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匿丝柔》江清水浅

32、苦难

　　明明她脑海中全是她们对自己的恶，为何回觉得心好像空掉一样。

　　奄奄一息的黎礼躺在病床上。

　　屋外狂风骤雨，“咚咚咚”竟自发敲了三声。

　　凌也不可置信，迅速去庙中查看。

　　黎礼紧闭眼眸。

　　一个清晰温和的女声在唤她。

　　“黎礼。”

　　黎礼深处竹林间，这地方她似乎来过。

　　“黎礼。”

　　又是一声呼唤。

　　黎礼脱口而出：“许美静，你是吗？”

　　一个周身仙雾缭绕，身着青色流萤长裙，肩披红绒纱帔，长发及腰容貌清丽秀美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黎礼面前，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一阵酸死涌入心头。

　　对面却先说道：“早就跟你说了，莫要多管闲事，现如今遍体鳞伤，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黎礼更加委屈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对面伸出手指，轻点黎礼额间。

　　黎礼想起刚来这世间，神秘声音的出现。

　　她多次提醒自己，离开云国，别管西倾皇族，没想到自己竟全然抛之脑后。

　　“我不能对你有过多干涉，此生你身为黎礼，不能与许美静相识。”

　　黎礼问道：“那你现在为何又出现了？”

　　她温声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

　　黎礼：“什么意思？你不能陪我了吗？”

　　“静云终于此，莫要再留恋。”她手抚摸黎礼脸颊，眼含不舍。

　　“我再唤你最后一次轻轻，便忘却前尘，重新开始吧。”

　　静云终，静云钟，原来每次钟声敲响都是，许美静在唤她。

　　黎礼恍然大悟，为何会偏偏是申时没了痛苦，为什么第三次钟声响起自己会闪过回忆片段。

　　黎礼摇头拒绝：“我不要，你也不要走。”

　　许美静笑道：“你再最后叫我一声妈妈吧。”

　　黎礼嘴角颤抖，叫了一声：“ 妈妈。”

　　“哎，乖女儿你该醒了。”

　　这句话说完许美静消散在她眼前，无论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紧闭的双眸，从眼角滑过一滴泪，黎礼睁开眼睛。

　　身体里蛊毒消失，也没了蚀骨之痛。

　　黄芪趴在床沿，握着她的手。

　　她将手抽出，惊醒了黄芪。

　　他惊喜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黎礼唇边有些干燥，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黄芪说道：“有半个月了。”

　　黎礼直接坐起身来，她掀开被褥，直接冲了出去，黄芪追上去。

　　她急促的双脚奔向竹林中庙宇。

　　浑然忘记了自己还会轻功。

　　一门之隔，黎礼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来着。

　　只是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人在等着自己。

　　她再一次推开门进入，直奔“静云钟”。

　　黄芪紧随其后到达，凌也刚想询问黎礼，就被黄芪制止。

　　黎礼一步步走向静云钟，手抚摸钟时，钟体竟直接出现裂痕。

　　钟上的红丝带，飘到黎礼的肩膀。

　　这一景象，像是钟有了生命，最后再与黎礼告别。

　　黎礼手中拿起红丝带，攥在手心。

　　她转身道对着黄芪，凌也说道：“这个朝代落幕了，江山该易主了。”

　　云国永昌帝李云昭驾崩后，由旁系亲族云弘笙即位。

　　头一件事就是，翻旧案，鸣众冤。

　　李云昭后宫皆被送往陵园守墓。

　　而因昭元皇后因未完成册封，永昌帝又死于她册封大典，百姓纷纷道，妖妃祸国。

　　因此她不配看守陵园，而被扣押至静云庙，终日礼佛赎罪。

　　江山易主，社会动荡不安。

　　各国对新立王朝虎视眈眈，都想将其据为己有。

　　马车上的三人，坐在三个不同位置。

　　黎礼右手握拳放嘴前，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一天前，

　　凌也得知黎礼要同黄芪一起离开。

　　他收拾收拾包裹也跟了过来。

　　黎礼问他：“你这是闹哪一出啊？”

　　凌也理直气壮道：“我钟都碎了，失去了每日所想，可不是要从新找一个。”

　　他还用胳膊轻轻靠了靠，像是在祈求收留无家可归的他。

　　黄芪顺势就把黎礼拉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把凌也和黎礼隔开。

　　黎礼看着黄芪的脸色，除了对凌也不耐烦以外，似乎也没想驱赶他的意思。

　　她就笑着回答：“好啊。”

　　只是这一回答，像是点燃了黄芪。

　　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掉头就走了。

　　黎礼还在奇怪，他难道不是想凌也留下吗？怎么又生气了？

　　凌也看着愤然离开的黄芪问道：“他怎么了？”

　　“明知故问。”

　　黎礼给黄芪留下这四个字，直接跑去找黄芪了。

　　凌也当然知道这横插一脚，肯定会惹人不快。

　　那没办法，毕竟黎礼未婚，谁都有追求的权力。

　　越是有挑战性，他就越要好好争取。

　　黄芪拿着草料喂马。

　　黎礼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上前道：“我还以为你是想把他留下呢。”

　　黄芪将草料仍给马儿，转身对黎礼说：“你没猜错，我确实想让他留下。”

　　黎礼仰头看着黄芪，看他兴致不高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不开心？”

　　他说道：“黎礼你之前同慕良洛说，不愿意做王妃，是真的吗？”

　　显然他这么一问，问懵了黎礼。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你是更愿意做靖川王慕凡，还是更愿意做黄芪？”

　　黄芪心中有了答案。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承认自己是永惠帝之子。

　　不愿去管理那个令他不断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国度。

　　黎礼是个鲜活的人，她喜欢的是曾经那个善解人意，温暖阳光又武功高强的陆云初。

　　而不是现在，一味向外获取安全感，疑神疑鬼，又如同废人的黄芪。

　　他成为靖川王，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太平盛世。

　　让她活得肆意洒脱。

　　如果她不愿，那他便不强求。

　　他不行，他不想做什么王上，可永靖国那么多百姓还在等着他。

　　他同钟勒说，若是无法安全回来，永靖道重担怕是要落到他身上。

　　钟勒却是个衷心护住的，若他两年内回不去，钟勒怕是要殉主了。

　　他不想再有人为他而死，永靖国责任他也不得不担当。

　　也许凌也会是个能给他幸福之人。

　　可想到这黄芪醋意猛升，却气自己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他假装坚强问着黎礼：“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黎礼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道：“先去跟你回去，看看玉竹吧。问一问连翘有没有个同胞姐妹。”

　　黄芪欲言又止，还是没能说出想说的话。

　　上马车前，凌也主动献殷勤，伸出手欲要扶黎礼上马车。

　　黎礼无视他，一个箭步直接上了马车。

　　凌也尴尬的将手收回，随后跟了上去。

　　凌也见黄芪已经先一步上来，就问道：“你速度这么快，为什么不叫我们一声？”

　　黎礼看向黄芪，期待他的答案。

　　黄芪道：“不想看到不想看到人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凌也一撇嘴，便识趣的不在多嘴。

　　黎礼也以为，黄芪还在因为昨日之事而在生气，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气氛过于尴尬，黎礼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便主动挑起话题道：“凌也，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凌也厚脸皮道：“自然是，黎礼去哪，我就去哪。”

　　黄芪索性直接闭目养神不停他多说。

　　黎礼直接拿话怼道：“那我去女汤，你也跟去？说点现实的行不行？”

　　凌也认真考量一番，又说道：“哎吆，那不行，那我就做个开女汤的商人吧。”

　　黄芪终于忍不住，直接呛道：“谁家好男儿，会想开女汤啊，不安好心。”

　　凌也见黄芪终于出声说话，便来了兴致道：“安不安好心的，要不你来监督我？”

　　凌也冲黎礼挑眉。

　　黄芪终于开启他语言功力：“怎么？这么在意我的想法？是看上我钱了，还是看上我了？”

　　凌也是没想到黄芪不要脸起来，比自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凌也直接说道：“靖川王殿下，不会缺这点钱吧，不如你发发善心，施舍我点？”

　　黄芪抬眼看他：“我现在是黄芪，不是靖川王，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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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停停，别吵了，你们还是闭嘴吧。”黎礼被他们吵的脑仁疼。

　　黄芪的巧舌如簧和凌也三寸不烂之舌谁也不想认输。

　　终于在黎礼的阻止下，结束了这场闹剧。

　　刚稳定的局面，突然马车急停，晃到黎礼差点没坐稳。

　　两人都伸手想要拽住黎礼，而她对谁也没伸出手。

　　黎礼询问车夫：“发什么什么事了？”

　　车夫道：“前面……”

　　车夫欲言又止，黄芪直接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随后看向黎礼和凌也。

　　他们出了马车，面前横着一群人，拦住他们。

　　这群人面黄肌瘦，发间凌乱。

　　手里有拿着破碗的，肩上有背着小孩的。

　　有手握拐杖的。

　　这群人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不过十几岁，最小的约莫两三岁。

　　许是这些人，让黄芪想到了自己的过往。

　　在黎礼和凌也还在惊讶之余，黄芪就已经拿着自己的包裹，将食物分发给他们。

　　黎礼反应过来，也拿起自己的包裹分给他们。

　　只是越来越多的人出现，而他们二人身上的干粮渐渐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