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片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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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孟英侧过脸，视线投降窗外模糊的树影，半晌冷笑一声，“有什么好祝福，好支持的？当年要不是你的支持，我现在会过成这样吗？”
话落，轮到孟母沉默了。她双唇张合几番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
见她不语，孟英更觉讽刺。想起自己结婚时…
她和孟渡辰的父亲通过邻居介绍认识的。母亲那时笑得合不拢嘴，也像对自己孩子一样，拉着她的手说：“这小伙子模样端正，工作稳定，看着就是个会踏实过日子的，女人这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图个安稳吗？听妈的准没错。”
可就是这个“准没错。”困住了她后半生。结婚头几年，男人对她确实无可挑剔，孟渡辰出生时，他抱着孩子对前来探望的亲朋笑着像个最完美的父亲和丈夫，所有人都在夸自己好福气，夸母亲好眼光。
可惜这个完美只维持到了孟渡辰七岁，被熟人撞见他和别的女人在酒店那天，自己像个疯子一样，摔了家里的所有东西。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冷冷看着她。
而决定离婚时，母亲的反应不是抱住她安慰，是喃喃自语：“怎么会呢？他看着那么好一个人，是不是你哪里没做好。”
这句话比丈夫的背叛更可怕，同时也把她钉在失败者的耻辱上。亲戚的议论，旁人的劝和，和母亲的“为了孩子忍忍吧。孩子那么小，不能没爸爸。”都是她扎心里的刺，疼得从来只有她自己。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离婚，单是孟渡辰的抚养权她就争了好多年，但她不后悔。既然她选择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所以希望能更多的参与他的未来选择。
窗外树影被风吹的在视线时隐时现，孟英抬着下巴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没得说，不能就是不能。”
她大拇指擦过泛红的眼尾，紧接着看向孟渡辰：“你们才认识多久？了解对方吗？怎么确定这就是喜欢呢？”
孟渡辰眼里仅剩的一点光暗了下去，所有想说的，该说的，都沉进了那双低垂的眼睛里。
他没接触过女孩子，不知道想要了解她们要从哪方面入手。可霍漫溪不一样，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她总是行动来代替言语。把经历活成了动作。她总在嫌弃他们的笨拙，却又做着最周到的事。也告诉他，怎么找灵感，告诉他不要认命…
孟渡辰慢慢转过身，抬起藏在碎发下的双眸，直视面前的女人：“不管是不是喜欢，这都是我的事情，那怕最后不能在一起，我也应该有试错的权利。”
孟英眼眸一压：“试错的权利？你以为…”
“小辰说的对。”孟英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孟母拍着孟渡辰肩膀，依旧支持。
窗外。夜色里，长出新牙的树枝，在夜风的“怂恿下”偏要与那整面玻璃硬碰硬，刮出刺耳声响的同时，翠绿的嫩芽也被创掉，隐约能听到“咔嚓”一声。
孟英看着两人，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化为疲惫。自母亲从不站在自己这边，一如当年。
有些事情，失望一次就够了。她能把孩子养大，自然也能将他拉回正轨。
“他的支持没用。我是他妈，我不会害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这点。”这是孟英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面无表情的整理下衣服，抓起手机朝门口走。
孟渡辰望着她背影，知道这晚，这偌大的别墅里又只剩他一人了。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孟英出了门，入春后的安江，白日里虽已褪去了寒冷，可到了夜里…风还是倔，一个劲的往衣服里钻。冻得人直哆嗦。
车前，她右手撑着车门，左手按着语音键：“把我的行程表发来。”
等到行程信息弹出来，她点进一看。行程满了，只下五一那天才有时间，因为那天的行程信息上写着：“提前给孟渡辰买生日礼物。”
孟渡辰的生日是六月份，明明时间还早，可往年她因为忙，每次都错过。
孟英手指落在屏幕上，回了个“嗯”这才跨进驾驶坐。她系上安全带，准备离开时目光扫过别墅，透过窗看到灯还亮着。
不是要试错机会吗？那她就让他知道，不用试，自己的选择也是错的。车子发动，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孟英走后没一会儿，孟母安抚孟渡辰几句也离开了。别墅一如既往的冷清，他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那场争吵中被抽干。
好久，他才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
晚十点，房间还亮着灯，孟渡辰从浴室出来时，外面起大风了。
风声敲击着落地窗，震的里面那层灰色铁丝网都在抖动，难听的声音刺激着耳膜，他胡乱的擦了下发丝，紧走几步到床边抓起枕边的耳塞，塞进耳朵后躺下。
他盯着天花板试图入睡，可一闭眼，全是刚才在母亲手机上瞥见的私信内容，她怎么回去对霍漫溪说那些话？而且时间显示，已经过去很久了，自己竟一直不知道，霍漫溪都不和他说一声吗？那她看到这些又会怎么想呢？
孟渡辰心烦意乱，摸过手机点开和霍漫溪的聊天记录。
从前在一起的时。什么话都能当面说清，如今相隔两地，连声音都听不到，对话稀疏的可怜，好像就是从自己表白之后开始的，早知如此……
孟渡辰揉着眉心，或许他们真的只能做朋友。他关掉屏幕，摘下耳塞换成耳机，任由熟悉的歌单将自己淹没。
一秒两秒，就在意识即将模糊时，音乐声突然被震动打断，屏幕亮起，将半个房间照亮，刺的他睁开眼。
微信弹出好几条消息，全是容征月转发的视频，还没点开，视频通话的请求就跳了出来。孟渡辰本不想接，奈何黑暗中的清醒太难熬了，指尖一滑，还是接通了。
“喂……”他吧手机搁在枕边，镜头对着天花板，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
“我发的视频你看了吗？”容征月只露半张脸，背景里时不时弹出新消息的提示。
孟渡辰这才点开那十几条无声的视频，清一色的城市宣传片，霓虹流转闪烁，他倍速划了几条，退出。
“嗯。”
“诶？你不会睡着了吧？”容征月忽然整张脸凑近镜头，“我把你吵醒了？”
“没睡。”孟渡辰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视频看完了。”
容征月没在怀疑，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怎么样？”
孟渡辰视线瞥向窗外没有回答，容征月在屏幕那头眨眨眼，丝毫没察觉到孟渡辰的情绪，继续说：“等周末挑个地方去玩呗。我看这几个地方都不错…”
容征月这人向来闲不住，每逢假期就想跑出去溜达。身为好朋友，没生病之前孟渡辰还能跟着跑，现在不行了，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只想一个人呆着。
“周末？学校就两天假，怎么玩？”他反问。
……
容征月挠头沉默几秒。是啊，就那两天假期，还没出安江就又待往回赶。
不过，这可困不住他，他点开日历扫了一眼，眼睛一亮：“那五一假期？这总够了吧。”
五一……
孟渡辰听到这两个字，眉头不自觉紧皱。
“不去，你忘了去年了。”去年五一，他和容征月挤在人山人海的古镇里，差点热中暑，回忆着那种人挤人的窒息感再次传来，他声音低了很多，“五一假期人太多，我不想再挤了。”
“那我们换个人少的地方？”
“不想去。”孟渡辰打断他，又补充了句，“你可以和宿舍那群人一起去，祝你玩的开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容征月听出他声音里的倦意。愣了一下，暂时答应：“行吧行吧，你先休息吧。我去和他们说。你要看看你儿子吗？”
孟渡辰神情僵住几秒，“什么儿子”还没问出口，容征月抱起脚边咬他裤腿的小狗，靠近屏幕：“来，让你爸看你。”
看到小狗的孟渡辰：“……没事就挂了吧。”
“诶，别……”
话没说完就被挂电话的容征月看着小狗：“完了，你爸不要你了。以后还是跟我亲吧。”
他抱着狗rua了下：“好了，一边玩去吧。”
小狗被放到地上，然后跑来。
容征月重新瘫回床上，手机屏幕还停在那些宣传片上。
古城墙下的小河，海边公路上的日落，都好看。可惜孟渡辰不陪他一起去，那群室友……柱子要陪女朋友。陈跃飞这个死宅男天天守着游戏，还有一个天天敲那个破代码，自己一个人去，拍照的话，总觉得画面里少点什么。
“没劲…”他嘟囔着，手指无意识的戳进相册，一张张翻着照片回忆。划着划着，指尖一顿。
划到的这张照片，是在栖云县拍的第一张。是和乔冬云在巷子里拍的。
女孩蹲在地上，光洒在她身上，脚边是那只小狗。
容征月的心脏莫名其妙的跳快。脑子里冒出有个念头：“如果……是去栖云县呢？孟渡辰应该会和他一起吧。”
可仔细一想，五一假期也不长，就那么几天。
孟渡辰的生活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如果再见到霍漫溪会不会在假期结束时不舍得挪脚？
还是算了吧。就算带他去，也要等到暑假。
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啦。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彻底难以挥去。
他甚至开始想象两个女孩子再见到他的样子，惊讶的眼神，然后不可置信的问：“你怎么来了？”
光是想想，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扬，那个时候栖云县刚好要步入夏天了。正好看一下那里的夏天是什么样的。不过…
“要不要提前告诉她们呢？算了还是不说了，那样就没意思了。”容征月自言自语，眼睛也亮起来，谁让惊喜才更有意思。
有了想法后，他立刻买了火车票。之后的每一天，手机都在倒计时，看着时间逼近，他又期待又紧张。
终于，五一假期一到，容征月立刻背上小背包，和相机出现在站台上。
列车缓缓进站，他深吸一口气，踏上前往栖云县的火车了。
同一片晨光里，孟英刚熬完通宵，她划开手机看了眼今日行程，目的地也是栖云县。
有些话，总待当面说清。她边打开导航，边回忆起那个破烂的地方。
如果不是为了孟渡辰她真不愿意再去第二次。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半个小时前，另一列火车载着容征月，正驶同一个地方。
五月的栖云县，暑气初显，街边沉默了一个冬的树，刚抽出新叶子。
傍晚时分的车间，霍漫溪和乔冬云的身影在流水线前显得有些孤单，学生们都放假了，整座小县城里即将热闹起来，只剩他们还在赶工。
“明天都要放假了还要加班，真烦。”身后的几个人抱怨着。
霍漫溪听着也低声咒骂了句。往年的这个时候已经调休了，今年不知道整哪出，非要等假期后。
“好困啊漫溪。”乔冬云困的眼皮直打架，一早就坐在这里，就是工作不累也坐的想趴那睡会儿。
霍漫溪忙着手上的工作，不敢抬头，生怕耽误一秒做不完：“在坚持一下！熬完明天就放假了。一会儿我们回去就睡觉。明天带你去玩。”
“嗯，好。”乔冬云这才打起精神。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一到两人手牵手冲出车间。
停车场，找到车子。霍漫溪载着乔冬云一路往家赶。
五月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穿过两个女孩子的发丝，霍漫溪把车骑的飞快，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最终消失在工业区。
同一时间，火车站略显空旷的出站口，容征月捏着手机，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目的地后，司机皱了皱眉：“那边路不好。”便发动车子。
另一头，一亮黑色轿车从不同的方向，穿过渐浓的夜色，驶向同一个目的地。
霍漫溪和乔冬云穿过街道拐进通往合欢巷的小路时，车速慢了下来。
前面路边，停着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轿车。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半身裙，身形略显单薄的女人正倚着车门，锁着眉，打量着对面那排低矮，招牌杂乱的店铺，其中一间门窗紧闭，卷帘门上满是涂鸦。
借着月色霍漫溪在看清女人五官的瞬间，她整个人一愣，手上一松，车把猛地一歪。乔冬云“啊”了声，双脚慌忙撑住地面才没摔倒。
孟英闻声转过头，恰好对上霍漫溪的目光。
“漫溪你怎么突然停…”乔冬云话说到一半，顺着她视线看去。漂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慌，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还记得清楚，这是孟渡辰的母亲。
“她…怎么在这？”小姑娘收回目光，声音轻的只有霍漫溪能听清。
霍漫溪视线不紧不慢的从女人脸上移开，嘴角一扬，笑意带着挑衅：“谁知道呢。我们走。今天太累了。”
她确实很累，累到没精力去想孟渡辰他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和孟渡辰都有几个月没联系了。
霍漫溪刚重新拧动车把，与女人擦肩而过女人时，孟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二次见面了，连招呼都不打？”
电动车行驶不足半米，应声停住，霍漫溪单脚撑地，回头换上礼貌的假笑：“说的也是，那孟渡辰来了吗？”
她说着，故意伸着脖子往车里张望，黑黢黢的车厢空无一人。
“没来啊？”她笑得更开心了，“可惜我只认识孟渡辰，他要是在这，我还能喊您一声阿姨，既然没在…
霍漫溪故意拉成语掉：“那就算了。不熟的人没话聊。”
孟英脸色阴沉下去，却碍于场合无法发作，这里不是家，教育孟渡辰那一套派不上用场。
“有戒心正常。”孟英压着情绪，“但我专程来找你，希望你能保持基本的礼貌。”
对峙间，拐角处另一辆出租车的灯光扫过，容征月抬头透过车玻璃看到熟悉的人影先是一喜，可当车驶近，看清另一张脸时，他顿时僵住了，那是……孟渡辰他妈？
司机踩下刹车：“到了啊小伙子。”
“嘘……”容征月猛地低头，手指抵着双唇，“师傅，麻烦先开过去。别停在这。”
“这都到了。”
容征月双手合十哀求，胡说八道：“前面是我朋友，我想给她们惊喜，求您先往前开，我一会加钱。”
司机嘟囔着发动车子，从三人旁边绕过时，容征月迅速拍下照片，发给孟渡辰：“我去，看到你妈了。她怎么在这啊？”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六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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