,多年前城中祭神上有人施展法术,不知为何又没了。”

      云霞叹息:“正是如此呢。”

      “我饿了。”许巧星肚子忽然响了一声,凑近郝乐宁,用手掩嘴,仿佛是课上窃窃私语,“我想找点吃的。中午有剩饭吗?”

      郝乐宁斜靠在椅背上,一下子坐直了,有点意外:“我以为你在外面吃过了,没留你的。”语气变得歉意,“我陪你去厨房。”

      许巧星摇头:“不用了。”

      “走。”郝乐宁硬把她拉起来。

      怕细作下药,厨房里还有专人看守,记使用过的食材与人员进出,还要留样备用。若再奢华些,规矩好比皇帝的御膳房。

      有一人眼圈黑青,双手环胸,靠在灶台上打瞌睡。另外一人见外人来了,在背后戳了她一下,把人喊醒。

      忧心二启再度伤人,蓝叶要求要多人一起行动。可实在人手不足,又长时间得不到休息。像这种清闲工作就轮班来,一人放哨,一人短暂歇息一下。

      许巧星扭头瞧了一眼,想转身离开。

      郝乐宁在后面拉住她,严词反对:“你别忘了自己来月经了。之前淋雨是无可奈何,现在有条件,你为什么要吃冷食?想得个胃病?”

      “会不会麻烦……”

      “你总怕麻烦?这里食材早就备好了的,早点烧菜,早点吃晚饭,又不打紧。他们也好早点去睡觉休息啊。”郝乐宁随口道,“麻烦不到哪去,你家里没教过你别这么客气吗?”

      许巧星愣了一下:“我奶奶说过。”

      然而,心态总是扭转不过来。

      何婉慈对她极好,许巧星在奶奶那儿,除了一开始骤变环境的不适应,后面的的确确没感到寄人篱下的窘迫。

      起初,街坊邻居里有一老太太对她讲:“哎呦,你奶奶收养你,为了养儿防老的。她起早摸黑去种地卖菜,你要对她好,孝敬她,不能当个天打雷劈的白眼狼。”

      一堆话,讲得许巧星满脸通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似她当真是个白眼狼。

      因此每每遇上那人,东躲西藏,绕路走。

      奶奶听见过一回,不太乐意,斥责道:“什么养儿防老?瞎讲!我们巧星用不着你们说,她就是个好孩子。”

      许巧星也曾在门外偷听到。

      她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对何婉慈说。

      “拉扯一小孩长大,太累。你有钱就算了,又没几个钱,记得要天天告诉她,养育之恩多么伟大。小心她以后不养你老。”

      奶奶说:“没必要,顺其自然。”

      对方不太满意:“这小姑娘已经上学念书了,就算要领养,她的年纪也算大的,没人要。你们又没血缘关系。如果不好好管好好教,很难养亲,成年之后就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噢。”

      轻飘飘,居高临下,又亲昵热乎的口吻。

      话好似没错,可偏偏往许巧星心窝里扎。

      她浑身冰凉,盯着蹭上泥巴点的鞋头,又蹲下来,使劲用手擦。

      擦不掉的,使劲抠。

      鞋子刚买一个月,她已经很小心,却不知道怎么又脏了。

      没人喜欢脏兮兮的小孩。

      奶奶说:“孝不孝顺,不在于嘴巴一张一合的几句话。说多了,再孝顺的人也会烦。”

      “所以要日日夜夜教啊。”

      “不要再说乱七八糟的。我听了都烦,不爱听。”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把你当朋友才说的。将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话人被推了出来,与此同时,许巧星抬头的那一刹,听见了家门里传来何婉慈的回应——“我养姑娘,我自己心中有数,不需要你费心提醒。”

      那老太太哼了一声,见许巧星蹲在外头,脸上也尴尬。

      许巧星把手藏在身后,垂下眼,对自己说,下决定要讨厌这个人。

      即便,她当时对讨厌的含义一知半解。

      之后,许巧星听闻老太太的孩子早已与家里断了联系,都不知去哪里了。故而才拽着何婉慈讲这些七零八碎。

      人未必有多坏。

      她被许巧星听了话去,也有点不好意思,送过零食给许巧星,但许巧星摇头不肯收。往后路上碰见,更不说讨厌的话,只是远远地站着。

      有一回天寒雪冻,家家户户去上班上学,附近空荡荡没什么人。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人贩子,贼眉鼠眼。

      许巧星因家庭变故,正处于休学阶段,人贩子见有一小孩孤身在门外堆雪人,一个劲叫她“闺女”,还要给她买吃的。

      许巧星颇有戒心,见对方不肯走,吓得边哭边跑。

      就是那个住在附近的,说话讨厌的,老太太,她胖胖的胳膊挥舞铲雪的铁锹,径直冲过来,十分威风,帮许巧星把人打跑的。

      又过了两年,老人家过身了。

      直到今日,许巧星不记得对方的长相容貌,却对那些事深刻入骨。

      奶奶对她越好,她就越告诫自己,要更懂事一点。

      许巧星对何婉慈的心态,一天天,一年年,从纯粹的报恩,渐渐转变成真情实意的亲情。

      可似乎自此之后,无形中塑形了,她对外的待人接物的一个标准。

      等价交换,不占便宜,不亏欠人情。

      客气且疏远。

      潜移默化,更多的时候,她浑然不觉。

      “那你就听你奶奶的。”郝乐宁又把许巧星拖到长凳旁,按了下去,“你给衙门人办事,怎么连口热饭都不给?我去叫人。”

      “瑜桐她也没吃,我们一下子忙忘了。等忙完,回来之后,我就饿了。”许巧星从恍惚中缓过来。

      “别人对你好点,你就愿意多敬别人三分。我像你这个年纪,要什么就坦荡荡开口,哪里会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早熟,小大人似的。”郝乐宁气不过,“我没夸你。”

      许巧星低头一笑。

      她又不傻。

      投桃报李,谁对她真心好,自然能看出来的。

      若别人依仗她多敬的三分,误以为人好欺负,要占便宜,那三分好,她会不动声色收回,敬而远之,若别人再过分些,她就报复回去。

      郝乐宁去找城卫说了些话,又回来了,坐到许巧星身旁。

      她开玩笑:“我记得你喜欢喝汤,但是我没提,免得哪天别人冲你口味下点东西。”

      “希望没这么受宠若惊的一天。”许巧星想,我又不是真皇帝。

      起锅烧油,纵使没烧柴,用的热石烧灶,可那股锅气一下子蒸腾起来。

      厨房里城卫手持锅铲忙乎,倒菜加盐,一旁更有人拿不曾见过的奇怪工具,兢兢业业,再验一遍毒。

      二人所坐位置贴墙。

      郝乐宁环顾一周,水泼到锅里炸开一道剧响,无人在意她们,又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云霞闲聊提起,给家中没出世的孩子取名。”

      窃窃私语,交换情报。

      许巧星不知郝乐宁所指什么,耐心听着。

      “她选了好几个。又夸我名字好。”

      她在外行走的化名是宁好,先前有过思虑,是不是该取乔姓,想了想,又放弃了。等旁人提起再应付。

      “这里没有。”郝乐宁在许巧星的胳膊上,一笔一划,缓慢写上“姓氏”两字,“没这个。往后若再有取名的事,别弄错了。”

      这个世界的居民,名字大多为两字,鲜少有三字或四字。即便有,是专门挑寓意好的字,而非加了姓氏。

      许巧星莫名想到,当初在盟府里,所阅的诗词书籍中,一概抹去作者姓名。

      “没有?还是,大家不会对外称呼?”

      “没有。”

      许巧星依稀记得个历史知识,几千年前,贵族才允许有姓氏,平民没有资格。这个世界,会是出于这个缘故吗?

      正想着,外面又有城卫进来了,翻橱柜找干净锅碗,称要用厨房煎药。

      郝乐宁问:“月薇一炷香前服用过的,这么快吗?”

      对方摇头:“是为仪霞大人熬的。”

      许巧星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循声往窗外望去。

      城卫解释道。

      人手不足,不如将需要护卫的这些人全放在同一座院落里。仪霞那边人少,挪起来更方便,若换做许巧星这边,声势浩大。

      再者,那儿残留一地血痕,唯恐触景伤情,不宜病患养伤。

      怪不得院子里闹了不小的动静。

      不一会儿,仪霞和陶芝要搬过来了。

      城卫找到了药罐,不再交谈。

      等城卫走远,许巧星对郝乐宁耳语:“我们不要过去,躲远点。”

      “是有什么事吗?”郝乐宁若有所思。

      “没。那边估计很忙,我们过去会添乱。”

      郝乐宁盯着许巧星的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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