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港》八斤大老鼠

1、回到启程之处

　　今天是星期二，一周中我最讨厌的日子。经历了周一的洗礼后，身心已经变得十分疲惫，却要拖拽着，继续度过那漫长而又乏味的工作日。
　　这使我不得不思考，人在日光下度过的每一天，忙忙碌碌地，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是一座孤岛，这是我从书上找到的答案。
　　闹铃声在此时准时响起，像皇家的礼炮那样隆重。作为人类做糟糕的发明，工业时代的产物，它简直是每一个早事早起者的梦魇，将受害者们从美梦中拽出，丢入残酷的现实中。
　　刚从床上爬起，我已经闻到了厨房里传来传来的香气。那股鸡蛋的味道，没错今天又是讨厌的黄油鸡蛋三明治。
　　鸡蛋和牛奶，这两样熟悉食物，永远没人能说的清，它们究竟是素食还是荤食。
　　母亲的步履总是匆忙，在为我准备过早餐后，她就打开了屋门，沿着黑暗的楼梯走了下去。
　　而我来到洗漱间，在洗漱完毕后拿起那令人反胃的三明治吃了几口，就收拾好我的背包，骑着我的单车准备前往学校。
　　一路上，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翠绿的火焰，在燃烧中充满了新的希望。
　　我喜欢这个初夏的上午，在晨曦和它的阴影照耀下，骑着单车沿着林荫小径一路前行。此时聒噪的蝉声还未响起，空气中散发着那股清新的气息……
　　当我走到那个熟悉的环岛时，却发现原本寂静的地方却停满了车辆。我不自觉地走上前去凑热闹，在人群里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命运就是这般造化弄人，我们的就这样轨迹又交合在一起。
　　人群的中央是一只被撞死的梅花鹿，它那晶莹剔透的眼珠已经停止了转动，却依旧反射出生命的光亮，倒映出这个还在移动的世界。
　　这就是生命啊，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我看来稀松平常，我对此立马丧失了兴趣。
　　随着人口的减少，青川这个小城镇上的野兽活动越来越频繁，死于路杀的动物不计其数。
　　不远处，还有一条潺潺流动的沟渠，里面溺毙的动物不计其数，活脱脱就是通往地狱的冥河。但我们对此都习以为常。
　　但当我转身时，却与身旁的那个男人撞了个满怀。眼看书包中的课本即将洒落，他却眼疾手快，立马接住递到了我的手中。就当我准备道谢时，他却开口发言：“好久不见，磷同学。”
　　那个熟悉的声音立马在我的心中掀起了波澜。没错，他是烆，这个我一直憧憬着的人，没想到在这里相遇了。
　　“好久不见。”我露出欣慰的笑容，从他的手中接过了书籍，并对他说道：“十分感谢你，烆学长。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大概两三年了。”
　　他挠了挠头，笑道：“是吗？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吗？也对，我已经好久不上学了。”
　　“你当初不辞而别，像一片落叶一样悄无声息地就离开校园，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还有事，改天如果再相遇再说吧。”阳光已经开始变得刺眼，他特意压低了帽沿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我明白，他是为了遮住那饱经风霜摧残的坚毅眼神，害怕过于锐利足以戳痛我。
　　看着他那离去的背影，虽然还是那个熟悉的俊朗学长，但是已经不同了。他的皮肤变黑，一定是在阳光的灼晒下变成那样。岁月就是这样，会磨平一个人的棱角，也会制造出很多伤痕。
　　“小磷！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迟到了，快走吧。”
　　我扭头一看，是同班的杏花同学。在她的提醒下，我赶紧骑上单车，和她一起快马加鞭地回到了学校。
　　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刻，我跑到她的座位旁，和她聊起了今天的经过。
　　“你说那个人啊！他家里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闻道。
　　杏花闭起眼睛，叹了口气说：“之前寒假我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从老板那里得知的。老板说他一天要打三四份工，才能勉强支付妹妹的医药费。”
　　我感叹道：“是吗？怪不得和我之前看到的学长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这么好奇？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我……”我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就承认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仅仅是暗恋而已啦，毕竟学长他有女朋友，好像是已经毕业的叶美学姐，她可是公认的校花。”
　　杏花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道：“你现在有机会了，因为他们应该已经分手了我。不过，我劝你不要去追求他。”
　　“为什么！”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运气这种东西也会传染的，他的运气这么不好。”
　　看着神经兮兮的杏花，我立马反驳道：“哎呀，你说的都是玄学啊，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大约是半个月后，一个黄昏的世界，我与他再次相遇。这一次是在学校的集体宿舍旁。一个扎着唇钉的女学生正在呵斥他：“喂，我要的是青酱意大利面，你怎么给我送了白酱的。”
　　他低下头，一个劲地赔礼道歉。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学长，哭笑不得。但还是下定决心，上前替他解了围。我和那个不良少女大吵了一架，她刚想抡拳挥向我，学长及时替我挡下。
　　“你不要紧吧？”我抚摸着学长通红的脸颊。他的眼神透露着一丝疼痛，但很快就被带过。
　　“没什么！谢谢你帮我出头”他后退几步，向我鞠了一躬，仿佛是一个精通礼仪的管家。
　　“抱歉，是我害的！”我向他道歉，却没有注意到他那更加通红的脸。
　　黄昏下，晚霞犹如玫瑰的花瓣铺撒开来。而我们两人行走在绯红的街道上。
　　“这么说，你的妹妹是得了什么病吗？”
　　烆低着头，带着一丝伤感回答道：“川崎病，一种无法治愈的免疫疾病。”
　　“带我去看看她吧。”
　　“好吧。”
　　“于是我们来到了医院。”在六层的病室内，我看到了烆的妹妹。她是如此娇小可爱，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但因为疾病的折磨，已经瘦弱地渐渐失去了神采。
　　看到烆学长回来，她还是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哥哥，你回来了吗？”她又看着，问道：“这位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听了之后心里暗爽，烆却涨红了脸：“才，才不是呢！只是我的学妹。”
　　“你好，我叫白磷 ，是烆学长的学妹。”
　　我走到她的跟前，细细抚摸着她的脸庞，去感受苍白之下那股微薄的生命力量。
　　烆的妹妹这时莞尔一笑，说：“抱歉，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小蝶。”我们有说有笑地度过了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而烆学长看到这一幕，也露出了微笑。
　　时光如单车之轮一样过得飞快。我和烆学长的关系也逐步拉进，从两条平行的铁轨变成了彼此交织的河流。
　　终于，在一个宁静的夏夜里，我们一起去外面露营。趁着四周无人，我大胆地向他告白。没想到他很快就答应了，我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烆学长对我说道：“其实，我也一直都喜欢你，小磷。只是你是我的学妹，我也没机会和你告白。非常感谢你能够陪伴我，帮助我一起照顾妹妹。”
　　我们两个人都露出了幸福的眼泪，在萤火虫的微光祝福下，度过了此生第一个难忘的夜晚。
　　小蝶在我们的陪伴下，病情也有所好转。她被允许可以在楼下的公园走动了。我们一起在秋意正浓的公园里玩耍。路过的护士姐姐看了之后，调侃道：“阿拉，你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三口。”
　　然而，这时我注意到护士姐姐的眼神变得空洞，她的裙子开始变色。坐在亭子上的小蝶也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冻结住了。
　　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我赶忙找到烆学长，拉住他的手准备逃跑。烆却一动不动，他是眼睛也慢慢睁大，好像空洞的巢穴。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时我注意到天际的飞鸟也停滞不动，闪烁着彩色的线条。有许多细小的方块开始坠落，似乎是天花板。
　　周围的人也开始若隐若现，逐渐变得透明。我一把抱住烆，害怕再失去他。这是，我已经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只听到噪声。这是什么？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镜中的世界，虽然存在但只是真实的幻象。
　　突然，一双手伸向我，用力地拽着我。而我却奋力挣扎。我不愿离开我的心爱的烆，看着烆那越来越阴暗的脸庞 ，我感到无力。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快走，小磷！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快离开这里！”
　　当我在再次醒来时，已经不是茫茫黑夜，而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房间。我小心翼翼地脱掉头盔，它提示我：您已经从青石港登出！
　　而我能够感受到背后有一个人在注视这一切。我开始怀疑，刚才只是个噩梦。于是我本能地抱住他，但这股感觉这股味道并不是烆。
　　“你是？杏儿？你怎么在这里？”
　　杏儿面无表情地回答：“你终于醒了，小磷。你刚才差点从那个世界中走不出来。幸好我强制使你从青石港登出。”
　　“不可能！烆还活着吗？小蝶还活着吗？”
　　面对我的回答，杏儿却一动也不动。
　　于是我更加焦虑，急切地问她：“你快说啊！”
　　“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死了，但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都还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啊？”
　　“看来你陷得太深了，全然忘记自己登录青石港的目的。我知道烆是你最爱的人，可是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
　　“什么？！不可能，我的爱人还活着，他只不过是在那个被冻结凝固的世界而已！”我有些惊恐。
　　杏儿抚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道：“好啦，别着急啊。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到杏儿关上房门，我如同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失声痛苦起来。在梦里，我又看到了烆，他正对着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