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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非分之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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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如忍着笑,压低声音道:“写了你本想参军,但患了恶疾病,怕是撑不了几日了。你唯一的心愿,便是想来军营里逛逛,了却一桩遗憾。”
“你编排我。你哪学的乌桓文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平日里青禾与阿洛走得近,我才知阿洛原是乌桓人。青禾教阿洛识中原字,阿洛便教她乌桓语。我平日里没事,也跟着学了些,只是学得不精,写出来的字怕是有些潦草。”
高长泽提着食筐,装作四处闲逛的样子,“阿音天赋异禀。”
两人正沿着军营校场边缘行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苏清如下意识侧身避让,见一匹棕红色骏马疾驰而过,马背上坐着位女子,手中握环首大刀,一看便知是军中得力之人。
那女子勒住马缰,马儿人立而起,发出嘶鸣。她看着苏清如与高长泽,见两人衣着虽是乌桓样式,却面生得很。
女子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军营之中?”
“他,是你男人?”
高长泽与苏清如对视一眼,缓缓停下脚步。
苏清如见那女子的目光始终落在高长泽身上,即便问话时,视线也未从他脸上移开。
这女子是看上高长泽的样貌了?!
她往前站了半步,挡在高长泽身前,笑着答道:“将军误会了,我们是附近镇上的商贩,来给军营送些吃食。”
“这是我哥哥,并非我的丈夫。他生来又聋又哑,平日里都靠我照料。”
苏清如拉了拉高长泽的衣袖让他配合些。
那女将闻言,仰头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瞧他生得一副好模样,还以为是你丈夫呢。倒是可惜了这张脸,竟是个聋哑人。”
高长泽微眯着眼看向苏清如,给她递了个眼色。
苏清如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高长泽不由得轻哼一声,却也知此刻不宜拆穿,只能暂时忍下。
舍不得男人,套不着乌桓军中的战术,眼下这女将对高长泽有意,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苏清如笑着看向女将,“将军真是厉害,年纪轻轻便能统领兵马,方才见将军骑马挥刀的模样,真是英姿飒爽,比男子还要威风几分!”
这话说到了女子心坎里,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对苏清如的好感也多了几分:“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既然来了,也别只在门口待着,军营里也没什么禁地,你若好奇,便四处逛逛也无妨。”
苏清如连忙道谢,又顺势指了指高长泽:“那我哥哥……”
“放心,”
“我正好得空,便请你哥哥到我营帐里喝杯热茶,免得他在外面受冻。”说罢,便热情地招呼高长泽往营帐方向走。
高长泽虽不情愿,却也只能跟着女将去。
苏清如则趁机往校场走去。
乌桓骑兵骑马的姿势与大启兵士不同,多是侧身贴马,手中的弯刀劈砍时角度刁钻,且擅长集体冲锋,阵型变幻极快。
待将骑兵操练的情形看遍,苏清如才转身往女将的营帐走去。刚到营帐门口,便见那女将正有事离开,帐内只剩高长泽一人。
他见苏清如进来,起身问道:“怎么样?都摸清楚了吗?”
苏清如点点头,“都看明白了。不过我瞧那女将对你颇有好感,若你留在这军营,多与她周旋几日,指不定能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比如他们的粮草囤积地、兵力部署之类的。”
高长泽拉着脸,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营帐角落。
“你倒会替我安排!”
“今日我被你说成又聋又哑,还被那女将当作玩物般打量,这折辱,回去之后我定要向你加倍讨回来!”
苏清如甩开他的手,“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你有副好皮囊,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眼下能轻易探到乌桓战术,已是万幸,这点‘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我这副皮囊,要用也只对你用!”高长泽咬牙道,“你真把我当成青楼里那些供人取乐的倌人了?”
苏清如见他真的动了气,态度软了下来,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是我玩笑开得逾矩了,你且宽心,莫要放在心上。”
“站住!”
苏清如与高长泽转过身,只见那女将正快步走来,脸上没了先前的笑意,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
“你们方才的话,我听见了。” 这女将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你说他是聋哑人,为何方才你们在角落时,他能听懂你说的话?”
苏清如料想她听的应该不多,很快便有了说辞。
“将军息怒,民女并非有意欺瞒。”
“这位哥哥是我在路上捡来的,当时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我见他可怜,便将他当作亲哥哥照料,两人相依为命。他本是中原来的,可乌桓与大启互为敌国,他若是开口说中原话,怕是早就被人砍头了。”
她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继续道:“起初我也听不懂他说的话,后来跟着他学了几句中原话,才勉强能沟通。可他脑子笨,学了许久也学不会乌桓语,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还望将军恕罪。”
女将脸色缓和了些,目光黏在高长泽身上,“原来如此。你不必担心,我既懂乌桓语,也精通中原话,我可以教他。你让他留在这,做我的驸马,我阿爹给的聘礼,定然不会比中原的少,保你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女将,是乌桓可汗的公主?!乌桓可汗子女众多,单是公主便有八九个,一时也不知她是哪一位。
高长泽眼泪汪汪,先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乌桓公主,又转头看向苏清如,眼中不舍。
他上前,轻轻捧起苏清如的脸,几分哽咽:“好妹妹,其实自你当初收留我那日起,我便不知不觉将心落在你身上了。如今你当真要把我推给旁人吗?我不想只做你的哥哥......”
苏清如瞥见一旁的乌桓公主气鼓鼓的,尴尬地笑了笑,生怕把这位公主惹急了,连忙抽回自己的脸,“哥哥,你莫要胡言!”
“我素来只把你当作亲兄长看待,绝无半分男女之情。你若再这般说,往后咱们不如少见些面,免得旁人看了生出误会,反倒污了你的名声。”
乌桓公主一把将高长泽拉到自己身边,皱着眉道:“一个七尺男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若是不愿意,便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高长泽见苏清如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故意哭得更凶,对着苏清如道:“既然妹妹心中无我,那我便用自己换你这辈子安稳顺遂。我应下公主,往后妹妹便不必再像从前那般,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也能寻个心悦之人托付终身。这也算是我能为妹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乌桓公主看着高长泽丧着脸,嗤笑道:“你这男人真是窝囊,说得倒像是本公主逼你似的。”
“既然你不愿意嫁给我做驸马,那陪我在这军营里过一夜也是好的。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春宵一刻值千金’,想来你不会拒绝吧?”
她不等高长泽反应,便命身旁的侍卫:“把他捆起来,牵到我的营帐去!”
侍卫们拿出绳索将高长泽捆了个结实。高长泽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苏清如用眼神制止。
这里毕竟是乌桓的军营,他们私闯本就理亏,若是此刻动用武力,怕是再也出不了这个营子了。
苏清如假装用袖子擦拭眼泪,“哥哥,是妹妹对不住,委屈你了。”
乌桓公主见苏清如哭了,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阿妹,你别哭了。今夜我用完他,就把他还给你,让他再也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他依旧是你的哥哥。”
随后,她又命人安排了一间营帐,对苏清如道:“今夜你便安心待在这营帐里,若是觉得闷了,也可以在营中走走。你若是看上了营中的哪个男子,尽管跟我说,女子嘛,不必扭扭捏捏的,看上的人,抢回来便是。”
“若是那人不从,本公主有的是手段让他屈服。”说这话时,她还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高长泽被带走的方向。
“多谢公主体谅。只是我哥哥毕竟体弱多病,还望公主多担待,莫要太过为难他。”
“放心,本公主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苏清如应了声,转身跟着侍卫往安排好的营帐走去。
乌桓公主并未朝着高长泽所在的营帐走,反倒唤来侍女,“去备些热水,再拿些蜜酒来,本公主要好好招待贵客。”
苏清如见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溜进关高长泽的营帐。
高长泽被绑在木椅上,见苏清如进来,睨了她一眼,“哟,妹妹还知道来。”
苏清如从袖中摸出先前藏好的小刀,将高长泽手腕、脚踝上的束缚都解开。
乌桓公主已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帐内的苏清如,皱起眉头。
“你怎么在这?不去自己的帐子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公主,我只是想跟哥哥再嘱咐几句话,毕竟他今夜要陪在公主身边,我怕他笨手笨脚,惹公主不快。”
她指了指地上的断绳,又道,“哥哥性子老实,定然不会逃跑,只是这牛皮绳太过粗糙,勒在身上怕是会伤了皮肉,我便自作主张将绳子解开了。”
乌桓公主看了眼高长泽手腕上的红痕,倒也没起疑,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懂事。既然话已说完,你便回去吧,莫要再过来打扰。”
“是。” 苏清如转身朝着营帐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 “咚” 的一声。
她回头,只见高长泽已绕到乌桓公主身后,一掌劈在她的后颈上,公主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快!” 高长泽压低声,
苏清如立刻跑上前,将公主扶到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装作熟睡的模样。两人不敢耽搁,熄灭帐内烛火,借着帐外的月色,猫着腰溜出营帐,一路避开巡逻的士兵,朝着军营大门跑去。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透,两人牵出藏在暗处的马匹,朝着大启边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进了关门,高长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是一路疾驰回来,他始终一言不发,脸色沉得厉害。
她知道今日在乌桓军营里,高长泽心中定然憋了不少气。她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见高长泽侧脸紧绷,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默默地跟着他往藩邸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