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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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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总是先出意外。
翌日,江河接到通知,电影剧本有些小改动,让他十天后出发到西北适应一段时间,以便后面拍戏。
覃烈生向来要求严苛,江河不可能拒绝片方要求的。
而这样一来,他几乎得待在西北度过小半年。
一旁听着的李明晖,脸当即耷拉下来,待江河电话挂了之后,按着他搞了一夜。
出于理亏,江河乖乖地跪趴着喊老公,嗓子叫哑了,并且承诺他们一定会一个月见一面,不管有多忙,李明晖这才放过了他。
西北日夜温差大,要带的东西自然也很多。
第二天上午,江河扶着腰,说回去宿舍收拾行李,李明晖立刻表达了要帮忙的强烈意愿,开上了他的黑色大众把人送到宿舍楼下。
衣柜里还挂着李明晖之前借给江河的的羽绒服,李明晖便笑问:“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打算还给我的?”
江河坐在书桌前把仙人掌和多肉打包了起来,他扭头去逗他:“那个时候,我以为咱俩就这样了,留个念想嘛。”
“啧,所以我多英明,主动约你。”
“对对对。”
门铃声响起来,江河使唤李明晖,“你去开开门,可能是外卖。”
抽屉里杂物不多,一本旧相册,还有一枚戒指,江河拿了起来,才发现戒指的内侧刻着GN love JH,很俗套的表白方式,一点也不顾念。
也许,他应该在跨年夜那天就丢掉它的,可他还是留了下来,放在行李箱带回了青城,然后跟着他又回了燕城,躺在了这里。
也许,它今天就应该被扔到垃圾桶里,明天被运到不知名的垃圾站里,几天之后它会被埋进土里,永远被遗忘。
他失神了许久,直到李明晖站他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儿,吃午饭先。”
心脏骤然加速了一瞬,那枚闪着银光的戒指被拢回了掌心,江河站起来,对着他挑了挑眉:“怎么这样叫我?”
李明晖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因为,你对这个词很敏感啊,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江河拧着眉望着他,一副无辜又清纯的模样。
李明晖想,他那晚上可不是这样的,像个勾人的妖魅,不知疲倦地呻吟着,令他生气,令他发怒,又让他无法不身陷其中。
他揉了揉江河的头发,“不记得就算了。”
“不理你,吃饭。”
待李明晖转头走出去,江河立马扑到他的后背,去挠他的痒痒肉,“快说,不说的话,不去深城看你了,嗯?”
“那我去找你就好了,老婆,我怀疑你一点都不爱我。”
江河笑了起来,“嗐,你又来了,你这么帅,这么猛,我怎么不爱,我最爱的就是你,来,亲一口。”
他最近的甜言蜜语总是脱口而出,哄得李明晖两分钟就向他投降。
整理行囊花了不少时间,李明晖的父亲连续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勒令他今晚必须回老宅吃饭。
临走前,李明晖把车钥匙给了江河,嘱咐他慢慢开回去,而自己要明天才能回去别墅那。
江河笑他像个老妈子,又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深吻。
四月的燕城,下起了迷蒙蒙的小雨,让本就拥堵的晚高峰期雪上加霜,江河百无聊赖地听着车载广播,右脚点踩着刹车,盘算着几点才能到达那远在十八环的别墅。
雨刮器有节奏地运作着,一次一次地把蒙在车窗前的雨珠抹去,不过,好像永远擦不掉,让人心生烦躁。
前一秒,主持人还在对全球变暖侃侃而谈,忽地正经起来,谈起意大利南部地区在今天下午发生巨大地震,造成了众多人员伤亡,人民流离失所,当地政府目前正组织全力救援的消息,很熟悉的国名。
江河心头重重一跳,这是顾念元旦前说要带他去的国家,也是他妈妈裴心念去世前休养的地方。
他转念一想,裴心念不在了,顾念应该也不会在那里?
没什么可担心的,江河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触到那枚冷硬的指环,他便自嘲着最近想起前任的次数太多,他不该偷偷留下这枚戒指的。
车流缓慢地向前挪动,红色的车尾灯格外刺眼,莫名焦虑就这样无缘无故蔓延,他忽地想了很多,顾念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答应要把合同还给自己,为什么还要帮自己牵线搭桥去覃烈生的电影,为什么要在戒指上刻字,为什么要说爱自己?
他想,他肯定是故意这样的,让他忘不掉他。
江河拨了个电话给小嘉,问她顾总今天在不在公司,她说没有,顺便说了近期听到的八卦,顾总出国好多天了,开会都是副总代劳的。他又问她是否知道哪个国家,小嘉说具体的不清楚。
他把电话挂了,趁停车等待之际,又发了条信息给蒋文俊。
直至车子驶出严重塞车路段,仍然没有得到蒋医生的回复。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秒,便拨了语音电话给蒋文俊,嘟嘟嘟的提示声变得格外漫长,无人接听。
江河终是按耐不住,开始打顾念的号码,机械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他不敢相信似的,又连续打了好几轮,一模一样的提示。
他急急调转了车头,把导航调到了十里苑,他想着顾念会在那里,一定要在那里。
可是没有,他赶过去后,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客厅和房间,空无一人。
电话响了起来,是蒋文俊。
江河努力清了清喉咙,强自镇定下来,“蒋医生……你知道顾念在哪吗?”
对方沉默了许久,久到江河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要冲破耳膜,他哑声道:“蒋医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江河,你在哪?”
“我……在以前顾念给我的房子里。”
“那你答应我你不能冲动,我才能告诉你。”
“好……”
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模糊,犹如走马戏。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一路顺利地达机场的。
甚至没来得及拨个电话告诉李明晖自己今晚要去意大利一趟。
他更没有考虑过即使坐上顾董的私人飞机,他十几个小时后能见到的也许只是一堆废墟,或者是一滩血肉,而且那里随时可能会发生余震,资源短缺,瘟疫。
飞机上,蒋文俊按住了江河止不住颤动的双手,“你先睡一会儿,现在没有定论,顾念所在的位置是先安排救援的,顾叔叔找了人来帮忙,不会有事的。”
江河晕晕沉沉地点了点脑袋,随后侧头望向机舱外,他望着漆黑的夜空一点点地变蓝变亮,飞机在剧烈的颠簸下降落,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让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当地的机场尚算完整,候机室大半地方已经成为了临时的安置点,挤满了受伤的人们,痛苦的呻吟和凄厉的哀嚎此起彼伏。
这座繁华而古老的城市,原本宽阔的街道两旁是整齐排列的古罗马建筑,不远处是庄严的大教堂,如今高耸的塔尖被折断,精美的雕塑倾覆,巨大的楼房倒塌,变成灰尘与瓦砾,满目疮痍。
来接他们的是重型越野车,后面跟着许多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行人行色匆匆赶去当地的土地登记部门,它在靠近海岸线的老城区里。
地震前,顾念在那里办理裴心念的房产过户手续,接着他就失去了联系。
市区的交通已经陷入瘫痪,道路龟裂,甚至有桥梁断裂,车辆堵塞,还有大大小小的余震。
他们一路开开停停,他们总是需要停下来清理道路,耗费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每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难熬,他快要没办法忍受这无休止的等待。
老城区已然一片残垣断壁,尚未褪去的海水没过膝盖,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进行救援工作。
身体仿佛感受不到困倦和劳累,江河不停地帮忙搬运瓦砾和砖头,他不能停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停止搜救。
不断有人从废弃的房子里被抬出来,只是,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没有呼吸了,只剩下一具不完整的躯体。
这些场景看得全身发冷,他开始庆幸没有顾念,慢慢地,他又害怕没顾念。
太阳再次升起来时,海水也随之褪去了。
忽然,人群出现一阵骚动,他们发现了有一处被掩埋的房子下的更深处,探测到了数条生命,数量还不少,正是那个位置房屋管理中心的正下方。
救援队人手不够,领队打了无线电话出去,不久后,来了许多官方的消防员,周边的群众同时也聚集起来。
中午时分,被围困的人民已经一个一个地被救出来了,江河在人群来回搜寻了一圈,并没有顾念。
此时,他看到顾董静静地站在一边,神色疲惫,救援队长走到他旁边跟他低声聊着,没有一会就两人神色沉重地走开了。
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脑袋里的轰鸣声从江河上飞机的一刻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在哪里?
他是被埋在那一堆废墟里面了吗?
他是不是很快就永远地变成了一座墓碑?
江河茫然地望着周边,脱力地蹲到了地上,巨大的悲伤侵袭而来。
在这一刻,眼泪已经爬满了他满是尘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