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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还是挺想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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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的每一个人脸上喜气洋洋,狗卷棘喝水的时候还能听到宣布休假时职员的欢呼声。
就在这片热闹的场景中,他无意间瞥到某个角落里。
宫山婆婆正在接听电话,眉眼低沉,神情肃然而担忧。什么事情居然会让这位临危不乱的老人家产生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狗卷棘的心脏猛然一停,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宫山管家正准备离开时,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个人。
是狗卷棘。
被截停的宫山管家看到对面手机的备忘录上写着:“是千铃出了什么事吗?”
宫山管家原本想搪塞过去,但看着他急切的眼神,她叹了一口气,说:“你和我一起去吧,去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
抢救室的走廊很长,长到似乎没有尽头。天花板上的光线比噪音还刺眼,干净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狗卷棘惨白的面庞。
他怎么也想不到,几个小时前和他夜闯暴雨的人,现在竟然躺在了抢救室里。
是因为当时他没给她裹严实,导致她发高烧才进抢救室吗?还是在分离的那段时间里,她受了重创自己而不自知?又或者她复发了什么旧疾,而自己没有及时察觉?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交织在一起,狗卷棘越想越头痛,十指插入发间,紧紧揪住头皮,腰背紧紧弓起。
“喝杯水吧。”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他的思绪,他浑浑噩噩地抬起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宫山婆婆,于是接过水说:“鲑鱼。”
“你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吧。”
狗卷棘沉默地点点头。
其实之前学弟学妹们就和他说过千铃身体很差,他没有明确的概念,直到当了贴身保镖后才发现果然如此。
只要稍微受了冷,她第二天就会感冒发烧,病蔫蔫地躺在卧室里;还总爱窝在房间里睡觉,他每天雷打不动地推她出去逛花园,她才渐渐培养出门晒太阳的习惯;成天没精打采,只有和他斗智斗勇时才多出几分活人气息。
他以为这就是学弟学们口中的“身体差”。
直到抢救室的灯牌发出刺眼的光亮,他才发现不仅如此。
宫山婆婆的语气沉稳得像一杯温开水,她缓缓说道:“小小姐几乎两三年就要进一次抢救室,她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状态还算不错,别太责怪自己。”
狗卷棘的眼睛渐渐浮现出希望的光芒,开始打字:“之前都没事吗?”
“没事。”
“那现在?”
宫山婆婆沉默了一下,医生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这次情况特殊,与以往的病症完全不同,病情来势汹汹。
这位阅历丰富的老人眼尾下垂,刻满皱纹的脸上显出一丝疲态:“我们不能把命运的恩赐当做常态。”
狗卷棘的眼睛再度垂落,瞳孔的光亮被浓密的睫毛掩盖。宫山婆婆也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狗卷棘的影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墙壁上,抢救室外的走廊静得出奇。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牌“啪”的一声,忽然熄灭了。
狗卷棘和宫山婆婆急忙迎上去,一个额头带汗的医生从门后出来,手术服还没来得及脱下。
他吐出一口气:“抢救成功了,可目前情况还是不乐观,需要立刻转入重症监护室。宫山女士,麻烦过来签署一下知情通知书。”
他带着宫山婆婆走到几米远的地方,见周围没有什么人正准备说话,宫山婆婆先一步开口问:“凉宫先生,是怎么了吗?”
她没错过医生提起千铃的病情时,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确实是有些事情……”作为潘狄亚基地出来的人员,凉宫医生自然知道千铃身体的特殊之处:“抢救过程中,千铃小姐的心脏停拍时间一度远超10分钟,按理来说能抢救的可能性微乎极微。”
说到这时,他暂停了一会儿,看向宫山管家。老人家情绪稳定,人也站的笔直,只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水光。
宫山管家示意他继续说。
凉宫医生说:“就在我们要宣布抢救失败时候,她的心跳竟然自发恢复跳动,各项数值和体征也陆续恢复了,简直像奇迹一样。也许……是她体内的铂金之血再次起效拯救了她,这件事我们会上报到基地。说不定会重启对铂金之血的研究。”
凉宫医生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凉宫拜读了首次提出“铂金之血”的论文后,被其中精妙的思路所折服,认为其作者堪称天才。
他坚信这种药物能给被污染的人们带来希望。正因如此,多年来他致力于解除潘迪亚岛的禁令,以期重启对该药物的研究与改进。
宫山婆婆不置可否,只是说:“这件事你先和丰源少爷讲一声吧。”
从昨天开始,凉宫医生一直在救治伤员,忙得天昏地暗,不在意外界的风风雨雨,也不知道海月丰源消失的事情,他点了点头:“好的。不过,有一件事需要您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千铃小姐虽然展现了一定的自愈能力,但是心脏毕竟停搏了十几分钟。没有心跳驱动血液,大脑长期缺氧会导致脑功能损伤。她能不能苏醒是个未知数。”
管家呼吸骤停,她陪着千铃长大,外人口中年轻有为的千金小姐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孩。
这个年迈的老人闭上双眼,叹息一声后,轻轻地说:“能活着就很好了。”
由于千铃的各项生命体征仍不稳定,院方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宫山婆婆虽已让保镖守在楼层外围,却还是不放心,思忖着再请一位咒术师守在重症监护室隔壁。
人选成了难题。
首先排除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们,他们另有任务。幽浮集团名下的咒术师和监察役也有一场硬仗要打,抽不开人手。至于霓虹岛本土咒术界的其他咒术师,她又信不过。
左思右想,宫山婆婆头痛欲裂,也没想好人选。
直到狗卷棘走上前,举起手机屏幕:“今天可以让我守着她吗?”
宫山管家有些惊讶:“你们五条老师之前没通知你们,接下来会有实践活动吗?”
——有。
早在拍卖会开始前,五条悟就明确说过,结束后的一两天内所有学生都必须参加一场实践锻炼以增长见识,连远在海外历练的乙骨忧太也不例外。
狗卷棘知道,狗卷棘不在意。
他再一次坚定地‘说’:“请让我守着她吧。”
老人家像是察觉了什么,开始安静地端详着他。目光比太阳还透彻,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柔软的情愫一并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狗卷棘不由得抿紧嘴唇,赧然地偏过头,一时间手足无措。
宫山婆婆收回视线,神情柔和下来,和蔼地说:“当然。如果小小姐醒来能见到你,应该也会安心。”
宫山婆婆简单交代几句就走了。
这个房间配套齐全,洗手台上摆好了洗漱用品,干净的床铺叠着全新的衣物,床头甚至摆放一束新鲜的花朵。墙角立着书架,旁边还挂着质朴的工艺品。
狗卷棘摸了摸床头的花朵,目光却落在花束后面的墙壁——墙后就是千铃。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掌心贴在墙壁上,仿佛视线能穿透这阻隔,昏睡的千铃就在眼前。
最危急的抢救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是观察稳定期。
“呕——”紧绷的念头骤然松开,被强压下的情绪猛的反噬,狗卷棘剧烈干呕。
桌面上的杂物不慎被狗卷棘的动作牵连,稀里哗啦地掉落一地。
他单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捂着腹部,手掌下传来阵阵痉挛,脑中嗡嗡作响。
呕吐感终于挨过去了,全身力气也随之而去,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脱力跪倒在墙前。随即缓缓弓下腰背,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眼角还残存着生理性的泪水。
狗卷棘维持着这个动作久久未动,沉默地跪坐着。
阳光静静地漫进房间,窗纱拂动,花束的影子落在他的脊背上。
这里不是教堂,只是医院里一个安静的房间,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堵普通的墙。
而这堵沉默的墙壁,却由此听见了一位无神论者此生最虔诚的祈祷。
……
夜晚,护士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天花板上趴着一个人。
正当她拿起排班表的时候,眼睛忽然扫到不锈钢水杯,杯子的表面反射出一个陌生人正在悄悄靠近他。
护士警铃大作,抄起结实的水瓶就回头用力一砸,也不管有没有砸中,撒丫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喊:“救——”
一个字还没喊完,脑后勺传来钝痛,脸部朝地倒下。
昏迷前,她脑子只匆匆闪过一句:完了。
正当凶手高高举起屠刀,刀锋闪过寒芒,一切即将尘埃落地时,一道冷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准动——”
一字一句,重若千钧。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而出,把他定在原地。
这一层的安保力量在诅咒师眼里形同虚设——训练有素的普通人与咒术师之间终究隔着一道天堑。
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些“”障碍后,他越发确信雇主情报的准确——大灾过后,所有咒术师都被派往各处处理残局。幽浮集团人手捉襟见肘,此地的防线薄弱得不堪一击。
可是谁能想到……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诅咒师的心也渐渐提起来,额头冷汗直流。
这儿还藏着一个咒言师啊!
白头发咒言师与他擦肩而过,甚至没瞥他一眼,只是蹲下来确认护士性命无碍,便自顾自打起电话汇报情况,全程视他为无物。
当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太婆带着人手过来时,他被押解着路过那名咒言师,才终于对上对方的视线——
那目光冷得像冰,令他心底生寒。
医院里短暂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后,很快又归于平静。
宫山婆婆审完诅咒师后,对狗卷棘感谢道:“还好今晚你在这里,我没想到咒术高层那群蠢货真会大胆到这种地步。”
“大芥。”
‘没事。’
狗卷棘拿出手机,打字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暗杀千铃?”
宫山婆婆显然刚从工作场合抽身离开,眉眼还有挥之不去的疲倦:“千铃小姐是我们海月家唯一的软肋,咒术高层知道不久后就要召开审查大会了,那群人狗急跳墙了。”
审查大会——就是五条悟嘴里的“实践活动”。
几个小时前,熊猫还和他兴奋地谈起这件事情。在政府的支持下,幽浮集团和东京咒高联手,彻查咒术界与实验咒灵基地勾结的势力,并将举行公开审判。
这次行动几乎要把腐朽的咒术界翻个底朝天。
除了狗卷棘,东京咒高所有师生全员出动——就连因为去年在百鬼夜行殴打了保守派的人而被停学的三年级学生秤金次,也被拉了回来做帮手。
前几日,幽浮集团展现出惊人而恐怖的军事实力,让那些顽固的老封建们终于意识到:
作为人类,哪怕是咒术师也很难挨过第一枚音速导弹。
面对乌泱泱的、荷枪实弹的军队,他们终于学会好好说话,有问必答。
与此同时,咒术界里早已不满高层通知的术士们,也在明里暗里协助审查推进。
咒术高层颓势已显,双方陷入一种微妙的对峙。幽浮集团在等待一个彻底清洗的契机,例如一场小规模的冲突。
在五条悟等人的推测下,眼高于顶的老封建们面对这种大不敬的场合,应该会拍案而起。
没想到大家都小瞧了老橘子们的求生欲。
刚审问完诅咒师的宫山婆婆对此有不同看法:“求生欲?什么求生欲,哪有求生欲?他们这不是挺想死的吗?”
她现在就带人找上门!
……
经过五条悟和海月丰源的不懈努力下,B级种终于跌落海面。
电闪雷鸣的暴雨景象逐渐停息,乌云散去,天空露出璀璨的繁星。
五条悟躺在沙滩上,凉风吹拂,难得惬意。他眯着眼说:“按照原来的计划,我现在应该已经失踪了吧。”
师兄:“不,你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五条悟:“诶?”
师兄疲倦地合上双眼:“没事,我也一样。”
他太了解宫山婆婆了。一旦确认他们真的失踪,为了尽快稳定局势,她甚至不惜股价震荡,也要传出他和五条悟的死讯,引诱咒术高层主动出手。
五条悟看着海面上的星空:“那我们也算同生共死了吧。”
“嗯。”
“那告诉我所有情报也不为过了吧?”
“......,嗯。”
“大海上的星空真好看啊。”
“嗯。”
五条悟不满了,随手拨了点沙子扔到旁边的人;“你的反应好冷淡啊,能不能说点别的?”
海月丰源沉默了一会而:“你手机呢?”
“掉了。”
“我也是。”
空气顿时凝固了。
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起,五条悟撑起身子,和海月丰源对视。
此人眼神绝望得像死了一样。
大海茫茫,唯一一片陆地就是身下这片孤岛。
五条悟的眼神也死了。
海月丰源缓缓移开视线:“我也不知道我们落到哪儿了……”