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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四月十五 ...

  •   陈流徵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谢朝绮,就被她一把推进了莲池。

      那时不过六岁的谢朝绮哄骗她说远处有一朵并蒂莲,她顺着谢朝绮手指的方向,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那奇景。

      结果突如其来的力道正中后心。

      她整个人砸进了莲池,粉嫩莲花被她压倒了一大片。所幸她会凫水,可还是喝了几口那莲池的浊水,惹她恶心了半月。

      她在水中挣扎之时,抬眼却不见谢朝绮的惊恐,而是那带着怨毒的笑意,正午的日光在她身边都暗了几分。

      后来才知,不过是彼时她的文章被谢知凌夸赞了几句,就招来了谢朝绮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报复。

      那件事因谢朝绮的几颗眼泪不了了之。

      如同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样,都被皇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流徵姐,你看这《破阵乐》排得如何?可堪入眼?”

      绢扇带起的香风惊散回忆,陈流徵盯着远处起舞的几人,恭敬回道:“郡主亲自调教,自然不同凡响。”

      好容易在几人变换的队形之中找到沈以宁,陈流徵才放心了些。这几日她一直待在宫中,同谢知凌一样,总担心谢朝绮会耍什么小动作,毕竟十多年前被莲池腐水呛出的血腥气,她一刻也不敢忘。

      谢朝绮闻此笑了几声,陈流徵听着烦心不已。

      “流徵姐怎么与我生疏至此?若论舞剑,姐姐的身姿才是京城一绝,皇祖母曾赞‘一舞剑器动四方’,我记得可对?”

      陈流徵懒得应付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远处的沈以宁:“郡主谬赞。”

      谢朝绮见此眼睛一转,装作回忆道:“那时流徵姐姐与孟大人合舞的那一曲……白虹贯日……可惜了,那般天作之合的剑舞……”

      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溅出的茶汤沾湿了陈流徵手背:“前尘旧事,怎及得上郡主新排的乐曲?”

      罢了,她何必与谢朝绮动气?

      话音未落,却有人拿着扇子为她遮住刺目日光,少年声线中浸着笑:“阿姐平日里最怕美人蹙眉,怎么今日自己倒忧愁起来了?”

      身旁传来谢朝绮的轻笑。

      好哇,谢映淮,敢拆她的台。

      陈流徵反手打落谢映淮手中折扇:“你有时间操心这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完成前日的课业。”

      “流徵姐这是恼我了?怪我总爱提起些旧事,无意惹得流徵姐伤心了。”

      “旧事?”

      谢朝绮忽而靠近谢映淮,杏眼弯成月牙,轻声道:“是那个负心之人,我也是一时提起他与流徵姐合舞的那一曲白虹贯日,不曾想让流徵姐不快了。”

      谢映淮倏忽加重的呼吸声落入陈流徵的耳朵。

      她有时候觉得谢朝绮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将人的情绪引得团团转。

      陈流徵转头盯着谢朝绮,笑道:“若说旧事,我倒有一桩想讲给郡主听听。十二年前,我贪看一朵并蒂莲不慎跌入莲池,竟踩到淤泥里不少尸骨。后来听人讲,那莲池下埋着许多前朝宫人尸体,而这并蒂莲根茎最易生腐,面上开的热闹,实际底下早就腐烂不堪了。”

      “这桩莲池秘闻,郡主可知?”

      谢朝绮垂眸避开她的眼神,指尖轻点茶盏:“姐姐这故事……”

      “啊——!”一声惨叫划破了二人之间的凝滞氛围。

      沈以宁跌坐在地,陈流徵快步冲上前,拨开沈以宁捂着脸颊的右手,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一道半指长的血口从沈以宁耳垂划至下颚,皮肉外翻,正不断渗出血珠。

      一旁长剑脱手的姑娘哆嗦着后退半步:“以宁,我并非有意伤你……”

      陈流徵怒视着她,喊道:“若不是以宁躲得快,这血口子岂不是要出现在脖子上?到时你也说你是无意之举吗?”

      “我……我当真是一时手滑……”那姑娘被陈流徵这番话吓得面无血色,慌乱的目光掠过人群,最终黏在远处的谢朝绮身上。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伤。”沈以宁出声安慰,尽管她看着一手的鲜血有些害怕,但也不忍因为此等小事就责难别人。

      陈流徵压下心中怒火,开口道:“清越,你快陪以宁去治伤。”

      宋清樾闻言一愣,以往这种时候不都是陈流徵亲自陪着沈以宁吗,今日竟然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但她并未多问,只是带着沈以宁迅速离开。

      众人都被这场面吓到了,也没了练习的心思,纷纷聚在了谢朝绮身边,说些阿谀之词。

      “谢朝绮!”

      陈流徵的暴喝惊飞满树雀鸟,她攥着谢朝绮的手腕将她从堆满锦绣的榻上拽起:“十几年了,这样的把戏你还没玩腻吗?”

      谢朝绮鬓间步摇剧烈摇晃,柔声道:“流徵姐这是何意……”

      “何意?你非要我将你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给你听吗!”陈流徵逼近那张芙蓉面,高声道:“徐家三姑娘为何会马惊坠崖?吴大小姐的贴身小衣怎么会出现在醉仙居……”

      她差点忘了,谢朝绮最会演戏最擅骗人。

      这京城的世家小姐,但凡和谢知凌扯上关系的,都没逃过她的狠毒手腕。而那些和谢知凌的所谓关系,又有多少是她捕风捉影而来。

      莲池下所埋枯骨,有人想要粉饰太平。

      谢朝绮脸色突变,她竭力挣脱陈流徵的手,声音中带着慌乱与愤怒:“放肆!陈流徵!你何时也变得和那些乡野村妇一样,不懂规矩,目无尊卑,放开我!”

      “尊卑?”陈流徵说着一把扯散谢朝绮半个发髻:“我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规矩!”

      京城第一骄纵跋扈的谢朝绮遇上京城第一火爆脾气的陈流徵,场面顿时失控。

      “都瞎了吗!”谢朝绮护着发髻尖声叫道:“给我将这疯妇绑了下狱!”

      谢映淮刚拦二人中间,就被谢朝绮挠了个花脸。

      众人见此场面更无人敢动,三位身份尊贵之人缠斗在一起,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去绑谁。

      最终两人被谢映淮强行分开时,陈流徵脖子上已多出三道血痕,而谢朝绮发髻散乱,最爱的那支金凤步摇也断成两截。

      直到谢映淮拽着陈流徵的身影消失,众人才敢上前搀扶起啜泣的谢朝绮。

      谢映淮攥着沾血的丝帕,欲言又止:“阿姐,她骄纵至极,你何必与她动气,倒伤了自己。”

      “动气?她差点杀了以宁!”陈流徵胸口剧烈起伏,上头的怒意早使她忘记了脖颈上伤口的疼痛:“我早该知道她不是那等被教训了两句就会乖顺的人。你可知那剑若偏了一分,我们现在见到的就是以宁的尸体了。”

      “那怎么会是无意?她一向如此,这《破阵乐》为何?不就是为了借机除掉以宁吗?”

      谢朝绮的事情被处理的极干净,若非她亲身喝过那莲池的水,她也会被谢朝绮伪装的善意欺骗。

      同样的把戏她屡试不爽,即便闹出人命,告到御前,也会被皇上皇后妥善处理。

      她自然是贵比公主的,这番恣意妄为,有几人能做到。

      沈以宁和谢知凌的传言都是去年的事了,这几日她在宫中看着,差点以为谢朝绮转了性子,没想到只是她没抓到机会罢了。

      “京城众人,谁不仰慕太子风姿?你当真以为她不敢杀人么?”

      ……

      那把剑就那样划伤了自己的脸?

      沈以宁越想越后怕,心跳不由得加快,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她眼见着那剑朝自己的脖颈飞来,如果不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偏了偏身子,只怕今日真要见阎王了。

      虽然医师再三向她保证,这道伤口绝不会留下疤痕,但她依然郁闷至极,毕竟这道伤口又长又深,几乎横跨了她的右脸。

      她忍不住伸手轻触右脸缠绕的素纱,脸颊传来刺痛使她不禁皱眉。

      沈以宁蹲在石阶上,湖水如镜,映出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右脸的伤口被白色纱布包裹着,格外刺眼。

      也不知这伤口几日能好,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去,娘亲和爹爹会难过吧?以爹爹的脾气,或许还会找到那姑娘家里报仇?

      想到那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沈以宁就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罢了,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呢?只是今日流徵看着不太对劲,好像一只随时要炸的炮仗……

      忽有暗香浮动。

      后颈传来剧痛,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猛得向前栽去,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身体。

      “救命……救……命……”

      冰水灌入喉管,呛得她无法呼吸。她拼命挣扎着,双手胡乱拍打水面,试图抓住什么,但四周只有虚无。

      她用尽全身力气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湖边显得格外微弱。她不会凫水,湖底水草缠上她的脚踝,拖着她在水中不断下沉,湖水压迫着她的胸腔,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演练场不就在清漪湖边吗?为何没人听到她的呼喊?

      水面上的天光越来越远,右脸纱布不知何时脱落,在碧绿的湖水中漫出一抹猩红。

      意识逐渐被吞没,或许今日此劫难逃。

      “咚——”

      远处水面传来重物落水声,朦胧间似有月白衣袂劈开层层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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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完结喽! 成书仓促浅薄,物侯,水文,地势,政府设置,军事,古代称呼等都没研究,只能凭借自己仅存的知识写,尽量模糊化,不让大家出戏,感谢宝子们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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