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家，星际考古》宇宙的琴弦

21、灰烬之上，辰星为种（11）

　　古老的遗迹防卫系统沉默着，没有任何回音。
　　但在遗迹深处，那不为访客所知的安保节点中，沉睡了数十万年的机械被悄然唤醒。
　　三台骨瓷般光滑的反重力机械缓缓升起，身上的光纹闪烁着，“哨卫”悄无声息滑入传送节点，而后在跃迁装置的时空波动下消失。
　　在那些更狭窄阴暗的通道内，“织行者”们已经开始了它们维护遗迹之外的特殊工作。

　　回廊里，蜥蜴人的先遣队小心前行着。
　　突然，通道顶部仿佛装饰的象牙白色盖板悄然滑开，机械的肢体伸出。
　　“嘶——！”
　　一名扎瑞萨战士的惨叫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它的下肢被伸出的机械钳夹住，巨力几乎瞬时挤压破碎了盾鳞与肌肉，而后骨头迅速碎裂，肢体被截断开来，淡紫色的血样液体喷溅着。
　　“织行者”从盖板的开口中鱼贯而入。

　　它们不再是温和的修理工。
　　等离子焊枪喷射出细如发丝的蓝白色火焰，高温在近距离下轻易熔穿了蜥蜴人的装甲。
　　机械体的巨力在近距格斗中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即便有着动力甲的力量增强，扎瑞萨人在角力仍处于明显下风。
　　队伍后方警戒的蜥蜴人开枪，电浆泼洒在“织行者”的外壳之上，并未立刻熔毁，只留下一片灼烧的痕迹。
　　他们开始大声嘶鸣。

　　长管身的电磁炮被抬起，破甲弹击穿了最靠前方的机械，但那名士兵迅速被涌入的后继者扑倒，武器被甩出，散落在远处的阴影里。
　　战斗在狭窄空间内演变成了一场血腥的近战绞杀。
　　不久，最后一声嘶鸣也被涌入的机械体淹没。

　　另一处，更为宽阔的环形展厅之中。
　　正当扎瑞萨小队破开流淌着华丽装饰文字的大门之时，展厅中央原本悬浮着星系投影的平台缓缓张开，一台“哨卫”从阴影中浮现。
　　它顶端的花瓣状结构旋转着张开，最前方的蜥蜴人士兵甚至还未来得及抬起武器，就被无可阻止的巨力压倒在地面之上。
　　他试图挣扎，动力甲关节刺耳的摩擦声作响着，却徒劳无功。
　　腿骨碎裂，清脆的断裂声响起，整个身体不受控地向地面跪下。
　　紧接着，肩膀被进一步压低，上半身紧紧压实在地上，装甲与地板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四条前肢扭曲着，垂在身侧向前伸展。
　　它的头颅被迫低垂，姿态仿佛是向着这远古的守卫跪拜。

　　后续的扎瑞萨士兵嘶鸣开火，电浆在空中飞溅着，从不同的角度泼洒向“哨卫”。
　　但毫无意义。
　　无形的偏折护盾在带着闪烁的电离空气展开，电浆团扭曲偏转，向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去，最终织在墙壁上熔融出几个打洞。

　　“哨卫”的花瓣彻底张开，整支小队的蜥蜴人同时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力量。
　　有的妄图后退，却发现腿如铅灌。
　　有的尝试反抗，却甚至无法刮花“哨卫”的表面护甲。

　　他们被这无形的力量锁定。
　　一个，接一个。
　　他们的膝盖弯曲，腿骨碎裂，身体被压向地面。

　　装甲不堪重负，在挤压之中扭曲，盾鳞下的血肉被挤压变形，血样的液体从破裂的缝隙中渗出。
　　一个，接一个。
　　他们的头颅朝向“哨卫”，被迫摆出那仿佛跪拜的姿态。
　　嘶鸣声越来越弱，最后归于死寂。

　　安保系统的“清理”高效且精确。
　　十分钟之内，遗迹中的最后一个蜥蜴人停止了他的呼吸。
　　十二支精锐的扎瑞萨突击队，无一生还。

　　对着监控装置回传的画面，人类小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些银白色的“织行者”已经开始了清理战场，它们整齐的堆叠蜥蜴人的尸体，将其拖入维护通道。它们喷洒着清洁剂，擦拭着血迹与焦痕，焊接修补着弹痕与破损。
　　遗迹着迅速变得光洁如新，仿若什么都为发生。

　　“天哪……”文良喃喃自语，“这些可怕的机械……我们还真是幸运。”
　　匡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盯着蜥蜴人扭曲的尸体们被一点点扫除，眼神复杂。

　　“我们还需要多久？”林凝问道。
　　“数据拷贝进度72%”灵衡的电子音回报，“预计剩余时间，十五分钟。”
　　“看来我们可以安稳等到结束了。”苏小荷长舒了一口气。
　　叶辰却没有丝毫松懈，她可以感受到这些蜥蜴人对遗迹的重视——毕竟即便是此前对人类的渗透部队，也从未见过如此的精锐。

　　果然，引力探针再次大幅波动，灵衡的警报再次响起。
　　“检测到更大规模跃迁信号，位置，遗迹上方主入口附近。”
　　林凝立刻将视角切换为外部监控。

　　画面中，近百名扎瑞萨士兵簇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黑色的无光墙体前集结着队伍。
　　他们在入口列队，整齐而肃穆。
　　每一个士兵都全副武装，暗蓝色哑光装甲上暗金色的文字流淌着。
　　“圣谕之锋……”林凝看着翻译缓缓读到。

　　在队伍的最前方，站着那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他身着流光溢彩的半透明材质轻薄装甲，淡金色的光纹在其中流动着，复杂的几何结构与铭文记录了一首来自“先驱者”的诗篇。
　　“根据记录，塔尔西斯高地遗址出土过类似的纹样，研究解读表明这是‘先驱者’描绘时空流动的艺术化记录。”灵衡的解说响起。

　　那蜥蜴人的两只右手紧握着一根权杖样的器械。
　　暗淡的不知名晶体在银光闪烁的杖身上蔓延开来，他将权杖高举，婉转而流畅地嘶鸣着，周围的士兵们跟随着吟唱。
　　声音层层叠叠在冰川与山谷中回荡。

　　而后，他瘦小的身躯中仿佛爆发出一股巨力，猛地将权杖的末端狠狠砸向遗迹的入口。
　　高耸的黑色物质结构开始解体，分解开的六边形微小单元向着两侧退去，并重组堆叠。
　　一扇宽广的大门开启了。

　　领头的蜥蜴人继续着嘶鸣，权杖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全息投影射出，在半空中构成一幅复杂的图像。
　　那是创生的画面，是扎瑞萨人对“先驱者”基因编辑和改造他们的艺术化再现。

　　权杖脱手，竖直着悬浮在半空。
　　所有的蜥蜴人，包括那领头者，都摆出了特殊的姿势。
　　第一对上肢在头顶合拢，第二对上肢向两侧伸展，绘出复杂的手势。
　　他们发出一阵短促尖锐的鸣叫。

　　随后，重新恢复肃穆地站立。
　　领头者重新抓起权杖，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所有士兵齐声回应。

　　仿佛仪式般的举动结束了，用时不到三分钟。
　　“他们在干什么？宗教仪式吗？”叶辰的声音带着疑惑。
　　“疯掉的爬虫。”匡山低声暗骂了一句。
　　人类的探索小队隔着监控系统，凝视着异星的敌人缓步进入遗迹，大门重新关闭隔绝了视线。

　　林凝切换视角。
　　看到扎瑞萨人整齐的行军队伍进入甬道后的大厅。
　　而后，领头者将权杖尖锐的末端径直插入一个数据接口。
　　来自监控的画面瞬间被截断。

　　“他在干什么？！强行篡改数据只会触发最严厉的反击。”林凝惊呼，她发现她被暂时踢出了权限组。
　　叶辰的心猛地一沉。
　　她感受到眩晕，混乱充斥着遗迹的网络，借由精神链接向着她传导而来。
　　她感受不到那些自律守卫了。
　　“系统……失控了？”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遗迹的那些甬道之中，原本正沿着天花板内的维修通道高速爬行的“织行者”集群，缓缓暂停了脚步，有些陷入了混乱，原地无意义地打着转，更多的进入了休眠模式，静滞在了那里。

　　林凝正疯狂尝试着重新连接监控系统，画面飞速闪动着，而后在乱码之中黑暗下去。
　　在一闪而逝的监控图像中，他们瞥见了一台“哨卫”慢慢熄灭光芒，反重力系统关闭，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要强行提权了！看来是指望不了用遗迹帮我们了。”林凝一咬牙下定决心，说道。
　　在她通过漏洞绕过检测后，监控系统终于稳定了。

　　但蜥蜴人也察觉了这一切。
　　随着网络变得更加混乱，所有的监控画面再一次熄灭了下去。
　　“他注入了类似蠕虫病毒的东西，整个遗迹的安全系统全部失效了。”林凝眼神暗淡下来，“他还附带了难以逆转的破坏性程序，我没有办法了。”
　　“接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往好处想，至少这遗迹也帮不上他们了。”叶辰说道。

　　…………
　　大厅的穹顶下，扎瑞萨神官静静注视他的队伍。
　　“旧日的守卫已肃清。”他嘶鸣着，再次举起权杖。
　　“造物主啊，子嗣来重迎您的荣光了。”他说着，权杖光芒闪耀。
　　“圣谕之锋全体就绪，定让一切亵渎的异形都付出代价！”侍卫向着神官行礼，竖瞳里闪烁着狂热。
　　战斗强化信息素在士兵们扁长的头盔中流转着，他们的呼吸频率明显变得更加深沉有力，更多的血液在肌肉之中涌动着。
　　他们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