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谋我偏谋你》千澜引霄

46、师承一脉

　　苏清如转身看向高长泽摇摇欲坠的模样，“高长泽，如今正是局势最复杂的关头，你却只想着用这些手段捆绑我？”

　　“你的伤还未痊愈，高烧刚退，再这般折腾，别说护境安民，能不能自保都是未知数。好好养伤……”

　　高长泽红着眼眶盯着她，未应声。

　　房门被急促地敲响，云戟：“殿下！王妃！大事不好！羌戎部落突然突袭边境驿站，烧杀抢掠，守军猝不及防，已快抵挡不住了！”

　　苏清如顾不上再与高长泽纠缠，转身便要往外走。“我去军营调令守军，先稳住防线！”

　　“等等！”

　　“传本王令，命江弈安即刻领兵二万，星夜驰援边境！” 他看向苏清如，“你熟悉羌戎战法，且将你的破敌之策写下，交由江弈安执行。”

　　苏清如跟着云戟赶往军营。

　　营中将士听闻羌戎突袭，早已人心惶惶，苏清如以都护府令牌调遣守军，分兵三路驰援驿站勉强稳住了防线，遏制住羌戎的攻势。

　　次日清晨，江弈安领兵赶到，高长泽也强撑着病体来到军营。中军帐内，众将围坐，沙盘上标注着敌我态势。

　　苏清如手持木杆在沙盘上勾勒：“羌戎骑兵擅长奔袭，却不擅攻坚，且军纪涣散。可令左翼将士设伏于峡谷，截断其退路；右翼以盾阵阻其冲锋，辅以火箭射杀；中路诱敌深-入，待其进入包围圈后，三面夹击，定能一举破敌。”

　　众将听后纷纷赞同。她能亲自布局，高长泽最是放心，“便依王妃之策行事！江弈安，此战由你全权指挥，务必重创羌戎，震慑西境！”

　　江弈安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两人。

　　中军帐内，青禾身着劲装，单膝跪地，“王妃，殿下，羌戎后路乃此战关键，属下愿率两百亲卫，潜入峡谷设伏，必截断其退路，助江将军正面破敌！” 她这些时日在苏清如麾下习武学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洒泪的小丫头。

　　苏清如从腰间解下一柄特制短刃——刃身狭长，淬过麻药，柄端暗藏机括，可弹出细针。她递到青禾手中，“此刃轻便锋利，近身格斗最是适用，柄中细针可应急。峡谷地形复杂，羌戎骑兵虽不擅步战，却凶悍异常，务必小心行事，不求全胜，只求自保断后即可。”

　　“属下谨记王妃教诲！” 青禾接过短刃，大步离去。

　　帐内氛围稍缓，高长泽望着苏清如从容模样，唇边忽然漾开一抹笑意，轻声道：“运筹帷幄，临危不乱，这才是我想要的你。”

　　她并未看高长泽，继续看着眼下的沙盘，“眼下军情紧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帐外马蹄嘈杂，不多时，达奚和带着数名亲信，怒气冲冲地闯进军营，直奔中军帐：“高长泽！你好大的胆子！”

　　他将书信狠狠摔在案上，信纸散开，上面字迹仿得惟妙惟肖，内容是密谋联合其他部族，待平定羌戎后，便一举吞并乌桓与铜鞮部。

　　“我拿你当兄弟，歃血为盟，倾心相待，你却暗中算计我部族！从今日起，乌桓暂停与大启一切来往！你既不义，休怪我不仁，丹邾西北境，我定要拿下！”

　　高长泽捡起书信，扫过一眼便知是伪造，刚要开口辩解，达奚和早已带着人怒冲冲离去。

　　“是沈策的手笔。” 苏清如凝眉道，“他素来擅长此道，意在挑拨离间，坐收渔利。”

　　高长泽：“先破羌戎，再处理此事！”

　　苏清如带着一队兵士，在羌戎援军必经的山道两侧设置机关陷阱。绊马索、落石机、淬毒弩箭，层层叠叠，隐蔽至极。待羌戎援军踏入山道，她一声令下，机关齐发，惨叫声此起彼伏，援军瞬间陷入混乱。

　　正当苏清如指挥兵士趁胜追击时，忽闻两侧山巅传来号角声，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般射下，她才知自己中了圈套，羌戎此次突袭本就是诱敌之计，真正的杀招，是这埋伏在后头的伏兵。

　　“撤退！” 苏清如挥剑格挡着箭矢，指挥兵士往山道出口突围。可伏兵早已封住去路，箭矢越来越密，兵士伤亡渐增，她自己的肩头也被流矢擦伤。

　　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一骑红袍冲破重围，高长泽带着精锐骑兵疾驰而来，手中长枪横扫，劈开一条血路，径直冲到苏清如身边。“我来晚了！” 他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苏清如递给她一柄长剑：“左侧是薄弱点，我攻你守，冲出去！” 高长泽答应下来，两人背靠背并肩而立，配合得默契无间。他挡下正面的猛攻，她斩杀侧翼的偷袭，带着残余兵士成功脱困，朝着主营方向疾驰而去。

　　藩邸内，苏清如与高长泽刚换下染血的劲装，云戟便捧着一封封漆密信匆匆闯入书房，“殿下，王妃，这是薛都护使派人送往京都的密信，被属下在城门口截获，非寻常公文。”

　　火漆封口完好，上面印着薛仲瑾的私印。他展开信纸，苏清如亦凑上前来细看。

　　信中言辞直白，薛仲瑾竟在向薛太后提议，愿与乌桓达奚和暗中结盟，里应外合夹击丹邾。他在信中细数高长泽在西北的“罪状”，称其野心勃勃、意图割据，又夸大乌桓兵力，许诺事成之后，将丹邾以北三城割让给乌桓，只求薛太后助薛家彻底掌控西北兵权，架空高长泽。

　　“好一个薛仲瑾！”高长泽将信纸拍在案上，“果然狼子野心，竟早已与乌桓勾结，妄图颠覆丹邾！”

　　苏清如：“信中提及与乌桓已有默契，可见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暗中谋划了许久。先前羌戎突袭、达奚和反目，恐怕都有薛氏在背后推波助澜。薛氏手握边军大权，又勾连乌桓，如今我们腹背受敌，局势凶险。”

　　郭敬元闻讯赶来，看过密信后连忙躬身进言：“殿下，王妃，如今薛氏与乌桓联手，兵力远超我等，丹邾危在旦夕！不如即刻向京都求援，陛下若派援军赶来，方能解此燃眉之急。”

　　“不可。” 苏清如摇头，“远水难救近火。京都距丹邾万里之遥，信使往返需半月有余，援军赶路又要耽搁时日，等大军抵达，丹邾早已被攻破。况且朝中太子与诸皇子争斗正酣，薛太后又偏袒薛家，求援书信递上去，未必能等来援军，反倒可能打草惊蛇，让薛仲瑾提前动手。”

　　高长泽认同，“清如所言极是。求援绝非良策。”

　　“那依王妃之见，该当如何？”

　　苏清如：“达奚和反目，皆因沈策伪造的密函，他心中未必没有疑虑。薛氏与乌桓结盟，许诺割让城池，日后乌桓势力壮大，达奚和未必能得善终。我们当主动派人联络达奚和，将薛仲瑾的密信副本送去，揭穿薛氏的阴谋与沈策的算计，澄清先前的误会。”

　　她补充道：“若能说动达奚和反戈一击，与我们联手对付薛氏，不仅能解丹邾之围，还能顺势铲除薛家在西北的根基，一举两得。”

　　高长泽示意郭敬元等人退下。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狭长，他走到她身侧，俯身靠近，“清如，你以为这一切，真的是沈策自作主张，或是薛氏一己之私？”

　　“这一切，都是我父皇的手笔。沈策是父皇最信任的心腹，伪造密函挑拨我与达奚和的关系，故意引出这场战事，不是为了让大启攻打乌桓。”

　　“他的目的，是长姐。” 高长泽的声音更低，“如今西境动荡，乌桓与大启关系破裂，父皇定会下旨，让长姐高长天和亲乌桓，以公主和亲为由平息战乱。既安抚了乌桓，又能借和亲之事削弱薛家在西北的势力——薛家不愿看到长姐得势，定会从中作梗，父皇便可顺势收回部分兵权，坐收渔利。”

　　高长天曾与她同榻说梦、待她如亲姊的人，若真要远嫁乌桓和亲，以乌桓与大启如今的紧张关系，定然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不行！” 她开口，“绝不能让长姐和亲！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踏入乌桓半步！”

　　高长泽诧异，蹙眉道：“你为何如此反对？” 他不解地看着她，“长姐和亲，既能平息战乱，又能削弱薛家，对你我而言皆是好事，我夺太子之位的胜算也会大大增加，你为何要阻拦？”

　　她不能说出自己与高长天的前世渊源，也无法编造出合理的借口，只能如实相告，“高长天她……她并非寻常公主。”

　　“她是我师父傅太尉的关门弟子，与我师承一脉。” 她想起昔年与师姐相处的点滴，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眼眶泛红，“师父待我们如亲女，师姐待我如亲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

　　高长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抬手拂过她眼角滑落的泪珠，“真傻，别哭。”

　　他的吻来得猝不及防，先落在她眼角的泪痕上。苏清如下意识想偏头躲开，他已微俯下身，唇-瓣辗转着贴上她的唇。高长泽的唇带着薄凉，很快染上彼此的温度。他没有急切深-入，只是轻柔厮磨着她的唇-瓣。

　　那触感很软，很烫，是令人心慌的暖意。苏清如攥紧的拳头悬在半空，想推开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又在那温柔的触感中，感受到久违的安稳。心中的委屈、担忧与无助在此刻尽数爆发，泪水愈发汹涌。

　　高长泽牢牢将她搂入怀中，双臂收紧，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直到苏清如的哭声渐渐平息，只余下细微的抽噎，他才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

　　看着她鼻尖泛红、楚楚可怜的模样，高长泽忽然低笑出声，“本王还是第一次见王妃在面前落泪。平日里总是个要强的模样，原来也有脆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