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惊天炸雷 ...
-
会试的搜身极为严格,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都拆成线来看一看。
这么冷的天气,衣服不许加棉,就算年夫人给黎宣和郁泽准备的都是上好的衣服料子,也扛不住这二月的刺骨寒风。
这一科许多人都要考,不光黎宣郁泽,顾白温小玉和陆逍遥,良州那边黄楚云去年也中了举人,这一科乘胜追击,也来试上一试。
郑方圆这回中了副榜,听黄楚云说,他倒是也没消沉太久,打算再考最后一次,不成的话,就留在老家,开个馆做教书先生了。
这节骨眼儿上也没心情叙旧了,每个人都紧张得不行。
今年春闱,京城里有足足四千多名考生,最终录取的,可能还不到三百人。
这报录比,还不到8%,实在是太辛酸了。
这些同场竞技的考生们,几乎都是从各省各地考上来的“尖子生”,黎宣上辈子参加过最大型的考试就是高考,这种架势,还真没见识过。
轮到黎宣时候,棉衣一脱下,黎宣的上牙跟下牙就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磕个没完。
郁泽有些担心地看了黎宣一眼,黎宣勉强给他比了个OK的姿势。
郁泽哭笑不得,在一起这么久,他已经能看懂黎宣那些莫名其妙的手语了,一个圆上面竖三炷香,这是祈求成功的意思。
两人当时都是一起去礼部的填报信息的,排队入场的顺序隔得不远,但考场肯定没法在一起了。
唱完号,黎宣被门口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检查了个遍,进人民大会堂恐怕也就这规格了。
总算是进了考场,黎宣身上都被风吹透了,冻得跟冰棍儿像亲哥俩一样。
也不知道郁泽怎么样。
这几年里郁泽每天早上都要在院子里打拳,偶尔还会练练年夫人的嫁妆们,那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可惜没人教他罢了,不然黎宣觉得郁泽都能把自己练成个武林高手。
现在虽然不算武林高手,但也能勉强算个健身教练了,尤其郁泽还是那种吃不胖的体质,一身肌肉薄薄地贴在身上,很性感,有种撕漫男的感觉。
总之身体素质肯定是比黎宣强多了。
每次……的时候,对比都很强烈。
想到这些,黎宣倒是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
看看四周正经严肃的士兵和紧张认真的同科考生,黎宣突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京城还是不一样,以前在良州的时候,那号房都是破木棚子搭出来的,现在这可都是砖瓦房,黎宣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几面挡风的墙。
会试正式开始,内容和形式都和乡试差不多,一连三场,每场三天。
黎宣看着刚被落了锁的门,长叹一口气,熬着呗,还能怎么样?
古代的读书人,考试跟坐牢,还真没啥区别,不光考你学问好,身体还得好,黎宣吸了一下鼻子,活动活动发僵的手指,做好了准备。
黎府内,黎大人正常去上朝,黎宣和郁泽都去参加会试了,家中没有男丁,年夫人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理外面那些闲事。
今日大门上却是有人来报,说是收到了一封信,是良州的姑奶奶送来的。
黎月莲?
年夫人拿着信,心中满是疑惑。
从前宣儿在良州时候,都没见她多送几封信来,这会儿年刚过完,又没什么其他事情,怎么好端端的送信来?
难道是霍家出了什么事?
年夫人一直不喜欢姓霍的这位,若说黎大人这些文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霍勐,可就是见谁都说鬼话了。
长得倒是一副五大三粗的憨厚模样。
年夫人出身勇辉将军府,见得最多的就是武人,也没见哪个将军千户像他似的,有那么一双贼溜溜的耗子眼。
相由心生,长相不讨喜便罢了,行事作风更是拿不出手。
这霍勐既不光明磊,也无杀伐决断,一副小人做派,明明靠着黎家才上位,背地里却总是想给黎家使点绊子,让人不得不防。
小姑子黎月莲是个单纯性子,居然跟了他这么个的黑心歪尖的。
往常小姑子和丈夫通信,根本不会送到年夫人的手里来,经过门房,直接就递到黎正书房的桌上了,年夫人也从不过问。
这回却是直接送进了内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年夫人也没等黎正,干脆拆开了信,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神色从疑惑逐渐转向凝重,而后转向震怒。
“去!”
年夫人一掌用力拍向桌面,震得手掌都发麻了。
房里的两个大丫鬟赶紧跪下,看着年夫人的脸色,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年夫人捂着胸口,努力平复情绪,厉声道:“告诉管家,问清楚这信是谁送来的,把他给我抓回来!抓到之后就锁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快去!”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多嘴,起身快速往外跑。
等夜里黎正回到黎府后,看到的就是年夫人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是发生何事了?”
儿子还在贡院里,黎正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黎宣或郁泽出了什么事。
年夫人摇摇头,屏退众人,将那封信拿给了黎正。
黎正一边看着,脸色也一边阴沉下来。
年夫人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拉着黎正的袖子,试探道:“这可是月莲的字迹?是不是有什么人仿冒的,那个章大人,是不是他害我们……”
黎正摇摇头:“的确是月莲字迹。”
年夫人心中炸响惊天剧烈。
什么?
这封信中,写了一个出身乡野的低贱书童,是如何出卖自己的身体的尊严,引诱巴结一个富贵出身的纨绔公子,让他误入歧途,然后踩着他的路,一步步爬上来的故事。
书童就是郁泽,公子也不用说,正是黎宣。
年夫人的眼眶一下红了,浑身的血轰的一下往脑子上涌。
“她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这样编排两个孩子!”
一起生活了几年,就是养条小狗,也该有感情了。
年夫人不懂黎大人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的。
她只知道,郁泽是真心在意黎宣,也是真心对待黎府,这些年,年夫人看到的,听到的,大多都是黎宣眼中的郁泽。
那是个口拙、心诚、一腔热血的少年。
不仅会做文章,还会烤饼。
年夫人还偷偷尝过,手艺很不错。
郁泽在黎府的这些年,待黎宣真诚,待长辈敬重,为黎府出生入死鞠躬尽瘁,功劳不少,苦劳更是不少。
年夫人的眼眶逐渐红了,像个护崽子的母狮,眼底尽是愤慨。
“行川那孩子,别说他和宣儿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轮得到外人去说?和他们有什么干系!怎么就见不得了?碍着谁的事儿了!”
黎正沉默,紧皱着眉头,脸黑得跟墨似的。
对于郁泽,一开始,他只是利用,这些年来,也逐渐生出了几分真心的赏识。
郁泽聪明,稳重,通透,懂得变通,少言寡语,从不乱说话,心里却什么都明白。这孩子,虽然有些偏执和固执,有时也有点极端,不留余地。
但好在,他不是个没良心的人。
黎府对他的好,黎宣对他的好,年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嘴上虽然不说,却是拼了命地回报,别人都说他是为了追名逐利无所不用其极,黎正一开始也是这么觉着的,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太像。
他很在意权力、地位、金钱和众人仰视尊重的目光,但似乎还有什么,对他来说是更重要的。
黎正很明白,那就是黎宣。
为了黎宣,没什么是郁泽不敢做的。
黎正扪心自问,对儿子,有没有郁泽这种可以放下一切近乎疯狂的看重?得到的答案很是唏嘘。
也正因如此,黎正开始正眼看郁泽。
黎正从来都没这么怨过老天爷,怎么这两个孩子就偏偏都是男儿!
他们要走的路,必然是不好走的。
作为父母长辈,黎正和年夫人只有黎宣这一个儿子,儿子心里想什么,他们不会不知道,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尽力地想要为他撑起一片天,哪怕能再多撑一会儿,让他多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也是好的。
而现在,这片天,被一封信彻底捅塌了。
黎正握住年夫人的手,眼色一沉看着她。
“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莲儿她并非这般多事之人,一定有人哄骗了她。章铭那头方才出事,两个孩子一进了贡院,这信就送到了你的手上,这两桩事,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年夫人恢复了些冷静,想想小姑子那人,确实不像这等搬弄是非嚼人舌根的。
除非是……
“会不会跟霍勐有关?”
年夫人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他早想给你和大伯下套,恨不得手里能多捏两条你们的把柄,是他逼着月莲写下这封信。亲生妹子这样声泪俱下的检举,看似是怕兄嫂侄儿被歹人所骗,实则就是为了毁掉行川的名声!”
年夫人不愧武将世家,熟知何为借刀杀人。
不。
不止如此。
这些年来,外界一直有传言,说行川是黎正的私生子,年夫人自己清楚,别人可不清楚,行川的脸面,何尝不是黎府的脸面,而且如今行川是黎正身边第一大助力,诋毁行川,何尝不是断黎正一臂。
“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黎正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年夫人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愕然。
“这背后,定有位高权重之人指点,威逼或利诱,不然,他不敢这样公然开罪于你。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先后将你与章大人拉下马,难道就是为了那吏部尚书之位?”
年夫人越说越气,她最讨厌这些明里暗里的官场斗争,尤其是还要牵扯到家眷亲小,如此不入流的这一种。
年夫人:“就算如此,难道他就能坐得上这位置?”
黎正想了想,之所以他和章大人斗得凶,就是因为许大人一退,有能力有资历能坐这个位置的,就只有他们二人,能将手伸到他和章大人这里,还能如此明目张胆挑拨离间的,除了三公和阁老们,也就只剩下东厂的那群宦官和天子手下的锦衣卫了。
可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黎正严肃起来,压低声音说道:“恐怕不仅是为了这个位置。总之,一切还得等他们从贡院里出来再做打算,先封锁消息,把家里的下人都安顿好了。”
年夫人看他想了半天,也没个结论,狠狠叹了一口气。
年夫人:“这还用你说?我一早就说过了,放心,宣儿他们出来之前,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黎府给我飞出去。”
黎正却摇摇头,道:“这消息马上就要传开了。”
年夫人脸上满是厌恶和不悦,却也听懂了黎正话中的意思。
送信之人既然能将此信送到黎府,难道还怕再多抄几份,送到别人家的案头吗?
黎正:“不要自乱马脚,这些风言风语,说到底都是些风流韵事,并未有什么实际上的伤害,就算认下此事,行川和宣儿这一科不再考,我退出尚书之争,三年后风水轮流转,谁又能奈何得了我们?”
年夫人明知此言有理,心中却是不甘,甩开黎正的手,道:“难道我的宣儿就任人指点?黎府的名声呢?就任人糟践?”
黎正将年夫人揽入怀中,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年夫人的背,一下下地轻抚着,给年夫人顺气。
“会过去的。”
黎正心中思量着,该如何与章大人化干戈为玉帛,将背后这只专门祸人子嗣的黑手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