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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 109 章(已修改,情节增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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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蕴看向洞口的那一刻,枪声响起,尖锐的鸟鸣声不断。
井底的千铃正在开枪打一群怪鸟。
安蕴立刻捏着八字环套在主绳上,没有检查第二遍,就后仰着身体,双腿用力一蹬,全身的重量瞬间压在了那根尼龙绳上,飞速往下滑。
由于来不及戴上手套,高速下落时,绳索擦得她掌心灼痛,这并不妨碍安蕴像一只扑击的鹰隼,沿绳索几乎垂直地砸向黑暗。
风声落地,靴底砸中了地面,震动顺着脊柱冲上头顶。
安蕴顺着落地的惯性,蜷身一滚,反手抽刀,“锃——” 的一声,清越的金属声响起。
昏暗的井底,冷冽的刀光如扇子般划破黑暗。
凛冽的冷光已从皮革刀鞘中尽数泻出,血腥味喷涌而出,刀刃饮血。下一秒,她快步往前冲,抡刀劈向偷袭千铃的怪鸟。
借着地面上荧光棒发出的幽光,那一瞬间,她看清了怪鸟的模样。
说是鸟,但浑身只有尖利的喙部和扑腾的翅膀像一只鸟,它整体更像一只站立的“猴子”,身上没有绒毛,从头到脚都长着鱼鳞一样的鳞片,闪烁着青色的微光。
长得不太像地球本土生物。
落刀的一瞬间,怪鸟本能往后退缩,嘴巴大张,发出惊怒的嘶吼。其余怪鸟纷纷被震慑住了,一律不敢上前,堵在通道处盯着她们。
安蕴面不改色,锋利的刀刃拦在身前,将千铃彻底护在身后。
“退。”
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比刀锋更冷。
——“退什么?”
千铃的声音幽幽传来。
安蕴皱了一下眉头,她觉得莫名其妙,退什么?让你退开离怪鸟远点。
但在这个危急关头,不宜分神,于是安蕴没有回应千铃,而是盯着眼前的怪鸟群。
“你回答我。”
安蕴视线不动,又被千铃问了三四次,才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是那些怪鸟。”
千铃沉默了几秒,语气是止不住的疑惑,问:“哪来的鸟?”
安蕴的声音都冷了下来,言简意赅:“前面。”
“前面?”
“嗯。”
“可是……,前面什么都没有。”
一只胳膊擦过她的视线,指向前方的通道:“喏,你看,是空的。”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些怪鸟顿时凭空消失,前方的通道空空荡荡,只有一丝微弱的风吹过来。
安蕴微微睁大眼睛,几秒后,她缓缓低头,悚然发现刀刃上没有一丝血迹,地上只有尘土,仿佛刚刚的战斗都只是幻觉。
井底安静得吓人,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安蕴转过头,怔怔地看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千铃,心底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厚。
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疑问,最后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是站着的?”
千铃不是双腿无力吗?
昏暗的光线中,“千铃”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随后猛然伸手,安蕴一时不备,被推得踉跄了几步,一抬头,她的背影就消失在通道里面。
安蕴心中一紧,拔腿就追。
“安蕴——!”
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安蕴脚步一停。
“安蕴,你去哪儿?”
又是千铃的声音。
听着身后声音,安蕴一动不动,手掌却缓缓握紧刀柄。
这个鬼地方真是邪门,前面跑了一个千铃,后面又来了一个,看来这个竖井会让人产生幻觉。
“安蕴,你怎么不回头?”
直至现在,已经是三个幻境了,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
安蕴压低眉眼,狭窄的甬道内漆黑一片,狭长的刀光映在脸上,照亮她眼中的杀意。
随着声音的靠近,她放缓呼吸,肩膀微微垮下,似乎对来人放松了警惕,甚至松了半分握刀的力道。
下一秒。
她猛地绷紧全身,左脚钉死在地面上,腰背一拧,回身下砍,刀尖在半空中挥出凌厉的弧度。
刀光照亮安蕴此刻的神情——阴骘、狂暴。
“安蕴——醒过来——!”
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暴喝的声音,如惊雷乍响,劈散了所有躁乱的思绪。
安蕴顿时愣在原地,神情迷茫,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劳烦挪开你的刀。”
安蕴怔怔地往下一看,这才发现此刻自己正保持着挥刀砍人的姿势,千铃就坐在刀下,相隔不过一拳距离。
安蕴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直冒冷汗,她卸了劲,立刻放下刀,心中后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千铃脸上沾满灰尘,手里握着黄铜铃铛,高档的布料满是折痕,发丝凌乱,看着有些狼狈。
她稍微理了一下头和衣服,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千铃刚到地面,就听到安蕴在上面喊她的名字,应了好几次她却像没听到一样还在喊。
她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还没想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安蕴就从上面下来了,拔出刀就对着空气一通乱砍。一头雾水的千铃只能缩在角落里,看着她砍完后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千铃立刻跟上,在地上使劲往前挪。
可怜的她志坚但身残,两条胳膊终究是比不上两条腿走得快,就只能在后面拼命地叫安蕴,一边喊,一边随手从地上摸到什么就往前砸。
安蕴被砸了还自顾自地往前走,丝毫不知道后面跟着一个声嘶力竭的同伴。
直到刚才,安蕴忽然一个回头,千铃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朋友清醒了,没想到是过来砍她的。
说到这里,千铃呼出一口气,心酸中又带着点庆幸:“还好之前我们的猜想是对的,这个黄铜铃铛可以唤回人的神志。”
想起刚刚差点误杀了千铃,安蕴背后全是冷汗:“看来师姐应该是料到了我们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然不会专门留一个铃铛给我们。但怎么不早说呢,如果你反应不过来,那不就完了?”
这儿太暗了,几乎看不清人,于是安蕴嘟囔后打开了手电筒,周围的环境顿时被照亮,她小声地发出一声惊呼:“天呐——”
千铃却没有任何诧异,起初在黑暗中,她无意间摸到骨头还以为是石头之类的东西,拿起来就不管不顾地砸向安蕴,直到扔了好几块后,她才发现不对劲,无论是手感还是形状,地上的东西都不像是石头。
千铃安静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后,努力地撑起身子,安蕴半蹲下来扶住她,她喘了一口气,说:“从这里留下的尸骨可以看出,他们的死因是自相残杀,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她们下去的井底干干净净,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有,往甬道里面走上一段距离,就能发现十几具尸骸,紧紧的贴在一起,隐约可以透过骨头的缝隙看见武器。
从相同的制服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同伙的。
如果不是手里有黄铜铃铛,她们两个的下场估计就是这堆白骨了。
安蕴喃喃道:“邪门……这个地方真的太邪门了。”
她打了个寒颤,收起苗刀斜放在身前,然后弯腰背起千铃,打着手电筒就往前走。
快点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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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千铃之前所说的,海岛之下有大量的溶洞,不过走了十几分钟,她们就已经遇到好几个由溶洞构成的岔路口,路途曲折弯绕,像一个复杂的地下迷宫。
好在她们有地图的指引,每走一个岔路口就搭了一个标志再往前走。
安蕴也不再抱怨前辈做事不靠谱了,甚至油然升起感激之心,留下这个这份地图真是帮大忙了。
这份感激的心情保持了一路,直到穿过某个拐角处,迎面撞见石壁时,戛然而止。
——死路。
“……”
“你是不是拿反地图了?”
“……你在说什么啊?”
“没怀疑你的智商——那你是不是看错路了?毕竟这里的岔路确实有些多,说不定你看跳一个路口了。”
“我每走过一个路口就会在图上标一个记号,不存在看跳的情况。”
“……”
建造者并未继续开凿她们所走的这条道路,甬道的尽头是一堵天然的墙壁。
安蕴看着眼前的墙壁,还有墙壁下的几具尸体,又仔细看了看千铃手里的地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道:“啊……那就是地图是错的……”
面对跟着地图指引,千辛万苦走出来的死路,安蕴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咆哮,指责前辈的不靠谱,反而有种心如死灰的安稳感——果然如此啊。
又被前辈坑了呢。
我就知道一切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她甚至有几丝神游天外的庆幸,还好一路上搭了标志,他们还是可以顺利回到井口的。虽然这次无功而返,但好歹有命回去啊!
千铃却皱着眉头说:“你在说什么?这个地图没错。”
想到要回去了,安蕴的口吻都平和了很多:“宝子,我知道你很尊敬师姐,但我们还是要讲事实的。你看看前面的死路,还能说这个地图没错吗?”
谁料千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越发疑惑:“什么死路,前面明明就是一条大道啊。”
安蕴叹了一口气:“你别犟了,要是真有道路,这些尸骨为什么全都排排坐在路口前——因为他们全是靠墙坐着的。”
一路上她们所看到的的尸骨应该都不属于海月团队,否则走过这条路的海月礼娅等人早就给他们收尸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外来者偷偷潜入海月的地下大本营。
看来在这里布置机关还是有道理的。
“带我过去。”千铃带着不容置辩的语气说道。
见她神情严肃,安蕴这才意识到千铃并没有开玩笑,在自己眼里的一堵石壁,在她眼里是一条平坦的大路。
“现在我们离你说的墙有多近?”
“面对面了。”
“好。”
千铃简单地吐出一个字后,朝前方缓缓伸出手掌。
在这个过程中,安蕴的眼神从半信半疑,再到诧异,甚至带着几分茫然和不可置信,视线在背上的千铃和眼前的墙壁来回跳动。
千铃的手掌竟然没有任何阻碍,如同进入湖水一般,毫无障碍地穿过了那堵死气沉沉的墙壁。
安蕴瞪大了眼睛:“又是幻觉?”
她扫了一眼地下的尸骨,恍然大悟:“能走到这里,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拿到了我们的地图。这些人大概也是中了这个幻觉,衣服全破了,包里也没什么事物,筋疲力尽也弹尽粮绝了,本以为就要到终点了,没想到地图指向的竟然是一条死路,估计他们是在绝望中死去的。”
“设计这个的人真阴啊,”安蕴对这条道路已经有了充分的包容之心,哪怕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她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就能迅速平静下来,并发表意见:“不过能不能改良一下,骗骗外人就算了,我这个海月内部人士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安蕴摇摇头,往上托了一下千铃,说:“我们继续走吧。”
她深呼吸几口,看着眼前的墙壁,心想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一咬牙,两眼一闭,猛地冲过去。
“咚————”
“诶哟!”
震天的响声甚至把地面上的灰尘荡了起来。
两人摔了个人仰马翻,安蕴被撞得头昏眼花,听到身下发来的闷哼声,她顾不上自己额头传来的钝痛,立刻翻身从千铃身上下来,连忙问道。
“没事吧?”
千铃发烧进入ICU的事迹带给安蕴的心理阴影太大,留下了脆皮人的深刻印象,她生怕自己压一下,这个细胳膊细腿的闺蜜就会原地吐血三升,魂归西天。
“没事……”千铃气若游丝,扶着脑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在安蕴的搀扶下看向墙壁。
她不信邪地伸出手臂,手掌再次进入墙内,没问题啊。
安蕴见状,立刻也伸出一只手,和千铃丝滑入墙不同,死活都摁不进墙内。
“嗯?这个墙怎么还搞区别对待这一套???”
这下糟糕了,安蕴愁眉苦脸,按照地图显示终点就在不远处,可是唯一能穿墙的千铃无法独立前行。
她开始琢磨起两人的不同:“难道这个幻觉优待残障人士……不可能,没那么智能……对了,黄铜铃铛。”
“黄铜铃铛。”
两人异口同声,她们都知道黄铜铃铛可以唤醒人的神志,从这种角度来看,黄铜铃铛也可以破除幻境。所以携带黄铜铃铛的千铃,才能不被眼前的石壁幻觉所迷惑。
她们相视片刻后,千铃把铃铛递给安蕴。
“叮铃——”
在铃铛的清响中,安蕴试探性地伸手靠近石壁……
“啊……又失败了。”她干干巴巴地说。
安蕴浑身一垮,抵着坚硬的石壁,把铃铛扔回千铃怀里,见她还在苦思冥想,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的苦恼反而变成庆幸。
——还好千铃没办法独自进去。
一路上她都在刻意调动气氛,但千铃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波动,看似比她冷静多了,实则行为急切,不管不顾地就往前冲。
作为一个合格的精英营先遣队员,早在井底第一次破解幻境后,安蕴就想把千铃送回去,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不适合待在这种诡谲危险的地方。
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明白如果小林不走到终点,不亲眼看一看师姐留给她的线索,她会永远活在自我折磨中。
有些话安蕴始终没有说出口。
——其实千铃不应该这么着急,当发现有危险时,她们就应该立刻退出洞口,等准备周全了再下来。说句不好听的,海洋深处的丰源学长和礼娅师姐已经失踪一周了,后续追查多一天少一天都没什么差别了。
两人生死不明,如果她们再折在地下,海月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当年她们一起上课,精英营的授课老师在课堂上的第一课就是“谨慎探索,注重安全,保全生命”。
可惜千铃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她还在当年的全盛时期,也不适合独自执行危险任务。
事已至此,安蕴必须要劝她回去了。
她还在措辞,千铃忽然抬头,带着一点儿兴奋说:“我想到办法了。”
看着她眼里希冀的光芒,安蕴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下去,讷讷地应了一声:“哦。”
千铃说:“你抱起我,闭着眼睛往前走。”
安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这有什么用吗,如果我撞到墙怎么办?”
“我有一个猜想,但现在还不能说。放心,我会在你快要靠近石壁的时候喊你停下的。”
“行行行。”安蕴拗不过她,朝地上的白骨拜了拜,就把它们挪到别处,清空地面,以免自己等会儿走路时被绊倒。
安蕴把苗刀斜背在身后,抱起千铃,闭上眼睛在漆黑中缓步前行。
而千铃则在手电筒的光线中,牢牢盯着眼前的道路,心中默数步数。
一步。
两步。
三步……
在两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千铃的瞳孔处渐渐翻涌出几抹金红色,在甬道中泛起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